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裹真受到闊言堂其他相聲演員的照顧,吃了一片止瀉藥,喝了些熱水,肚子才不那麽難受了。


    他聽得前台,有觀眾陪著少爺唱太平歌詞,兩位一唱一和還挺有默契,心裏不免不高興,他因拜師失敗沒能正式加入闊言堂而耿耿於懷,他和少爺還是臨時搭檔,少爺先前的搭檔閆秉文是袁文方先生“文”字輩的高徒,成長於相聲世家,基本功練得紮實,說學逗唱信口拈來,他還擅長編相聲段子,其創作的《尋人異事》很受好評,受到京城電視台“春意盎然喜迎新春晚會”的邀請,與搭檔袁崇言直接登上春晚舞台,這段相聲受到全國觀眾的喜愛。


    閆秉文先生非常愛自己的老婆,因老婆懷孕,跟師傅袁文方請了一年“產假”,現在在家伺候老婆做月子。


    汪裹真這段時間接替了閆秉文的位置,力捧自家角兒,他和少爺常常互動,也攢下不少人氣。爺爺是著名歌唱藝術家,使得他多少有些壓力,老想登臨藝術巔峰,遇事很是急躁,見到會說、會唱的便不那麽友好。


    他心裏評價舞台上的鄭久霖,“這人唱得還行,音色比我好,可是那又怎麽樣呢!不專業就是不專業,看看那眼神,搞得像很投入。”


    他越看越覺得鄭久霖麵熟。


    “臉這麽小,是不是某位不入流的男網紅?”


    汪裹真覺得鄭久霖肯定在電視上露過臉。


    袁崇言和鄭久霖唱到後半段,汪裹真便在闊言堂的相聲演員張言良的攙扶下高調現身了!


    張言良朝觀眾鞠躬,將汪裹真讓到台前的相聲桌後,調侃道:“各位,這位拉得虛脫,眼看就不行了,由我將他扶上台來,大夥歡迎一下吧,晚了怕是沒機會。


    汪裹真佯怒罵道:“去你的,我怎麽就不行了?”說著在原地起跳,“瞧瞧,這不是活蹦亂跳的?”


    張言良附和:“是是是,這位光剩活蹦亂跳了,”說著用食指指著自己的太陽穴調侃,“這裏出了毛病!”


    汪裹真真怒了,張言良不再調侃,再次向觀眾鞠躬下台。


    身旁兩人的互動自然中斷袁崇言和鄭久霖的表演,鄭久霖隻好暗地示意袁崇言,要下台去,將舞台還給他倆。


    袁崇言望著汪裹真,知道他心裏不快,於是說:“果珍這委屈模樣著實可憐,我和鄭先生不讓著他點恐怕不行,鄭先生實在對不住,有機會再請您登台合演。”


    汪裹真瞪著少爺怒道:“不行,你想都別想,你隻能是我的!”


    這時,鄭久霖已經下了戲台。


    觀眾隻是覺得可樂,調侃道:“我們都知道少爺是果珍的,你不要氣啊!”


    汪裹真朝觀眾笑了,說道:“人人都說我沒有歌唱天賦,我確實是屬於五音不全那類人,您說我爺爺的好基因沒遺傳到我身上我能怎麽辦啊?”


    少爺調侃:“涼拌唄!”


    汪裹真耍賴賣萌,指著少爺鼻子一個勁兒點,“這位,就我的好兄弟、好搭檔今天終於將實話說出來了!怎地?您是想換搭檔?”


    少爺一本正經地道:“您還真不是我的搭檔,我搭檔擱家裏“坐月子”呢!”說著後退一步,從頭到腳好一頓打量汪裹真,“至於換不換臨時搭檔就看你今天的表現了!”


    汪裹真說:“我表現怎麽了?我覺得挺好的!”


    “是挺好,”少爺麵向觀眾說:“整個一扶不起的阿鬥。”


    汪裹真推了少爺一把,怒道:“今天你扶我了嗎?做人不可昧良心,我擱廁所蹲得腿都麻了,是自個扶著茅房沿出來的!”


    汪裹真委屈著捂眼,“各位給評評理,無情的搭檔想拆夥,想踹人了!”


    台上真是熱鬧,台下比台上還熱鬧。


    陸一助理見鄭久霖下台就給他送去汪老從業五十周年藝術展的邀請函,鄭久霖瞅清內容後說:“要我代陸導去,恐怕不合適。”


    陸一助理回答:“這是回顧展,會有汪老的學生登台演出,你去了專看表演就行,其它事不必管。”


    “在人藝劇院?”鄭久霖跟陸一助理確認。


    助理的眉毛不自覺地一夾,他知道有些人主要是想見汪國棟,想得到老藝術家的當麵指教,鄭久霖愛唱想必期望得到這個機會,於是說道:“演出結束後,汪老會在家舉辦明星宴,你拿著請柬去試試沒準可以見到汪老。”


    謝嘉航就喜歡這種臨場發揮,庸俗逗樂的段子。他蹦桌子上拍掌大笑,那肮髒的紅色保暖褲滑落成低腰褲,幾乎露出屁.股來。


    鄭久霖和陸一助理不能再繼續講話了。


    闊言堂的夥計又過來幹預謝嘉航的不文明行為。


    彭源強和林鋒,一個抓胳膊一個拽腿生生將發賴耍橫的謝嘉航拖出闊言堂。


    “放開老子,你們想幹甚?”


    “鄭久霖,你他媽快讓你兄弟罷手,滾開,我咬死你……”謝嘉航掙紮大罵,幾次欲咬彭源強沒得手。


    鄭久霖臉上無光,心裏抱歉,又擔心彭源強他們傷了謝嘉航急匆匆追出院子。


    彭源強和林鋒將謝嘉航拖進一個小旮旯。


    林鋒拿出打火機,“啪”地打火,用火苗燒謝嘉航那埋汰死人的褲子。


    朱鵬見他們收拾謝嘉航,找了個公廁,管看廁所的借兩個桶,盛滿水,拎過來。


    彭源強翻出一個水果刀,上手給謝嘉航剃頭,謝嘉航亂罵亂叫,踢人打人,林鋒與他對腳,彭源強直接舉拳頭擂他,沒一會兒,他老實的任人宰割。


    鄭久霖趕來時,謝嘉航那穿了兩年的大紅保暖褲被燙出幾個大窟窿,林鋒用力一扯,它就成破布了。


    再看謝嘉航的腦袋被剃得七零八落,比狗啃的還難看許多。


    “嘩――”朱鵬摳起桶底一翻,一桶淨水將謝嘉航澆個透心涼。


    彭源強撿起一塊保暖褲扯成的破布,扔謝嘉航臉上,“使勁搓,”謝嘉航拿下臭味撲鼻的布子瞪他,彭源強伸拳頭,“要我去買鋼絲球幫你搓?”


    鄭久霖拉住彭源強,“你們幹什麽?這的折騰,他會感冒。”


    朱鵬攔住鄭久霖,指著太陽說:“天還好。”


    林鋒將鄭久霖拉出旮旯,說:“哥你甭管,這賴貨欺軟怕硬,你在跟前我們咋地管教他,看看他在闊言堂的德行?”


    這時朱鵬走出來,接口道:“就他這樣的,給人搗亂,碰著不服氣的主,胳膊、腿都能叫人給卸了!”


    鄭久霖想想後怕,要是闊言堂夥計報警,說有人擾亂秩序,謝嘉航又得進去。


    “航子真不讓人省心!”


    林鋒說:“都帶他來京了,還能怎麽辦,叫彭源強看著他唄!”


    “哎呦……嘿嘿嘿……啊啊,你輕點……”


    鄭久霖聽到謝嘉航先是慘叫,後又大笑,接著貌似很享受,疑惑不解,心說:這怎麽著了?


    鄭久霖和林鋒拐進旮旯去瞧謝嘉航。


    原來,一隻綠頭大蒼蠅被惡臭吸引,就和蜜蜂一個腔調,嗡嗡嗡,一直繞著謝嘉航的頭頂飛,彭源強作為監督者不耐煩了,罵道:“你他媽真是惡心到家了!”


    謝嘉航這會兒被水泡得身上癢,上身脫.光拿著那塊濕布開擦,幾下搓下一卷泥,拿給彭源強惡心他。


    彭源強嫌他洗得不利索,打他一巴掌,之後,奪過布頭狠勁兒替他擦洗,謝嘉航從小被嬌生慣養,整個一會享受的主兒,抻開胳膊給他擦,那味兒夠嗆,氣得彭源強擰他皮肉,這家夥著痛叫喊,彭源強手頭沒停擦洗不斷,謝嘉航覺得彭源強就是個搓澡的,眯眼鄙視,讓彭源強發現了,手伸過來將他的頭按進那桶水裏……


    鄭久霖看謝嘉航沒事兒,和林鋒走到胡同外,跟他說:“我去找房子,你給他買身衣裳。”說著給了林鋒五百,林鋒拿錢返回。


    鄭久霖找到一家房屋中介,看好一間兩居室以兩千八一個月將其租下。他交給中介三千五,說是有六百的押金和一百的電費預存。


    中介公司領著鄭久霖看了房子,將鑰匙交給他,這時的鄭久霖已經身無分文了,他給彭源強打電話要他帶謝嘉航到租住地來。


    一個小時後,所有人都在新住處聚齊。


    謝嘉航終於穿得人模人樣了!一身灰色運動服,鞋子也是新的。除了發型有點異常,走路上基本沒人把他當成神經病或者乞丐了。


    看鄭久霖發愁的樣子,彭源強就知道他沒錢了!


    偏偏謝嘉航還不讓人省心,他挑剔著問道:“家裏怎麽沒網?連電視也看不成。”


    接著又翻起床墊問:“這是席夢思嗎?怎麽這麽硬?”


    鄭久霖耐著性子回答:“這是棕墊。”


    彭源強敲謝嘉航的頭,“就知道席夢思現在誰用那個?”


    謝嘉航將他們推出門外,“砰”地關好房門,自己一個睡大覺了!


    “呸,什麽人嘛!”彭源強是看在鄭久霖的麵子上,才幫謝嘉航褪扒洗漱的,哪知謝嘉航根本不領情。


    彭源強問:“久霖哥,你的錢是不是用光了?”


    鄭久霖不好意思地點頭。


    “那我們今晚去唱歌。”林鋒說完拉著朱鵬往外走。


    彭源強問:“那我呢?”


    朱鵬說:“你幫久霖哥看著屋裏的刺頭。”


    “哦――”彭源強答應著,心裏想著卻是:謝嘉航這啃老的蠢貨現在想啃久霖哥,得問問我答不答應!


    彭源強在闊言堂一塊糕點都未吃,現在空著肚子,鄭久霖感到抱歉。


    彭源強看鄭久霖望他的眼神有可憐的意味兒,便說:“久霖哥,你想幹啥就去幹,我們的吃食你甭擔心,我有辦法解決。”


    鄭久霖心裏後悔,剛才要管陸一借點錢就好了。


    鄭久霖沒錢坐地鐵,走著去找陸一又不現實,他漫無目的地走,走到一家名叫蝌蚪兒的愛心粥鋪。見那裏圍著好些人,他以為粥鋪開業在發放禮品,便走近觀看。


    原來,這家粥鋪一到下午六點便免費給環衛工人發放愛心粥,原本鄭久霖沒資格領,但一位環衛工阿姨看他神情窘迫,知道他有難處,幫著他領了一份。


    鄭久霖剛走,彭源強就找見房門鑰匙打開門,見謝嘉航舒服得呼呼大睡,氣得咬牙。


    別人都在費力謀生,這家夥卻想著不勞而獲!


    “哼,沒有教育不好的人,我得讓你接受勞動改造。”


    “起來,擦地!”


    彭源強照著謝嘉航耳朵眼大吼,謝嘉航一個激靈坐起來,納悶問道:“啥事?”


    彭源強指著木地板說:“地板髒了,給我擦幹淨。”


    謝嘉航一瞅,實木地板黑紅烏亮,挺幹淨的。即便真髒了,就他沒眼力見的樣兒也不知道要擦,他是油瓶倒了不扶的主。


    謝嘉航習慣性倒下,身子沒挨著床便被人提起、扔到地板上。


    謝嘉航揉著胯部爬起來,怒瞪著彭源強,“誒呀嗎,你要幹甚?”


    “讓你擦地!”


    “我不擦!”


    彭源強照他屁股踹了一腳。


    謝嘉航一個狗吃屎,差點磕爛門牙,用手捂住嘴,瞪著彭源強。他早就想打架,可自從跟他過了兩招,發現真不是他的對手。


    謝嘉航大叫:“鄭久霖,你他媽就是個騙子,說好將我和姓彭的隔開,為甚說話不作數?鄭久霖,你他媽死哪去了,過來幫老子!”


    彭源強像變戲法一樣,丟給趴著的謝嘉航一個盆和一塊抹布。


    “去衛生間接水擦地,先從你這屋擦起。”


    “我不幹――”謝嘉航摔盆扔抹布,動作搞得很大。


    彭源強伸腳踢他,像是費了力,謝嘉航嚎叫一聲,撿回盆和抹布,揉著屁.股去衛生間接水。


    “快點――”彭源強知道謝嘉航故意磨蹭,嚴厲訓斥。


    謝嘉航端著水走來,將盆沒好氣地擱下。清水灑了一地。


    彭源強氣得跺腳,嗬斥他道:“這是木地板不能泡水!”


    謝嘉航暗自得意:叫我幹活,你做夢去吧!


    謝嘉航將濕淋淋的抹布撈出,蹲在地板上東抹一道西抹一道,弄得到處都是水。


    彭源強忍著氣看他表演,等他蹲了一段時間,將他拖到濕地麵,蹬他一腳,這貨坐地下了!


    彭源強拖著他胳膊一拽,謝嘉航屁股著地,被拖行。謝嘉航感覺彭源強拿自己當拖布用,加上他發現鄭久霖不在家,心裏發慌,討饒道:“別別別,我擦,我擦還不行嗎?”


    彭源強蹲他麵前,臉部肌肉用力,看著很凶,謝嘉航趕緊錯開他凶狠的眼神。


    “怎麽擦?”


    “你說咋擦就咋擦。”


    “我剛才告訴過你,這是木地板!”彭源強語氣十分凶惡,看樣子想往死裏打人。


    謝嘉航端著盆躲開他,慌張地擰抹布,將擰過水的布子攤開,小心翼翼地為地板吸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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