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漢看看二師兄,二師兄陰沉著臉,老漢又搖搖頭,嘟囔句:“晦氣臉。”


    惹得二師兄差點當場發飆,虧得師傅拉住。


    老漢又看我,然後點點頭:“你跟我走吧。”


    我問了問工錢,合適,又管飯,便應承了,這活也幹不長,最多兩天,全當是打個零工,歇著也是歇著。


    我跟著老漢走了,路上閑聊,才知道這老漢姓劉,老伴死得早,有一個兒子在外跑生意,常年不回去,家裏平時就他自己。


    劉老漢的話多,很健談,一路上盡給我說些左鄰右舍的事兒,說他們鄰居是一對三十多歲的小夫妻,天天吵吵,有時候還打,他們的房子是年前大裝了一下,男的跟裝修工人不對付,工人走了以後,整天懷疑自己媳婦跟工人有事兒……煩死了……


    劉老漢家裏有一條老狗,大狼狗,趴在地上從腦袋到尾巴快有一人長了。


    我進院子的時候,嚇了一跳,因為那狗沒拴,我怕它咬生人,劉老漢卻說沒事,這狗跟著自己活了十四年了,可精可精了,自己領回來的人,它指定不咬,連叫都不叫。


    那狗果然不叫,就是兩眼瞅著我,像人看人一樣,讓我覺得心裏有點發毛。


    老漢也迷信,要修灶台,就在堂屋裏擺了灶王爺的像,然後在梁上栓了一根繩子,繩子下麵係著一個鐵鉤,鐵鉤上掛個竹籃,竹籃裏放了一盤熟肉,肉上插一雙筷子,說是敬給灶王爺吃的。


    去了就幹活,一直忙到晚上,劉老漢去買菜準備做飯,回來的時候,在堂屋裏轉了一圈,出來陰沉著臉喊我:“小陳!”


    “咋了?”


    “你把敬灶王爺的肉給吃了?”


    “啥?”我從灶火屋走了出來。


    劉老漢說:“我吊在籃子裏敬灶王爺的肉,你給吃了?”


    “怎麽可能的事兒?”我有些生氣,說:“我沒那麽下作。”


    劉老漢臉色也不好看:“這家裏除了你跟我,也沒別的人了,你沒吃,我沒吃,那誰吃了?”


    我更生氣了,說:“那不是還有條狼狗?”


    劉老漢也惱了:“籃子吊在梁上,那麽高,那狗能夠著?”


    “那你到底什麽意思?”我把提著的瓦刀一扔,說:“我蹲在灶火屋幹了一晌的活兒,都沒有出來過,你看見我吃你那肉了?我是沒見過肉,還是沒吃過肉?”


    劉老漢點點頭,說:“中!我沒看見你吃,就算是灶王爺吃了吧,我再放一碗!”


    “那我還在這兒幹不幹了?”


    “你要是心裏沒鬼,為啥不幹了?”


    “幹!”我憤憤地說:“天晚了,明天再來!”


    “不吃飯了?”


    “不吃了,怕人家說我嘴饞!”我扭頭就走。


    劉老漢在背後說:“我看是吃飽了!”


    我氣得渾身哆嗦,真想回過頭罵幾句,想了想對方是個老頭子,家裏又沒人,我年輕力盛的,吵吵嚷嚷、罵罵咧咧的讓左鄰右舍聽見了,也不成樣子,像是欺負人。


    忍一忍吧。


    第九章 狗成精


    走在回去的路上,我是越想越生氣,越生氣越想,越想又越不生氣了。


    看劉老漢的樣子,籃子裏的肉應該確實是不見了,但正如他所說,家裏就我跟他,他沒吃,我沒吃,誰吃了?


    狗也夠不著啊,那籃子吊在梁上,離地快六尺高了,就是我夠,也得伸伸手。


    雖說狗急了能跳牆,但是那狗跳起來把籃子弄翻,得把碗給摔出來碎了吧?我也沒聽見有什麽動靜啊。


    難道是有外人進來,趁劉老漢去買菜,我在灶火屋貓腰幹活不注意,偷偷進屋把肉給吃了?


    這麽下作?


    我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回去給師傅他們講了講這件事,他們也都覺得奇怪。


    嬌嬌說:“不會真讓灶王爺給吃了吧?”


    師傅說:“那是凡人的貢品,灶王爺聞聞氣兒都行了,還真下嘴吃啊?你當是你。”


    大家都笑了。


    師傅又跟我說:“老三啊,咱們下力的人,本來社會地位就不高,怕人瞧不起,所以越發不能做丟人的事兒。”


    我說:“師傅你放心,我跟你這麽長時間了,人品上沒毛病!”


    “我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師傅說:“你們什麽樣的人,我知道,別人不知道啊?不能讓人小看了,以後提起來咱們匠人,都撇嘴豎小拇指頭,那可不行。肉讓誰給吃了,劉老漢不清楚,就會懷疑你,出去就會訓你,所以你得弄清楚!”


    我為難地說:“這怎麽弄清楚啊?我還得幹活兒。”


    師傅說:“這不管是人還是畜生,都一個德性,占了第一回的便宜,還想占第二回。今天白白吃了一碗肉,劉老漢又放進去了一碗,他能不吃第二回?”


    我眼睛一亮,說:“師傅的意思是……”


    師傅說:“明天你去幹活兒的時候,劉老漢出去不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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