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入古墓,此時的心情和上次的顯然不同。


    上次是為了尋穀修懷應聲而來,此次則是為了從鏡王及曆代蛟王的埋葬地,尋找當年真相究竟為何,以及是否能夠找到出路的蛛絲馬跡。


    思及穀修懷也是來過一次的人,音音不由問道:“你可曾還記得什麽?”


    穀修懷被附身才進來古墓,實非自願,他的記憶還停留在被附身的前一秒,此後種種經曆,都算不上他的,自然也記不得,隻能搖頭道:“記不得了,若是記得,一定會告知大家。”


    師幼冥走在最前,他身後是走的魂不守舍的琴心。為防古墓裏她錯過什麽,師幼冥一路每到一處地方總是提醒:“是不是能想起什麽?”


    古墓裏陰冷恐怖,暗處的琴心周身包著一圈蒙蒙的白光,把她的幽怨顯露出三分。她搖頭,聲音浸著痛苦的哀歎,到現在已經麻木了:“不記得了。”


    穀修懷道:“若是不記得,就別再勉強自己去想,我們總能找到真相的。”


    師幼冥還想說什麽,此時隻能咽下去,好在他任何心思都來得快去的也快,繼續朝前麵帶路了。


    又轉過一麵石壁,橫亙在眼前的是向前和向左兩條路。眾人借著火龍魚鱗片的光也隻能看清離得最近的地方,稍遠一點都看不真切。


    師幼冥最先停下來,問道:“繼續向前還是向右?”


    琴心道:“右,鏡王的屍身封在右邊山洞的靈柩中。”


    她的聲音低低的,是一種平靜溫和的力量感。除了回憶舊事,找不到想要的答案時,她有慌亂和脆弱,大部分的時間都是這樣的平靜。這樣的琴心,並不像畢方口中膽小怯弱,隻會依賴鏡王的少女。


    此時,她流暢的打開右側山洞的機關,在聽到水聲之時,淡定自若的畫下破解的陣法,既而轉身對身後的這些人說道:“好了,我們可以進去了。”


    蛟王墓地像是乾坤轉換的芥子空間,未進去時以為是簡單的洞穴,入眼後卻是方方正正一大塊空地,不知其高,不知其遠。


    但是,入眼第一眼看見的,還是九壘高台上高懸的巨大冰棺。


    高台由兩條蛟龍纏繞相護,繞其上,則把整個冰棺護在自己的身下,蛟龍雕刻的目露凶光,容不得任何人覬覦靠近一步一樣。


    方才鎮定自若的琴心,乍一看到冰棺,完全丟失了自己的魂魄,她跌跌撞撞的超前走去,飛身而上時根本看不到石雕的蛟龍突然有了自己的魂,突然活了過來,等她再靠近一步就要整個把她撕成粉末。


    “小心!”音音開口道。琴心自是反應不過來,就在石龍身上依附的陣法要將她圍起時,卻見東方璃飛身召出懷燭擋下了這一擊,隨後把琴心帶了下來。


    音音趕到她麵前,雖見她毫發未損還是膽心問道:“你沒事吧?”


    她本就是靈體,一旦損傷,不如具有肉體的人好修補。


    琴心不管不顧的還要向前,她雖未發一言,眼裏的沉痛和執著足以令人動容。


    就在音音思考要不要把她打暈時,突然從冰棺內傳來一聲輕柔的呼喊,琴心立刻安靜了下來。


    “月兒......”


    音音愣住了,月兒是誰?眼前的這個女子不是琴心嗎?為何冰棺內傳出月兒的呼喚她反而露出滿足無比的笑容?


    東方璃護著音音退到一側,任由琴心再次朝冰棺走去,和上次不同,這次的蛟龍安靜的沒發出絲毫攻擊,護送著她一樣,由她越來越近。


    師幼冥最是疑惑,他平時最信東方璃,此時卻看著音音問道:“這是怎麽了?難道她不是琴心?”


    音音的疑惑並不比他少,她察覺到魔嵐之淵的秘境是既妙海花城之後的又一個,隻能做了個噤聲的動作,超前看去。


    琴心靠近冰棺後隻會一個勁的落淚,反是冰棺裏的聲音由弱到強,由斷斷續續的隻字片語變成了一個連貫的句子。


    “莫哭了,前塵種種皆是我不對,還能再見你一眼,我已是無憾了......”


    琴心抽噎著,音音真的怕她一個心神不穩反而魂飛魄散,又聽她道:“是我的錯,是我......”


    冰棺能在懸著的蛟龍石柱上維持,全靠陣法和石柱依附的殘魂,突然陣法一陣變換,卻是穀修懷在試圖破解陣法。還沒等音音想清楚這樣做對不對,畢方也從穀修懷的識海裏出來,它高懸著繞著冰棺飛了一圈,落回穀修懷的肩頭道:“果然是鏡王,但他於千年前已經身死魂消,不知怎麽還留有殘魂在這的。”


    音音問道:“方才鏡王喚了一聲月兒,她難道是玄侍月而非琴心?”


    畢方在如此莊穆之地也不免神情倨傲:“我怎麽知道,若喚的是月兒,恐怕也隻有鏡王的師姐了。”


    穀修懷解了陣法,一滴汗水順著他的鬢角緩緩落下。他道了一聲“好了。”隻見冰棺緩緩落在地麵上停止不動,揚起一陣遮眼的風沙。


    鏡王的殘魂比琴心,或許現在稱她玄侍月更合適,比她的魂魄還要淡,模模糊糊的能看出一個高大俊朗、形貌昳麗的樣子。


    傳聞魔族多比人族俊秀,五官深邃、身高體長,但他們熱愛佩戴形形色色的寶石,其中暗紫與黒褐最為喜歡,審美有差才弄的自己似鬼非人,並不為其他族群接受。


    但眼前的鏡王除了一身瀲黑的長袍,並無多餘綴飾,一張臉也是幹幹淨淨,隻是略顯蒼白毫無血色,但也有說不出的好看。


    他安慰了玄侍月才擁著她朝這邊走來,道:“自從身死魄散,萬萬想不到還有重見天日的一天,想不到還能再見師姐。不知各位......”鏡王畢竟早已死去,現在身上有的法力恐怕連當年最弱的蛟龍都比不過,沉睡太久,五識變得也不甚靈敏,他嗅了又嗅,才確定道:“你們竟是人族,可為何畢方......”


    畢方道:“你確實不知自己沉睡已有千年,當初我醒來也如你這般茫然,如今這世上也隻有人族,之爭也早已過去了。”


    鏡王與玄侍月不愧是師出同門道雙嬌,臉上茫然的表情都如出一轍的相似,那種淡淡的,即使眼前山崩地裂都不大顯於麵的冷靜和淡然。


    鏡王感歎道:“過去了便過去了吧,再深的仇怨都有過去的一天,隻是沒想到,竟然是人族走到了最後。”他神色一轉,似有驚喜,“那麽神女是不是......”


    畢方不喜歡別人提及神女,幹脆的打斷他道:“神女死了,魔君也死了。若用人族的幾句話,就是神族飛升、魔族遁逃,總之這世間是再也尋不到了。”


    鏡王與畢方有些交情,隻一句已聽出畢方口中有話未盡的意思。但他的此時心思都在玄侍月的身上,隻想擁她入懷一訴相思,問她這些年好不好,其他的事一概都不想知道。於是便沒繼續問下去。


    隻道:“若說是人族,眼前的這幾個也不單單隻有人族的氣息,造化弄人,說不清的事便不說了。”


    音音原以為鏡王是個薄情寡義的人,他負了玄侍月一次,負了琴心兩次,最後還以一己之私導致了蛟龍一族的毀滅。哪裏想過他是知輕重緩急,活的幹脆明白的人。


    話在嘴邊繞了一圈,眼看著畢方此時表情鬱鬱的,她還是忍不住說道:“也不知這裏究竟怎麽了,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麽?有沒有我需要幫忙的地方?”


    “哪裏用得的到你幫忙!”畢方怒道,它眼睛裏藏著烈焰般的火氣,大有眼前人再說一句話,就要一把火燒死他,一了百了的意味。


    畢方的反應在音音看來還是過於突然了,她退後一步落在東方璃懷裏,一直以來都能找到的安全感給了她勇氣,回嗆了一句道:“我又沒說做什麽!還不是想早點出去,你凶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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