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提起音音見過的大門,首推淩霄後山嵌在兩邊石柱的那個。


    紅繡色的朱漆,攬了一小半入山的路。僅憑一扇門和一個護陣,就能抵禦一般門派的敵襲,端的是讓人望而生畏的莊嚴。


    但比起眼前的這個,撲麵而來厚重的氣息還是遜色不少。


    這是一個開在山洞上方的千斤巨石門,十二條玄鐵精鏈才能吊得起這麽一扇。年歲久遠,石門上爬滿了斑斑青苔,盤虯著的蔓類植物在石門與山體間相互掩映,很難發現這是一扇巨石山門,還以為是尋常的山體。


    這扇門半開著的,看起來像是不規則的山洞,上麵破破碎碎的缺失了一些。若不是從這裏麵傳出聲響,音音他們路過便錯過了,也發現不了這樣一個地方。


    師幼冥抬腳就要往裏麵進,東方璃跟上時,音音突然拉住了他的衣袖。


    她揚起一張精致柔弱的臉,看著人時便讓人心生憐惜,何況今日她是真的怕:“這裏很久都沒有人出入,不知會不會有蟲蛇蟻獸。”


    東方璃素知她最怕這些,當下揮動靈力要為她清掃。


    師幼冥回過頭來,道:“原來你怕這個?簡單,我來就行。”


    說著,他和畢方結成火網,一張幕天大網,上麵漫起半人高的火焰,火色獵獵飛舞,朝著巨石山門覆蓋而去。


    不論是茂盛的藤蔓還是嶙峋的木石,頃刻之間已變成一片廢墟,剩下的火久燒不盡,帶走了已成黑灰的灰屑,消失不見。


    蒼雲的直係弟子有上古神獸朱雀的傳承,性屬火,與畢方一族算有著久遠的恩怨。畢竟千年前的畢方已是屬於神女的中立派,在四獸相爭時,沒能比得上當時人心所向心的朱雀。


    但單從二位方才的能力來看,曾被奪去神智身受重傷的畢方,比起傳承沒落實力大不如前的朱雀後裔,還是要強一些。


    山洞裏空曠生冷,數個火龍魚的鱗片放在一起,也隻能照亮麵前的一小片地方。多虧了修煉之人耳聰目明,他們才能將這個地方的擺設,看個大概。


    越往裏走,越發覺得這裏並不是尋常山洞,因為尋常山洞斷然沒有這樣平坦的路,也不會有這樣光滑的石壁。


    音音認真看下來,石壁上雕刻的圖形和文字,大概在說蛟龍一族曾經輝煌的一生,都是有通天徹地之能的先祖後輩。


    腳下的步子放的再輕,在這樣的地方也飄蕩著回響。就像寂靜又封閉的空間裏,呼吸都變得敏感又清晰。


    除了聲音,被放大了的還有其他感知。所以,走到一處,東方璃略微停頓的時候,音音立刻察覺他錯位的一步,問道:“怎麽了?”


    東方璃安撫似的,握她的手緊了緊,道:“沒什麽,有一些關於魔族的事。”


    石壁上的文字符號音音並看不懂,單從畫麵上,大概是一個女子剖出心頭血,跪著獻給高高在上,如同君王一般的男人。而她身後注視著她的男子,神色莫辨,卻覺得沉痛壓抑。


    畢方滿不在意道:“蛟龍一族本就同屬魔族,隻是相對於以魔君為首的那些,有自己的立場,這裏有關於魔君的記載,也實屬正常。”


    再往裏走,這裏的空氣更加幹燥,同時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怪味。


    畢方經驗老道,見識過不少事情,此時後知後覺道:“這裏,莫非是......”


    話音未落,前麵傳來穀修懷的哀吼,低低的像化不開的心如死灰。


    幾人對視一眼,迅速朝那邊走去。


    穀修懷伏在一副棺墓上,他嘴上發出撕心裂肺般的聲音,一張臉卻僵硬的做不出任何表情,若說他麵無表情,眼睛卻滿含悲傷和淚水,已經流了滿麵。


    這是一張怎麽看都充滿違和感的臉,更何況穀修懷的一張臉硬朗狠戾,若是笑起來還有三分好看,此時不要說柳以禾不在,就是音音也覺得他醜陋了。


    音音向前一步,再走時東方璃已然拉住了她,她無奈隻好大聲衝穀修懷喊道:“你究竟是誰,你快醒來!”


    穀修懷似聽到她的呼喚,有一半的神智迫使他朝音音這邊看去,還有有一半仍在虛空裏飄著。


    他看著音音嘴巴動了動,很快再次昏迷過去。


    畢方撲棱棱的飛過去,端詳著穀修懷看,像之前不認識一樣。過了會,它又看向這裏的擺設,道:“我先前說的不錯,這裏就是曆任蛟王的陵墓。”


    音音下意識的回道:“先前?先前你有說什麽嗎?”


    畢方支棱起翅膀:“我是正要說的,不是被這小子打斷了嗎!”


    音音知道此時並不是和畢方鬥嘴的時候,暫時選擇放過它。她沒有主意時,都會問東方璃該怎麽辦,此時也一樣看著他,道:“現在,該怎麽辦?”


    東方璃在穀修懷身上大致查看後,他直起身子道:“他被靈體附身了不假,但這個靈體破碎不穩,並不知自己上了別人的身。”


    “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喚醒穀修懷本身的靈。”


    凡事會被附身的,大多是對世間少了眷念的人。結合穀修懷的遭遇,這世間確實沒有讓他留戀的事。


    音音問:“怎麽做?有沒有把握?”


    東方璃搖頭道:“這事怎麽做,不在於我,而是你。”


    音音疑問的指著自己:“我?”


    東方璃:“沒錯,元神之力可以救他。”


    師幼冥罕見的沒有插話,隻是靜默的看著。看東方璃指揮若定時,對他的崇拜又多一點,勢必要打敗他的決心也強一點。


    畢方看起來很是生氣,它飛到足以半俯視東方璃的位置,質問道:“我有沒有和你說過,讓她少用元神之力,你為什麽總是,一而再再而三的讓她耗費!”


    東方璃避開了它的質問,麵上慣常的平和:“我沒有。”


    畢方的怒和東方璃的靜,有一種神奇的對比。這樣的反差太強烈,看來誰都不願意再退一步了。


    音音上前把畢方抱在懷裏,白皙的手指,在它最漂亮的火色羽毛上撫過:“我知道你有不可說的好意,可是穀修懷,他是我們中的一員,我一定要救。”她又一問,“難道你不想救,看著他一直這個樣子嗎?”


    畢方左右為難的看著音音。穀修懷的天賦他很愛惜,就像上次遇見巨蛟時,巨蛟稱他‘天資俱佳紫氣繞身’。他們這些獸,有時就能一眼看穿別人的命數,所以盡管它懶散,在幫助穀修懷修行一事上,能做的它都做了。


    “隨便你吧,你從沒有聽過我的話。”


    音音見它同意,笑吟吟道:“怎麽會呢?你可是堂堂神獸大人。”


    這是音音第一次將它捧的這樣高,畢方梗了梗,別扭又強硬道:“算......算你有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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