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家表嬸聽到老伴的話,理直氣壯地推倒麻將牌,衝出棋牌室。


    她邁動胖腿像企鵝一樣,跑到村西頭墳地邊,往裏望,譚家爺爺墳頭根本沒人。


    她趕緊掉頭往譚家祖屋跑去,心想:可不敢出啥事兒!


    “房產證呢!”譚鋆錦問懷裏的鄭久霖。


    “小菜窖裏。”


    譚鋆錦刮著他清瘦小巧的下巴,輕笑道:“你藏的東西,連小偷也尋摸不見!”


    譚家表嬸風風火火地跑進院子,一步不停,推開虛掩的門闖進堂屋。


    見著,屋裏鬼鬼祟祟的兩個人。


    鄭久霖那張美麗非凡的臉上,還掛著兩朵紅雲,地下一片狼藉,就和打過仗一樣,東西扔了一地,最重要的是,鄭久霖碎片般的衣服被扔了一地。譚鋆錦已經穿戴整齊要下炕,鄭久霖還窩在炕上,大熱天的將自己捂得嚴嚴實實,想見也是沒穿衣服。


    “你們――,鄭久霖,鋆錦都跟你完了,你他娘的咋這麽不要臉,上趕著纏著他呀!”


    譚鋆錦的臉色似乎很平靜,下了炕,堵住表嬸的目光。


    “表嬸,我們還有事呢,你回家去吧!”


    表嬸抓住譚鋆錦的胳膊,將他拖出屋子,“跟表嬸走,”


    譚鋆錦搖頭。


    表嬸肥胖的臉蛋上,一片愕然,“鋆錦,你是不是有啥把柄讓他握住了?”


    譚鋆錦還是搖頭。


    他這個樣子讓表嬸想到他小時候,受了傷,不肯說,逮著機會尋求報複的樣子。


    表嬸吼叫:“你跟鄭久霖到底還有啥事不能了斷?”


    鄭久霖找見一件譚鋆錦穿過沒洗的t恤,套到身上,很大,顯得他更加瘦弱。


    鄭久霖十分不好意思地出來,便望到表嬸恨意十足地剜了他一眼。


    譚鋆錦被表嬸抓著,隻好示意鄭久霖去菜窖拿房產證。


    鄭久霖走到南院牆邊,掀開一張四方木板,晾著,裏頭可能積聚沼氣,不敢這時就下去。


    譚鋆錦顯然不會體諒他,催促道:“行了!下去拿吧!”


    表嬸見到三伏天還下菜窖,覺得他倆的行為有問題。


    表嬸想歪了,認為他倆在京城花銷大,是不是靠偷東西來為生呢,“你倆跟我說,是不是偷東西藏了贓物?”


    譚鋆錦平靜地說:“我要賣祖宅維持在京城的花銷,表嬸你看家裏還有不少舊家具,你若要就搬回去。”


    表嬸自然把原因歸到鄭久霖頭上,“啥?賣宅子?鋆錦,是不是養活他很費錢?”


    譚鋆錦沒有開口。


    表嬸這個人很自我,自己認定的事兒,她都會認為是事實。


    表嬸走至南牆根菜窖口,拿起木板,就把口子蓋上了,還將肥胖的身軀踩在木板上,罵道:“我悶死你個害人的妖精,不要臉,你自己沒有手?不能打工掙錢?為甚要鋆錦賣宅子養著你?”


    譚鋆錦存心不要跟鄭久霖和好。


    任憑表嬸顛倒黑白欺負鄭久霖,他也不打算搭把手。


    謝大娘走街串巷地拾廢品,遠遠的就聽到譚家表嬸在譚家院內大吵大嚷。


    她原本想躲遠點。


    可是,聽到譚家表嬸罵鄭久霖,說要悶死他。


    咋地了?


    謝大娘心驚,扔下拾破爛的大包,鑽進譚家小巷子。


    “鋆錦,你把表嬸拉走,我要上去――”甕聲甕氣的求助聲,從譚家菜窖裏傳出來。


    謝大娘叫道:“我的天,你們咋這的欺負久霖那娃兒?”


    謝大娘幾步奔到南牆根,用力推搡身重肥胖的譚家表嬸。可對方身子沉,加上譚家表嬸也在對抗她,之後,兩人都站在蓋菜窖的木板上了!


    “吱呀呀――”,木板發出承受不住兩人體重的警示性鳴叫。


    但是,這兩位戰鬥中的婦女都沒有在意,接茬對抗,嘴裏還罵:“壞了心的老娘們兒……”


    “……”


    譚鋆錦不得不出手,兩隻結實有力的胳膊,架開兩個中年婦女。


    菜窖狹小,空氣稀薄,鄭久霖被憋得有氣無力,好半天才自己推開木板蓋子。


    譚家有顆樹齡大約三百年的古槐,盡管樹皮斑駁蒼老,但枝葉繁茂,亭亭如巨大的蓋傘。


    整個譚家院落被遮蓋,夏季涼爽怡人,但也影響采光,使得院子暗沉沉,仿佛被時間沉澱的曆史都積聚其中,讓人肅然起敬。


    鄭久霖好不容易爬上來,呼吸了一口沁涼的、帶著槐葉味道的風,舒爽地吐氣揚眉。


    譚鋆錦早就將他手裏的小包裹奪了去!


    表嬸就見不得他這張漂亮得過分的臉,上手抓撓,被謝大娘死命攔住。


    謝大娘大聲罵道:“你瘋啦!剛才要悶死他。現在要毀了他的臉?”


    表嬸因跟體力一流的謝大娘對抗了一陣,氣喘籲籲,她蹲在地上直拍大腿,“鋆錦,我可憐的娃啊!被這麽個妖精禍害慘了!要賣祖宅供養他,我們譚家上輩子造了什麽孽喲!”


    鄭久霖在一旁聽著不敢吭氣,這個鍋,他願意去背,鋆錦過去是什麽人?是天之驕子,是考上京城警察學院的大學生,是譚家窩村的驕傲,他不想將真相說出來,敗壞他的名聲。


    鄭久霖心想:鋆錦說得對,看來譚家窩村他們是暫時沒有必要回來了!村民早晚會知道鋆錦退學欠債的事兒,那時要麵子的他,哪裏受得了別人的風言風語?


    其實,是鄭久霖小心了,譚鋆錦隻要實錢和實權,根本不會在乎虛名。


    到這時,譚鋆錦還在想翻身的事兒。


    譚鋆錦看到表嬸鬧得乏了,安靜地盤腿坐在地上。


    提醒她道:“表嬸,我這甚事兒也沒有,你回去瞧瞧表叔去,跟他說,久霖和我隻是鬧矛盾,沒有分手,讓他放心。”


    一旁的謝大娘是過來人,譚鋆錦虛情假意的神情,讓她瞧了個透。


    “我看呢!你和久霖不合適,還是各過各的不要再糾纏了!”


    鄭久霖現在心裏美得冒泡,鋆錦還是他的,或者說鋆錦至始至終就是他的!鬧點別扭算啥?即便鋆錦身背巨額債務被逼到變賣祖宅,但他的出發點是好的,是有上進心,為了改變命運才會這樣。


    鄭久霖認為譚鋆錦被蔣美薇踢開,給他個天大的教訓也是好的。


    “鋆錦,你可不能再次辜負我,搭上名媛跟她合作本身就是錯的!你若想創業,我支持你,咱倆踏踏實實地過日子,不就是做製片人嗎?我盡量多接戲,賺的片酬攢著,到時候給你買劇本,幫你建劇組,咱們也拍影視劇……”


    人啊!就不能給他希望。


    鄭久霖就是這樣一位,一廂情願,得到一滴甘露就跟得到一汪清泉一樣,容易知足。


    可,他不知道譚鋆錦在敷衍他,不知道,他連跟他合作的機會都沒有,更不要說立在他身旁,與他攜手同行。


    譚鋆錦早就將他與他比肩而立的資格取消了!


    譚家表嬸走了,去瞧他老伴去了!


    臨走留下幾句話:“鋆錦,你死命跟他攪和在一塊兒會受害喲!為甚搞成這樣哩?老頭子可跟我說,讓我問你們要下房產證,這,叫我咋地回他嘛!”


    謝大娘冷眼瞧著譚鋆錦,這個後生不老實,眼裏露出煩惱,心中藏著奸滑,久霖也是,為甚對他死心塌地?


    謝大娘歎了口氣,瞧見鄭久霖去堂屋,蹲在地上收拾東西。淩亂不堪的物品,拾掇起來多費事?可,譚鋆錦在院裏刷手機,一點也沒有要幫忙的意思。


    謝大娘走出譚家小巷,還在想:譚鋆錦這個人要是不念書,跟我家航子一樣,就是個隻管自己的小無賴!


    譚鋆錦登錄進享譽同城售賣網,將才拍攝的譚家老宅的視頻傳了上去。等候新買家聯係他。


    鄭久霖拾掇完地上的東西,打開衣櫃門瞧看,裏頭空空如也,甚也沒有,他的心仿佛也被清掃得空蕩蕩了,那些東西是他攢了好多年的存貨,好些都是鋆錦的衣服,


    聽趙大嬸子說,都叫鋆錦給扔了!


    可惜了!


    鄭久霖被眼前的事實,噎得堵著一口氣,他試探著問院裏的譚鋆錦:“要不,將家具搬到我家去。”


    譚鋆錦想賣了祖宅就跟鄭久霖老死不相往來!這次也是迫不得已,誰叫他才知道爺爺立有遺囑,而鄭久霖這個“陰謀家”,居然是遺囑執行人……


    譚鋆錦心裏早就將假模假樣的鄭久霖罵了一百遍了!


    “媽的,還得委屈地委身於他。”


    譚鋆錦是即使占盡便宜還會覺得吃虧的人,也不想想,剛才在炕上他是怎樣欺負鄭久霖的!


    鄭久霖見譚鋆錦不吭氣,又問了一遍,“鋆錦,要不將家具搬我家去?”


    “搬你家幹啥?甚也想要!”譚鋆錦火了。想起,謝大娘一身垃圾堆的腐臭味兒,追加一句:“謝大娘拾了破爛,你把家具給她算了!”


    譚鋆錦說完,離開譚家院子。


    鄭久霖追了出去,喊:“鋆錦,你幹啥去?”


    譚鋆錦不耐煩地說:“還能幹啥?去龍頭鎮找買主去!你快點將家裏騰出來,人家可能不要家具。”


    鄭久霖拗不過譚鋆錦,隻好,借個平車,將家裏的八仙桌、椅子、雕花衣櫃,六角盆架,花架等古舊家具,一趟趟拉往謝大娘家。


    謝大娘看出鄭久霖舍不得處理這些家具,給他保證道:“久霖,你放心,這些東西你想擱多久都行,我會看著,即使航子那個混球回來要賣,我死命也會攔住!”


    謝大伯也跟著說:“實在不行就拉我老伴娘家去,她就一個姊妹,她姐有錢搬到漢中市兒子家住了,承諾說將娘家屋子給她妹子。”


    謝大娘恍然大悟,“對,先擱家裏,過些日子我和老伴閑了,雇個車給你拉去。你放心,我娘家雖是窯洞,但地麵瓷實得就和石頭一樣,潮濕、蟲蛀不會有,保證給你的家具安置得好好的!”


    “對了!”謝大娘拉著鄭久霖給他看從譚家巷子外撿的一堆衣服,“大娘知道你要要,都給你收著呢!”


    鄭久霖晶亮的眼眸裏流露出落寞的神情,“鋆錦說了,要去京城流浪,我們恐怕不會回來住了!”


    謝大娘動容摟著他的胳膊,拍著他的背,說:“瞎說,你聽大娘的沒錯,他呀!成不了氣候,到時候還得靠你接濟。你呀,命苦,要是他不肯回頭,娃呀,你還是回村來,大娘照顧你,你大伯也會收留你。”


    鄭久霖很感動,忍著淚說:“謝謝大娘,大伯,我得回去了!”


    謝大伯仰頭望著譚家窩村豔陽高照的天空,藍天上有一朵白雲,似乎都沒有挪動過,一直定在當空中。


    “唉!都要出去闖,航子也是,回來就說京城哪裏都好,也不看你們的眉眼,是住好房子、開好車的人嘛?一個個飄著蕩著,還不如譚家窩村頭頂上的一朵雲來的安定喲!”


    鄭久霖回到譚家看著空蕩蕩的屋子,就想到他家的家具。鋆錦被錦美是開除了吧?我家家具不該開口管他要了!


    日頭西移,隨著日落月升,室外氣溫低了,清風徐來,使人很涼快。


    鄭久霖去菜市場買了涼皮和餅子還帶回一個大西瓜。


    路上都是買菜的婦女、婆婆,看到有兩年多不出現在村裏菜市場的鄭久霖,都很稀奇,她們跟同伴高聲議論。


    “大姐,你女兒不是說他已經是明星了嗎?咋還居住在譚家窩村?在京城掙了許多錢,都不曉得在那裏安家落戶?”


    另一位想象力很是豐富,說道:“鄭久霖他老板不讓他在京城安家,說是會影響他的家庭。”


    “啥?他難道真敢去勾引人家的老婆?”


    另一位,神秘微笑,說半句留半句故意吊人胃口。


    再一位說:“你們說的都不對,他不是跟譚家小子好麽。在京城,他在各個交際圈瞎玩,譚家小子打他好幾回都管不住,這不,把他綁回村,讓他呆在村裏不給他招蜂引蝶的機會,……”


    有婦女總結:“不是說長得好看是禍水麽!鄭久霖就是,以前咱村人不是叫他男版西施嘛!要說還是咱這樣的人好,長得普普通通,吃嘛嘛香,你看他鎖骨下的那個窩窩!跟網紅一樣吧?是不是盛點水擱條小金魚,就可以遊動?”


    “媽呀,你看男人要不要啥地方都瞧?”


    其中一位好像發現新大陸一樣,叫喚道:“他穿的不是他的衣服――”


    鄭久霖聽到她們議論紛紛就加快腳步,可是,這是條筆直的正道,直到拐進譚家小巷,進入譚家祖宅閉上大門,鄭久霖才擺脫她們熱火朝天地討論。


    那位跟譚鋆錦接觸過的買主又來找他,瞧見他發網上的視頻,看到植在院中的昌茂古槐,瞧看了影壁上精美絕倫的浮雕,認定了它的價值,和小舅子聯手,以四百八十萬的價格跟譚鋆錦商議好要買。


    之後,譚鋆錦拿著房產證、房地契和村主任他爹――譚匾章和鄭久霖親筆簽名和按了手印的授權遺囑,到龍頭鎮房產局與兩位買主過了戶。


    小舅子問姐夫:“姐夫,咱們給他一個人錢?”


    姐夫說:“要不,當著遺囑執行人的麵給?”


    譚鋆錦聽說心裏堵著口惡氣,催促道:“都過了戶,付錢就該利索點,咱去銀行吧!”


    他們三人去了銀行,買主將錢轉到譚鋆錦的賬戶上。


    譚鋆錦見宅款到賬,對兩位買主假笑了一下,告辭離開。


    譚鋆錦直接取道去往京城,將鄭久霖撇在譚家窩村。


    姐夫和小舅子從銀行出來,兩位都對售賣祖宅的譚姓青年表示不滿。


    小舅子說:“姐夫,你看他著急離開的樣子,是不是跟欠債鬼一樣?”


    姐夫說:“有點像,他家爺爺還立下遺囑就是怕他賣祖宅,可他還是賣給咱倆。”


    買主給譚家窩村村主任打去電話,“我們將買下譚家祖屋的錢款打給譚先生了!他好像有事著急離開了,主任,你跟兩位遺囑執行人說一下,讓他們多關心譚先生的生活,我猜他恐怕是麻煩纏身了!”


    譚家窩村村主任一臉嚴肅地說道:“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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