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很快磨了出來,何鐫霖用狼毫筆沾了墨,遞到何娉婷麵前。


    何娉婷沒有任何猶豫,甚至是有些迫不及待的張嘴咬住了筆杆,用嘴巴將筆杆抿住。


    秦玉舞忙將手中宣紙展開豎在何娉婷筆尖可觸及之處。


    何娉婷雖然嘴巴被毒啞,手筋腳筋俱被廢斷,可並不是鬥字不識之人,用嘴咬住沾了墨的毛筆,費力氣在宣紙上歪歪扭扭的書寫起來。


    狼毫筆杆不過筷子粗細,咬在嘴裏不重,可是要寫字也不容易。


    墨汁從筆尖滴落在被褥上,暈開烏黑一片。


    秦玉舞看著用力書寫的何娉婷,眼眶一酸,忙別開了頭不忍再看。


    何鐫霖也紅了眼眶。


    自己那麽活潑鬧騰的妹妹,此刻卻被傷害成這模樣。


    他怎能不恨!


    何娉婷忍著一路回到府中,見到了何鐫霖和秦玉舞,才肯毫無顧忌的書寫自己的所見所聞。


    何軒!


    何軒!


    她咬牙切齒的寫下這個叛徒的名字,幾乎費盡了所有嘴皮的力量。


    終於,她寫完了第一句,嘴巴也咬不住毛筆任其跌落在床褥上。


    秦玉舞將宣紙轉過來,隻見其上歪歪扭扭的寫著:“何軒害吾父與吾!”


    何鐫霖也看清了其上文字。


    兩人一時都怔住了。


    秦玉舞是詫異,怎麽何軒竟然摻進其中,莫非皇後那麽早就開始埋伏棋子了?


    何鐫霖則是震怒,何軒這廝怎敢!怎敢!


    父親將他當自己衣缽傳人栽培,如師亦如父,這廝怎敢做這等狼心狗肺之事!


    他要活撕了那個畜牲!


    何娉婷緩緩垂下眼瞼,將眸中的酸澀掩蓋下去。


    “他到底為何如此做?他是受了何人指使這樣做?!”何鐫霖低聲咆哮。他氣的額頭青筋暴跳,頭一回感到心肺要爆裂一般。


    “如果沒有猜錯,幕後指使的真凶就是她。”秦玉舞眼眸裏寒星點點,一字一字緩緩的吐出,“大嶶權勢最大的那個江家女人。”


    大嶶的皇後。


    何鐫霖和何娉婷同時都看向她,眼眸中滿是震驚。


    秦玉舞伸手將床褥上的毛筆拿起來,握在手中,在何娉婷書寫的那張宣紙背麵揮筆寫下一個“林”字。


    “林氏死前神智不清時,道出來當年是她受了江家那位指使,毒害了我的母親。”


    “什麽?!”何鐫霖上前一步,一把抓住秦玉舞手中的宣紙,盯著上麵那個娟秀的“林”字,如此好看的字體,卻是含著人命的劊子手。


    所有的事情,忽然都串了起來。


    何蓮君身亡不過半年,林氏便入了秦府。他與父親知道這其中必有蹊蹺,卻隻以為是秦明春薄情寡義,沒想到竟然是林氏動手害了何蓮君。


    更沒想到,背後竟然是江皇後指使!


    可此時忽然就明白,江皇後做這事,動機多麽的明顯!


    她當然會痛恨何蓮君,女人的嫉妒可以令人昏智!


    隻怪他糊塗啊,竟然從來沒有想到過這一層,此時才知道了真相!


    秦玉舞將手中的毛筆死死的捏在手中,道:“她害我母親性命,害我舅父性命,還害了阿姐變成這個樣子,我不會放過她的。”她抬頭,黑幽幽的眼眸子裏閃著毫不遮掩的殺意,“我會讓她血債血償!”


    何鐫霖從思緒中回過神來,他看著充滿殺意的少女,下意識伸手摸了摸她的頭頂,道:“我與你一起!”


    隻是摸了一下就意識到不妥,於是又伸手摸上何娉婷的頭,輕輕的,充滿愧疚的,道:“阿妹,父親和你的仇,我為你們報!”


    “要報仇,一定要報仇!我要拿那個女人的心窩血,祭奠父親,祭奠小姑姑!”何娉婷張大嘴喊著,雖然傳出來的像一口枯井被風灌滿時發出的“呼呼嗚嗚”聲,卻不容忽視。


    因為傷勢,加上情緒激動,何娉婷痛的渾身哆嗦。秦玉舞忙輕拍她的肩膀讓她平複心情,也就不敢再多說什麽。


    等到何娉婷平複心情後,秦玉舞又喂她吃了果子喝了茶,扶著她躺下休息。


    忙完這些,夜色也深了。


    秦玉舞起身來,看向一旁的何鐫霖,燭光跳躍,將他的身形拉出了長長的斜影。


    俊朗的青年,消薄的肩,卻隻有他能扛起何家的門楣了。


    從房間出來,雨已經停了。


    仲夏夜的星空格外的清澈,數不清的星子在黑暗中一閃一閃,那是一個遙不可及的未知世界。


    秦玉舞站在廊上,吹著夜風,聞著濕潤的草木氣息,心情沒有了之前的那種難受和愧疚,取而代之的隻剩下了幾乎要灼燒起來的複仇之意。


    何鐫霖跟著走出來,輕輕的帶上門,然後站在門邊望著仰頭看著黑空的少女,那是一個還有這稚嫩感的纖弱少女身姿,此刻臨風而立,卻不知為何有一種難以忽視的戰意。


    是的,殺氣騰騰的戰意。


    “表哥,我們聊聊。”雖然沒有回頭,卻已經知道了身後的人的存在,秦玉舞淡聲開口。


    “好。”何鐫霖應聲。


    秦玉舞轉身往遊廊走,她不想在門外驚擾了何娉婷。


    珍兒和斷玉要跟上,被秦玉舞留在門口守著,若是何娉婷有什麽動靜,也能隨時有個照應。


    長廊上落了一些被風雨打落的樹葉,秦玉舞過身,裙裾掃過去,倒是理出來一條幹淨小道。


    何鐫霖跟在其後,看著她拖曳在地上的裙裾,不知為何,一直壓抑的痛苦心情莫名的消弭了一些。


    走了一段,秦玉舞忽然意識到自己走到了紅梅樹邊,遊廊燈籠光昏黃,兩棵紅梅樹枝繁葉茂幾乎占滿了庭院,仔細看才能隱隱可見一些紅色的許願條從枝葉中露出來。


    她忽然想到了何娉婷拉著她說要偷喝紅梅酒的事情,過了才多久,一切已經物是人非。


    “表哥。”秦玉舞忽然轉頭喚身後的何鐫霖。


    何鐫霖止住腳步,抬眸望她。


    “我想挖了酒,祭奠舅父。”


    何連成死了,連屍首都沒有留下。對方太狠辣,不知道怎麽處理了這麽一個大活人,斬金和斷玉找了好幾遍,一絲蛛絲馬跡都未曾找到。


    “這酒是給你們出嫁……”何鐫霖下意識想要搖頭,可話說一半才忽然意識到,此時此刻,這酒的意義已經變了味道。


    何娉婷成了這副模樣,這輩子還能有再嫁的機會且是個未知數,眼前的這個少女,嫁做他人……他更不願去想。


    和誰喝這酒呢?


    索性不如現在挖了喝。


    “好,挖吧。”何鐫霖轉了話鋒,並率先走向庭院。


    秦玉舞不知道何鐫霖心裏怎麽忽然轉變了主意,倒是免了她多費口舌,便不再多想,跟了上去。


    來到梅樹下,何鐫霖從腰間摸出匕首開始刨土,秦玉舞蹲下身子,從小腿肚上解下匕首,也加入刨土之列。


    匕首能殺人,刨土也鋒利。


    何況,這酒本就埋的不深。


    很快,便刨出來一壇。


    秦玉舞抱著泥濘的酒壇子,手心手背都是泥巴,裙裾也髒了。


    她從懷裏摸出帕子擦酒壇口上的汙泥,順手扯開封口,仰頭就往嘴裏灌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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