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陳峰三人四馬,準時到了約定地點。前世的職業,讓陳峰養成了時間嚴謹的習慣,卡著時間做事。不遲到,也不會提前。到地方一看,人家一行人,六人六騎,早就侯在那裏。


    陳峰有點不好意思,拱手道:“抱歉,讓你們久等了。”


    中年男人笑笑:“公子客氣了,是我們心急,來得早了些。公子是沒有遲到的。對了,在下唐生福,這是小女唐嘉,這四位,都是我唐家忠勇。唐大,唐二,唐三,唐四。”昨天沒有確定彼此是否有相交的意思,今天都如約而至,那就得正式,做一番介紹了。


    唐生福說一個名字,就有一壯漢微笑點頭。這年頭,都是這麽給家勇取名的,叫起來方便,都跟著主家姓,感情距離也近。這可不是官府登記大名,隻是在唐家賣命時,用的別名。這些武人,落魄做人武師。好,就一直待下去。不好,呆著不舒服,合不來,或者另有前程。就告辭而去,恢複自己本名。


    這樣還有個好處,比如,如果不用唐二這個名字,一定用自己本名。多年以後,有一天,兩位將軍見麵,一通姓名,哦,知道,你以前是唐家護院。。。。。。這就尷尬了。說白了,做人家護院,對外就用主家起的別名,萬一有一天,自己打算去闖名頭,再用本名。皆大歡喜。


    但官宦世家就不會這樣,他們的護院,家將,都是本名。包括將領的親兵,可以當自己兒子一樣使喚。也都是用本名,官員將領,隔幾年,就會選一些有本事,忠心的人送到軍隊當個小官,給你個機會,要是你有能力,那就一直幫襯,這就是你的前程!


    你在人家裏做家將用本名,你這一生,就烙上了人家的印!要不人家憑啥給你機會,還繼續幫扶你?不管你將來官兒做到多大,見到原家主,你還得恭敬,見到人家公子小姐,你還得叫,公子,小姐。人們不但不會嗤笑你,還誇你,仁義,講情義!你也不會覺得心理不舒服,因為這個時候,你也有了自己的親兵,家將!你帶著一群家將正在耀武揚威,突然看見以前的家主帶著孩子,你跳下馬,行禮:“老爺,公子!”你身後,你的家將,親兵都看著呢!這就是教導!以後,他們就這麽對你!


    規矩,就是這麽形成的。派係,就是這麽來的。


    不然,憑什麽動不動就說,一個老將,在軍中根深蒂固?來,我給你算算,他一年送十名家將親兵出去帶兵,三十年,就是三百人!這三百人,彼此也會互相扶持,不扶持不行,你們身上都一個印記!想去找其他人?人家也是各有印記,你很難融入。所以,這是多大的勢力?這還沒算完,因為最早的那幾批家將,他們自己也有了親兵家將,也會放出去,如此幾何倍數一增加,還不說老將格外提拔了多少其他人,就這些他家裏走出去的種,發展下來,你說,這老將,是不是根深蒂固?


    所以,那黃侍郎,帶八千人和元軍攻打宋國時,首先也想到給家將,找個位置,安排出路。這就是,他的根。


    分辨家將侍衛檔次的方法就是,看他用什麽名字。看他用什麽名字,大概也就知道主家是什麽來頭。


    唐大這種,那就是家主沒辦法給你前程。大家靠錢,感情,忠義情維係關係。所以唐生福,也會比較正式的介紹他們。


    換成老將,一句話就打發了:“這些都是我兒郎,不用管他們!”這是用前程,命,派,維係關係的。


    聽唐生福介紹完,陳峰也笑著道:“唐。。。老板客氣了,在下陳峰,這位秦清姑娘,我們倆已經有婚約。這位是小環姑娘。”陳峰一邊說,秦清二人一邊施禮。秦清心裏對陳峰的介紹,極為滿意,沒有遮掩,沒有絲毫猶豫。秦清雖美,在齊國卻是樂伎。這種身份,比較低賤。一般大戶人家,絕不會娶為妻,更不會如此鄭重對外介紹。再美,也就是妾命。玩物。


    唐生福笑道:“陳公子,承蒙不棄,喚我一聲唐生就好!”唐生福看出來陳峰對他稱呼的猶豫,年齡上,陳峰叫叔也不為過,但陳峰真實年齡也四十多,這一聲就叫不出口。唐生福又喜歡別人叫他唐生,聽著親昵,又透著年輕味。這樣稱呼,更容易拉近距離。


    陳峰笑著點頭答應,唐生。。。唐僧?猛地一震,轉頭一看,果然有個小妖精,騎著匹小紅馬,跑到秦清旁邊聊天去了。唐僧何時被哪個妖精給收了?連小妖精都這麽大了?


    小妖精前幾天跟著父親出門,連帶侍衛一圈男人,所以她女扮男裝。今日知道有女眷同行,再穿男裝有點不合適。就穿一身女式騎士裝。陳峰看在眼裏,暗暗吞一口水,太妖精了!英姿颯爽!關鍵身材前凸後翹,容貌俊俏得,好想上去掐一把!算了,不熟。


    小妖精的小紅馬,比秦清的軍馬矮了一頭,就央著小環換。軍馬看著高大,名字聽著氣勢足,其實最服從命令,誰都能騎。軍馬在訓練場訓練好以後,才配給騎兵。元國騎兵例外。他們自己養,自己訓,自己騎。


    小環心裏不大樂意,但是昨晚被秦清成功洗腦,正要下馬,陳峰道:“那不是還空著一匹麽?”兩包行李就轉移放在小紅馬上,小妖精騎著高頭大馬得意洋洋地左顧右盼。。。。。。


    小妖精性格開朗,秦清性情隨和,小環刻意迎合。三女子聊得火熱,相見恨晚,就把陳峰孤立了。


    唐生福看在眼裏,心裏一樂,這次有急事匆忙趕到錦城,因為騎馬而行,女兒丫鬟也沒帶一個。一路上橫挑鼻子豎挑眼,把自己折騰得不輕,這下終於,解脫了。


    唐生福一撥馬頭,不經意間,就和陳峰並肩而行。兩人隨意閑聊。沒想到,唐生福越聊越是心驚,唐生福本人經商,走南闖北,閱曆,見識,都遠超常人。本以為陳峰精於算學,聊天盡量往淺聊,怕深遠了對方接不下去。沒想到,陳峰的見識似乎比他更多。不管你提到哪裏,他都知道一些。


    唐生福起心考校,問一些地方風土人情,土產,陳峰都能說出來,偶爾思考一下,或者把袖子一擼,手指在自己手臂上輕敲幾下,就能說出個八九不離十。還再引申出一些,連唐生福都聞所未聞的東西。


    再說到社會問題,更是頭頭是道,商業方麵也是見解獨到,頗為新穎。最讓唐生福驚異的是,商人無比羨慕的錢櫃生意,在陳峰眼裏,那是粗俗不堪,門都未入的買賣。


    錢櫃。生意人做生意帶著大筆銀兩很不方便。比如你從錦城帶錢去金陵置辦貨物。就在錦城錢櫃,把錢存入,開張銀票。到了金陵,再去錢櫃提取。錢櫃收你,百分之三的服務費,保管費。商人也願意,劃算。錢櫃這錢,賺得多輕鬆。還是先收錢。你存錢,交一百零三兩,銀票足額兌付一百兩。


    萬一銀票遺失毀滅,不記名的,就算歸錢櫃了。


    錢櫃賺錢多,容易,所以商人都羨慕。羨慕沒用,開錢櫃,也不容易,投入本錢大,風險大,容易被人搶。還要常年的信譽擔保。不是一般的難。


    就是陳峰所在時空,企業家的高級目標,也是銀行家。


    就這樣牛逼的錢櫃,陳峰還嫌棄人家沒入門。那你說,你覺得,錢櫃怎麽做才是進門了?


    陳峰一笑:“聚天下財!辦天下事。”


    唐生福聽得身體一震!聚天下財!辦天下事!怎麽可能?皇帝都做不到!


    這就是,見識。


    在陳峰所在的時空,銀行就是這麽幹的,很簡單,存錢給利息。來,說說誰沒有辦過銀行卡?真沒辦過?那你真是窮到極致了!在那個時空,乞丐都會二維碼乞討!


    做生意,開公司,誰沒有銀行基本賬戶?你沒有?你就沒開過公司!


    隻要是人,正常活著,正常生活,就不可能離開銀行。


    不管做什麽行業,要找銀行貸款,要買房子按揭,買車按揭,都離不開銀行。。。。。。


    這存貸業務,還隻是,銀行的初級業務。結算匯兌,資本整合,債務發行,資產重組。。。。。。


    陳峰所在時空,國際慣例,招行那種叫零售銀行,證券公司和信托業務,叫投資銀行,簡稱投行。這些,統稱,銀行。


    這是不是聚天下財!辦天下事?


    陳峰這裏,這是常識。唐生福聽在耳裏,那是石破天驚。


    陳峰輕飄飄幾句話,就說得唐生福內心天雷滾滾,整個世界觀,都崩塌了。就是吹牛,也沒見過他這麽敢吹的!但是,陳峰說的卻頭頭是道!有心想要再詳細問問,又怕交淺言深,惹人不快。


    唐生福話風一轉,尋機隨口說了自己為何來錦城。


    原來,唐生福經商,長期居住金陵,京城。住那裏能快速掌握各種信息。他還有兩個兒子,唐智,唐勇。自己常年奔波,唐智倒是自律懂事,居然中了科舉,放在錦城做了個小官。唐勇就有點皮,但是他服他哥,因為從小,父親不在,三個母親忙於內宅,都是哥哥唐智管教,就是打!沒有打一頓解決不了的問題,如果有,那就打兩頓。但是唐智護短,自己可以打,外人不行,誰欺負弟弟就上去整。也著實替唐勇打過人,挨過打。所以打小,唐勇就隻怕唐智,也隻聽他的話。


    唐智錦城上任,二話不說就帶走唐勇,留在家裏,保證變成個紈絝子弟。


    上任不久,前幾天,突遭前方戰事,需要緊急調運物質,唐智負責其中一塊,人年輕,怕自己經驗不足,辦壞差事,想到父親經商多年,調運調劑貨物經驗多。飛鴿傳書要父親來幫忙指點,兒子召喚,唐生福快馬加鞭就來錦城了,女兒性鬧騰,跟著一起來。前幾天,才幫著料理完成,所以現在悠閑回家。


    商人需要盡快掌握各處商業消息,分店情況,所以飛鴿在民間的運用,非常廣泛。就是軍方和官府,普通不怕泄密的資料信息,也多用飛鴿。八百裏加急,是秘密軍報。驛站傳遞,是文件,家書,情書,一句話寫一篇那種。


    先說為敬,唐生福說完自己家事,出來辦的事,就該輪到陳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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