浸染過魔氣的無名山洞,與那日看起來大有不同。


    腳下的路雖算不上平坦,但還算可走,隻是偶然有晃神的功夫,會以為踩過的並非尋常石塊,而是嶙峋的人骨。


    這人骨七零八落的躺在一堆石頭裏麵,早已風幹如同枯木一般,但隻要想到它背後原本鮮活的生命,還是覺得不寒而栗。


    音音乍驚乍疑的跟在東方璃身後,到了那日遇到巨多寶物的寒潭,再次停了下來。


    穀修懷已經到了一會兒,見到他們進來後快速的招了招手。


    “外麵的魔氣,來源應該就是這。”就算不由他說,明眼人也能看得出來,穀修懷知道他們二人也不需要自己提醒,於是又補充了一句,“我用過陣法試探,裏麵的氣息和我們遇到巨蛟時所藏的虛空,很相似。”


    從在主簿那裏領到不一樣的任務開始,音音已經不能依靠自己的經驗判斷眼中見到的一切。但畢方說的這個秘境正在被另一種力量吞噬,她還是記得的。


    音音正要疑問,手上突然傳來一陣被火灼烤的感覺,她情不自禁“嘶——”了一聲,同時東方璃也鬆開了他手上的力道。


    穀修懷:“怎麽了?”


    “……”音音從東方璃刻意避開的眼神上移開,下意識的回道:“沒什麽。”


    “我有點想不通主簿的用意。”音音捏著下巴從潭口看進去,又被東方璃捏著領口拎了回去,她有些不自在的扯了扯嘴角,“這些應該就是花城發生過的事情,他把我們送回過去,應該是想讓我們改變,事實上我們什麽也做不了,所以,他的用意究竟是什麽呢?”


    “或許隻是想讓我們知道真相。”東方璃說道。


    音音覺得剛剛的東方璃有些奇怪,已經避開了和他的接觸,聽到他開口又把眼神放回到他身上:“什麽意思?”


    “與其說是我們不懂,不如說他也不懂。”東方璃解釋道,“一個從來沒有接觸過花城以外事物的人,突然之間受到滅頂之災,他比我們更猜不透其中的緣由,讓我們來這裏,或許就是代替他尋找真相。”


    穀修懷道:“什麽真相?”


    “花城毀滅的……”音音突然停頓,神色也在瞬間嚴肅起來,“若想知道真相,我們恐怕還是要到外麵尋找。”


    音音跟在穀修懷後麵出了寒潭,花城城中動亂的聲音更大,離得這麽遠的距離依舊隱隱聽見城中之人的呼救聲和慘叫聲。


    直讓人頭皮發麻。


    她下意識的朝身後尋找安全感,隻抓了一把毛茸茸又薄有溫度的東西。


    “東方璃呢?”


    “怎麽問我?興許是沒有出來!”畢方道。


    此時一道金色的陣法符文從寒潭洞口飛了出來。畢方早有察覺的將音音往前一推,她偏倒的力量將穀修懷也壓得退了半步。


    但是還沒等穀修懷站穩,他手中已繪出一道陣法,朝著飛向城中的符文釋放出去。


    兩道陣法在空中打了個擦肩而過似的,各自繼續向前飛去,什麽也沒有發生。


    穀修懷眯眼看了看,妄圖把那道符文印在眼珠裏一樣,搖了搖頭道:“這裏發生的一切,我們都不能改變。”


    原來他繪的陣法並非真的擦肩而過,隻是無法改變而已。


    音音既不知東方璃去了哪裏,又不知接下來應該怎麽做,雙目茫然的問了一句:“該怎麽辦?”


    這好像是她的第一次不知所措。不僅穀修懷訝然,畢方和璃音都多看了她幾眼。


    她心裏自然是擔心東方璃的,畢竟這是第一個讓她對這個世界有歸屬感的人,也是她心底最......信任和喜歡的人。這幾天她雖對他的某些行為覺得怪異,但事從危急,她最在意的仍然是他的安危。


    “不用擔心。”畢方道:“依我看下麵沒什麽能奈何得了他的東西,說不定是有什麽新發現。”


    “陣法師有天生的敏銳和直覺,越是玄之又玄的東西,直覺越是準確。”穀修懷轉看向著城中的一方,那裏哭喊的叫聲尤為淒厲,那道符文逐漸逼近時已變大了數倍的身形,似要把整個花城都籠入其中,“我想,我們應該跟著那張符文去看看。”


    城中的街道上不知從哪裏燃起了火焰,奔跑救火的、自顧不暇的、東奔西顧的在街上哀嚎成一片。在這種情形下,有一兩個在城主府門前鎮定自若的,就顯得十分紮眼。


    音音他們再離得近一點,隻聽得南鬆先生焦急說道:“城主,世代守護花靈的守護者們已召集,不容再緩了。”


    南鬆先生對麵的是一個半老的長者,一襲立領長袍是區別於一般人的尊貴,他麵容祥和,多有不忍之色,赫然就是一直給音音任務又將他們一行人送至這裏的主簿大人。


    “再等等吧,還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


    萬不得已的時候是什麽時候?音音與穀修懷對視一眼,在對方眼中看到了相似的疑問。


    南鬆先生眼中卻沒幾分疑問,甚至有一股犯著惡意的陰厲一閃而過。


    接下來的故事,音音用‘遊戲災難大片’來形容也不為過。


    巨大的符咒整個落下,將整個花城全部籠罩起來。同一時間,所有人像是被奪去了呼吸一樣,哭喊的嘴張開到最大,一雙手在空氣裏胡亂的舞動,淒厲的呼救聲全部停止,整個畫麵定格在無聲的一張張不知是慘白還是漲紅的臉上,充滿了窒息感。


    同時,主簿所在的地方張開光亮,像是把一張充滿窒息感的畫麵撕開一角,明明空氣也是無聲無形的,可是此時,音音就是能覺察得到空氣重新湧入到人體肺部,身體的各個機能重新活過來的樣子。


    原來,南鬆先生先前所言的守護花靈,在主簿的控製下,已結成巨大的虛空,將先前的陣法逐漸頂起,結成對陣之勢,看起來像是一個巨大的守護陣,卻也不完全一樣。


    “這是什麽?是陣法嗎?”音音喃喃問道。


    “不清楚。”穀修懷說著不清楚,後一句的語氣卻堅定起來:“應該是契約所成的召喚陣,上古時期天神離去後曾留下幾個,用以守護一方安定,危急之時有禦敵之效。”


    若是契約,這與他們先前聽聞倒也吻合。看來這就是花城生死存亡的關鍵時刻。


    不過結局呢,大概是失敗了,不然他們也不會來到這裏了。


    果然,下一秒,漲出的結界原本有點點星辰分布,突然一顆一顆逐漸熄滅,如同隕落的星子。撐起的結界不攻自破,再也無法庇佑花城一分,從鬼門關被拉回的人們,一腳又踏了進去。


    “怎麽會這樣?”


    對於主簿的疑問南鬆先生回以淡淡的嘲諷,他像是無比得意的欣賞著自己的作品,還忽然間鼓起了掌:“怎麽會這樣?你說怎麽會這樣?我們蜃妖一族與花妖一族都是千年前的小小妖族,千年前花神飛升成神享受世人敬拜供奉,花妖跟著雞犬升天我們認了,是我們先祖不爭氣。可是憑什麽千年後,神跡隕落魔族遁逃後,我們還要遵守舊規則?”


    南鬆先生邊說邊變回他原本的樣子。


    《九城飛仙錄》無論是人、神、魔,隻要能幻化成人形,就沒有醜陋的,這個蜃妖自然俊美異常。


    他身子頎長,麵白如霜,一雙眉又細又彎,眉尾勾著眼角齊齊上挑,是一副陰柔的長相。


    “你們獨居秘境,有數不盡的金銀珠寶,就連小小的人族也跟著沾光,免風吹免雨淋,憑什麽我們就該四處漂泊居無定所,稍有不慎就惹得那些仙門前來討伐,把我們數年積累洗劫一空!”


    “這樣的日子,也該換換了。”


    主簿雖是人族,但是秘境裏有稀薄的靈氣滋養,壽命較正常的人族要長,至今他已有百歲有餘,看起來不過中年年歲,他又常年與花族生活,對人和妖曆來的恩怨看的比較淡,心也越發慈悲。


    但此時他雖對蜃妖的遭遇有不忍,曆經慘痛的憤怒還是蓋過了一切,厲聲質問道:“你想要的不過是安居之所,秘境雖小,容你們還是有餘,你何苦要害我花城無數性命,為何不先前來商量一下!”


    聽到商量二字,蜃妖有片刻的怔愣,他慌忙的用大笑掩飾過去,道:“商量什麽?我想要的自然全部得到,勝者王敗為寇,人族果然是人族,永遠不變的天真!”


    此時從東山寒潭傳來一聲爆響,這麽大的動靜蜃妖和主簿竟然像沒有聽到一樣。


    音音扭頭看向穀修懷,確定穀修懷是聽到的,那麽這聲爆響應該就是東方璃發出的。然而還沒再等她想些什麽,麵前的場景一陣晃動,等她再睜開眼,已經身在城主府主簿的屋中。


    東方璃也回到了這裏。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九城飛仙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就叫姚姚吧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就叫姚姚吧並收藏九城飛仙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