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江邊上,夜裏涼。


    離開火鍋店的時候,顧北冥把自己的外套披在了江有魚身上。


    深夜的湘江邊,幾乎見不著什麽人。


    穿著寬大風衣的江有魚像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女孩,這會兒正借著酒勁,拎著風衣的衣擺,沿著江邊的人行小木橋一溜小跑。


    顧北冥落後一小段距離,正理著襯衣衣袖。


    視線沒敢離開江有魚太久,怕她丟了。


    兩個人一直沿著江邊的木橋走到最近的一個渡口。


    江有魚忽然停下了。


    顧北冥加快腳步跟上去:“怎麽了?”


    “走不動了……”


    女音柔柔的,有撒嬌的成分。


    顧北冥哭笑不得。


    “那我背你?”


    “好!”


    顧北冥走到她身前,蹲下身,輕笑:“上來。”


    話音剛落,他背上一沉。


    江有魚的身體很軟,雖然纖瘦,卻比顧北冥想的要重些。


    他沉了口氣,慢慢起身,“回家?”


    時間已經不早了,她又喝醉了,應該帶她回家。


    可江有魚卻不肯。


    腦袋埋在男人肩上,輕輕蹭了蹭:“不回家不回家……”


    “魚魚沒家……沒家。”


    她的聲音很輕,似夢囈般喃喃。


    顧北冥聽出幾絲悲涼,他的腳步頓住,心顫了顫。


    沒家……


    “外婆她老人家擔心你。”


    “唔,對。我還有外婆!”江有魚偏頭,咧了咧嘴。


    她隻感覺腦子裏空白一片,感覺自己坐在雲端,渾身神經處於極度興奮和疲憊的交界點。


    空白之後,回憶如泉水瘋狂湧進她腦子裏。


    五年前那個風雨交加的夜。


    嘈雜的電視聲,母親尖銳的指責、哭喊、打罵……


    弟弟的哭聲,還有那個落荒而逃的女人的背影。


    一幕幕如走馬燈,在江有魚腦子裏影影綽綽。


    她腦子很暈,有點反胃,強忍住了。


    隻是下意識的拍了拍男人的肩膀:“放我下來,想吐,我想吐……嗝——”


    “嘔——”


    江有魚雙腳才剛著地,便蹲在路邊草叢一陣幹嘔。


    她身形搖晃,差點一個趔趄摔了跟頭。


    好在顧北冥手長,一把勾住她的腰,把人摟住,仔細扶著。


    “要不要去醫院?”男人蹙著眉,跟著江有魚蹲下,幫她撫著後背順氣。


    他沒喝醉過。


    但是顧北冥知道,酒醉很難受。


    因為周緬就喝多過,難受到進醫院的那種。


    是以,顧北冥很擔心江有魚。


    江有魚幹嘔了一會兒,什麽也沒吐出來,便就地坐下了。


    木橋底下是冰涼的湘江水,天上的星月倒映在水裏,太美了。


    江有魚忍不住想下水去撈。


    是顧北冥攔住了她。


    手臂收緊,愣是把她固在了懷裏。


    “別鬧了。”


    男音低沉帶著慍怒。


    話落後,顧北冥頓時後悔了,趕緊放柔語氣:“你要是心裏難受,就哭出來。”


    “周緬說,哭是女生的天性和特權。”


    他承認自己不怎麽會安慰人。


    他也不是故意凶她的。


    就是……


    看她明明難受,卻還沒心沒肺的笑,就覺得有人在拿刀割他心上的肉。


    心很疼。


    他不想江有魚這麽憋著。


    喝酒不就是為了發泄?


    既然已經醉了,痛痛快快的撒撒酒瘋好了。


    江有魚忽然靜了下來。


    她乖乖縮在男人臂彎裏,像是一隻被安撫的小兔兔。


    很久。


    顧北冥才疼惜的歎了口氣,修若梅骨的指揉了揉女生秀麗細軟的發。


    “魚魚乖。”


    “哭出來就不難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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