守在幽兒的屍體下等待召見,並不是愉快的體驗,秦羽霓一直等到木樁子撐開幽兒的檀口也未見英王再派人來。


    劊子手的技術值得信賴,大部分受刑的人,木棍尖端最後都會從嘴裏鑽出來,相比人死掉花費的時間,這個過程顯然要更長一些。


    這幾日,旭陽宮裏有關這等殘酷刑罰發明人是誰成了熱門話題。


    各種說法有鼻子有眼,最後傳言都匯集到守在幽兒屍體下的那道翠綠倩影身上。


    比較可信的說法是聖上受了秦羽霓的啟發,並在她的協助下完善了整套施刑的具體細節。


    從木樁子的製作,劊子手的培養,刑具捅入人體用的力道、角度,甚至於木樁粗細,尖端的鋒利程度等等都有講究,想讓人多長時間死就能多長時間死。


    宮人們對秦羽霓的看法又多了幾分別樣的意味,原本有意入李震後宮的貴女們紛紛打了退堂鼓,不是所有人都豁得出去的。


    不少人說,她是聖上貼身侍衛——金劍先生楊之獨從雲中郡綁來的,受了不少罪,差點就死了。但凡想得到咱們這位陛下的青睞,她經曆過的流程,那些望族貴女們都得要來一遍。


    不出意外,那個成天被鐐銬鎖著的姑娘將會是新朝皇帝唯一的妃嬪,甚至是皇後!這是幾乎所有宮人的共識,他們投向秦羽霓的目光因此都帶上了絲絲敬畏,有人計劃著打點一番。


    至於朝堂上——文武百官並不特別在意這位聖人,英王才是那位大權在握的人物。


    秦羽霓並不知道她在旁人心目中地位發生了怎樣的變化。


    春季日夜間氣溫變化無常,沒日沒夜守候在血腥氣彌漫的刑場,到底還是小姑娘的身子,有些吃不消。


    這日,晨霧彌漫,秦羽霓連打噴嚏,攏著雙臂不住地揉搓。


    夜裏實在是太冷了——


    想起身活動活動僵了的手腳,忽而腦子昏昏沉沉,模糊視線裏有個人影晃動著靠近,意識模糊......


    再次醒來,竟然已是華燈初上。


    扶著額頭鑽出被窩,渾身上下發過了汗,黏黏糊糊很是難受。


    發梢零散地貼在臉頰上,廢了一番功夫才全部理順。溫熱的毛巾滑落,掉在錦被上。


    秦羽霓砸吧嘴,一股苦澀的味道,唇齒間還殘留些許的藥香。


    “睡得這麽死,被人灌了藥也不知道。”少女自言自語,語氣中帶著檢討。


    捂頭深吸幾口氣,再轉頭四下打量。


    一張考究的繡床掛著帷帳,層層疊疊,延伸至屋梁,勾勒著旖旎的氛圍。


    看著......不像是正常的地方。


    鞋子在床下排得規整,拖著鏈子滑下床,一雙玉足塞進鞋子,緩緩到得窗邊,天穹之上,月華正在驅走氤氳薄霧。


    如緩緩拉上的幔帳,窗外瀲灩祁江水上罩上一層銀白的輕紗。


    萬家燈火暖春風,倒映在水上,點點碎金閃爍,每盞燈就是一家人。


    不論城頭大王旗如何變幻,尋常百姓家的生活都要繼續下去。


    秦羽霓向窗外伸出手去,想要將這馨寧溫柔的夜色攬入懷。


    “嘩啦——”


    一聲脆響,鐐銬的鏈子扯住手,少女手指死死摳著窗欞,指節因為過於用力微微發白,眼睫顫抖著,含而不落的瑩光被她憋了回去。


    “秦姑娘醒了,陛下叫您過去呢。”門外脆生生地一聲輕喚,將秦羽霓拉回現實。


    聽那發顫的聲音太過年輕,語氣中有一絲惶恐和畏懼。


    秦羽霓推門出去,便見門邊一名小宮女正候著。她福了福身子,攙上秦羽霓的手臂:“陛、陛下讓我在此等候姑娘醒來。”


    “陛下讓你來的?你叫什麽名字?”


    “婢子綠荷。”


    “不必如此拘謹。”


    “不,陛下吩咐的事,姑娘您......”


    小姑娘怕得要死,秦羽霓也就放棄了套近乎的努力,隨她吧!自己要做的事,注定要和尋常人離得遠遠的。


    “這是什麽地方?”秦羽霓板起臉,淡淡地問。


    “望煙閣,祁江上最高的觀景樓。”


    秦羽霓眉頭蹙起,這是雲下城景致最好的去處之一,從樓閣望出去,整個祁江從城中蜿蜒而過的婀娜身姿一覽無遺,夜裏燈火倒影,畫舫遊船如畫卷一般徐徐展開、鋪陳,煞是醉人。


    望煙閣,銷金窟。


    這名聲在雲下城可不是白叫的,往日這個時辰正是熱鬧的時候,無數文人騷客絡繹不絕,美人在側,飲酒作詩通宵達旦,許多帶著些香豔氣息的故事因而在此處上演,以某某名士大豪一擲千金,隻求博得美人一笑之類段子居多。


    綠荷扶著秦羽霓沿著深深的曲折回廊走過,不曾看見有任何活動的人影。


    “陛下要來,金吾衛清了場,遠遠地候著呢,今夜此處隻有陛下......和姑娘。”


    新朝恢複舊製,金吾衛便是雲上京的帶禦器械,旭陽宮的侍衛,楊之獨領上將軍一職,統領所有金吾衛。


    李震包下整個望煙閣究竟......


    還是直接問吧,他這種人,鬼知道腦子裏在想什麽?


    若是用強……拉著他一起死了罷,夠本!


    見到李震時,他一身常服斜躺臥榻,閑散慵懶地舉著酒杯,欣賞欄杆後滿江的春夜,手指伴著絲竹敲打膝蓋,有些興趣缺缺。


    綠荷一禮,飛快地告退,逃也似的退走。


    越是懼怕越是會被李震盯上啊!秦羽霓有心提醒,可她看樣子並未領會……算了,生死有命。


    令人恐懼的聖上瞥眼過來,下命令道:“過來,倒酒。”


    秦羽霓應了是,到得他身邊跪坐。


    “陛下不怕我下毒?”


    鏈子磕在桌沿,嘩啦一聲。


    “嗬,”李震擼開秦羽霓的袖口,見牙印都結了疤,滿意一笑,“你會嗎?”


    少女沉默。


    盯著她側顏片刻,李震似笑非笑地問:“會跳舞嗎?”


    話題轉得突兀,少女睜大的眼中都是不解。


    “會一點。”


    “跳一段。”


    “哎?”


    少女眼睛更大了,見陛下並沒有開玩笑的樣子,扯起手腕上的鏈子搖了搖。


    李震盯著她,目不轉睛,沒有改主意的表示。


    秦羽霓緊咬牙,半是賭氣,半是破罐子破摔,狠狠地立起來,拖著步子到得中央,扭過腰身,擺好起式。


    “好,還不錯——”唯一的觀眾鼓掌。


    絲竹管弦一並響起。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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