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有魚趕到醫院時,看見宋佳音和一個醫生站在病房外的走廊上。


    兩人神情凝重,像是在說什麽要緊的事情。


    江有魚心裏頭那股不好的預感越發強烈了。


    果然,等她走近,宋佳音哭著把醫生送走。


    回身看見江有魚時,她哭得越發凶了。


    一時間,江有魚愣住。


    直至宋佳音抱住她,哽咽道:“小魚,你外婆她……”


    江有魚心裏“咯噔”一下。


    垂在腿側的手下意識的攥成了拳頭。


    宋佳音抽泣了一陣,稍稍平複了情緒,方才鬆開江有魚,接著道:“小魚,剛才醫生說你外婆她得了癌。”


    “胃癌晚期。”


    江有魚猶如雷劈。


    她整個人都僵住了,腦子一片空白。


    外婆得了癌?


    胃癌晚期?


    怎麽會……


    “你不知道,你外婆她這些日子吃飯一直沒什麽胃口。”


    “平時你不在家裏,她老人家也就喝兩口粥。”


    “就是怕你擔心,所以你在家裏,便多吃些。”


    殊不知,趙春華回了臥室,便去主臥裏的洗手間吐了。


    宋佳音倒也是關心過。


    不過老太太總說沒事,可能壞了胃口。


    宋佳音也沒往癌那方向想。


    江有魚靜靜聽著。


    她從沒想過有一天趙春華會生一場大病,甚至會有離開她的一天。


    在這個世上,外婆是她最親近的人。


    江有魚實在無法想象,若是外婆她老人家不在了,她當如何。


    “小魚?”宋佳音拍了拍她的肩膀:“你怎麽了?”


    江有魚回神,深吸了一口氣:“醫生怎麽說?能治好嗎?”


    宋佳音:“胃癌晚期,你覺得治愈的幾率能有多大?”


    “醫生說了,如果發現的早,若是早期說不定還有治愈的可能。”


    宋佳音頓了頓,歎了口氣,接著道:“你外婆她年紀大了,這樣的大病,如何能守得住。”


    “醫生說她最多還是半年時間,最多你明白嗎?”


    也就是說,短的話還不定能活多久。


    江有魚沉默。


    她麵上平靜無波,不像宋佳音那樣,明晃晃的把哀痛寫在臉上。


    母女倆在病房外站了好一陣,久到江有魚該出發去繼續下午最後的軍訓。


    她沒進病房。


    隻告訴宋佳音,讓她照顧好趙春華。


    她需要緩緩。


    下午的軍訓,她也心不在焉的,被教官數次點名。


    不過好歹軍訓也算是圓滿結束了。


    隊伍解散後,江有魚跟輔導員打了招呼,沒去參加班會。


    她回家之前先去了菜市場,買了些食材,回家給趙春華煲粥。


    得了胃癌的人胃口不行,進食困難。


    就算勉強進食,基本也會反胃全都吐出來。


    換句話說,得這種病的人,某種意義上講其實也算是活活餓死的。


    任誰不吃不喝,身體也是受不住的。


    江有魚特意上網查了食譜,想著給趙春華做些好吃的,她容易接受的。


    盡可能的讓她老人家多吃些東西。


    ……


    去醫院時,江有魚還裝作和往常一樣,權當不知道趙春華胃癌晚期的事情。


    她不想像宋佳音那樣抽抽搭搭,惹得趙春華擔心。


    趙春華喝著江有魚給她燉的湯,看了眼旁邊眼眶紅紅的宋佳音:“這是怎麽了?”


    “哭過啊?”


    老太太笑了笑:“是不是那個姓杜的欺負你了?”


    宋佳音鼻子酸酸的,搖搖頭:“媽,您別擔心,春楠對我很好。”


    趙春華點點頭,又看向江有魚:“小魚軍訓結束了?”


    “結束了。”


    “小顧回來了沒?許久沒見他了,外婆還有些想他。”


    江有魚忍俊不禁:“回頭我打電話問問他。”


    “您再住兩天,咱們養好身體就回家。”


    江有魚去找過趙春華的主治醫生了。


    宋佳音沒有騙她,醫生確實說趙春華的時日不多了。


    醫生的意思,是讓他們做家屬的,向趙春華保密。


    以免因為病情,再影響老太太的心情。


    有很多病人就是在知道自己病情後,憂心忡忡,最後加重病情,適得其反。


    反之,若是病人能保持良好的心態,好好的生活。


    也許會有奇跡發生也不一定。


    醫生還說,建議帶趙春華回家休養。


    最好在老太太去世前,替老人家了一了心願。


    所以江有魚跟宋佳音商量後決定,過兩天就帶趙春華出院,回家休養。


    隻是關於趙春華的病,江有魚還沒想好到底要不要告訴她老人家。


    ……


    入夜後的湘城,天際開始飄雨。


    趙春華讓宋佳音在醫院陪著,趕江有魚回去休息了。


    畢竟江有魚才剛軍訓完,勞累了一周,需得好好休息。


    也不知是不是天氣的原因,江有魚坐公交回去的路上,心情有點低落。


    她坐在公車最後一排靠窗的位置。


    一直心神不寧,心不在焉。


    顧北冥上車時,一眼就看到了她。


    他剛下飛機,經理本是打算直接送他回家。


    不過顧北冥選擇先到醫院。


    在醫院門口,他就看見了江有魚。


    看見她上了公交車,他也就跟上了。


    好在車上人不多,他又戴著口罩,這才沒引起轟動。


    顧北冥在江有魚前麵的空位置坐下,行李箱就放在過道裏,他微微側身,回頭將手搭在了椅背上。


    江有魚的視線從玻璃窗收回時,便落在了椅背上那隻手上。


    骨節分明,修長白淨。


    江有魚凝神看了片刻,視線順著那隻手往上。


    杏目對上那雙漂亮的丹鳳眼,她愣了愣,驚笑一聲:“顧學長?!”


    顧北冥抬手在她額頭彈了一下,力道極輕:“想什麽想那麽出神?”


    江有魚閉了閉眼,唇角彎了彎:“沒什麽。”


    顧北冥:“外婆她老人家怎麽樣?”


    看她從醫院裏出來,應該是剛探望過趙春華。


    隻是顧北冥沒想到自己話落,江有魚臉上的笑就沒了。


    一雙杏目也光華盡失。


    顧北冥心下沉了沉:“醫生怎麽說?”


    “胃癌,晚期。”


    江有魚深吸了一口氣,腦袋低垂下去。


    之前在宋佳音和趙春華麵前的堅強,仿佛頃刻間灰飛煙滅。


    她隻覺心裏一軟,鼻尖酸澀,眼眶也跟著發熱。


    心裏壓抑了許久的那股子難過勁兒,這會兒全湧上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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