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衡算是青鼎門十八代掌門以來,甚至整個江湖林林總總的門派,做的最不像掌門的掌門了。


    自從在從闕城回到方寸山的路途,被她師父趕鴨子上架接了青雲令這兩年來,慕衡這個掌門每日都做的叫苦不迭。


    作為青鼎門的掌門除了日常這些事務要做決定,還要精研本門武學,力求開創。


    日常的這些事情,門派裏新弟子的招徠核驗,貴客的迎來送往,與其他門派的各種事務,還有許多事情,都已經讓她很是頭疼了。


    開創武學?她學都還有的是要學的,談何開創。


    慕衡不隻一次覺得,這就是在故意為難她。


    郭一閑將門派中有人暗自與西戎不正之人私下交易之事告訴了她,她一麵知道了師父掌門隻能傳她的用意。一麵卻對這事不以為郭一閑之然。


    “雖說事情是做的不地道,但我總覺得,以我方寸山上這些師兄們的品行,不會蓄意去做這些事情。”


    郭一閑瞪著她,“做就做了,還有什麽蓄意不蓄意。難道不是蓄意,就可以不計較他的過錯了?”


    慕衡擺擺手,“哎呀師兄你也別過於緊張,兩年了,查出什麽來了?這不也沒有查到什麽。或許就是哪位師兄一時糊塗,後來也沒再做這種事情了。”


    “既是做過自然要追究。”郭一閑提高了聲調,“這乃是……”


    “乃是心術不正。”慕衡搶先道。


    “你也知道。”


    慕衡搖搖頭,“師兄,若是你苦學多年,一身本領,隻是苦於沒有機會懲惡揚善,隻能待在山上,讓這一山的樹木花草知道你有多厲害,你會甘心麽?”


    “你別扯遠了。”郭一閑白了她一眼,不知這丫頭又在想什麽。自從闕城回來,接手這兩年的事情,想法倒是變得越來越奇怪,不知道是不是腦子累出什麽毛病。


    “我當初非要跟著去闕城,不就是這樣的嗎?”慕衡定睛看著郭一閑,“隻是剛好趕上那戰亂,而且又有許多巧合之下,他們好像都知道了青鼎門還有一個小弟子叫慕衡,還挺厲害的。然後她順理成章地就成了掌門。”


    “你那不一樣。”郭一閑滿不在乎地說道,轉頭不想聽她的道理。


    “初心其實是一樣的,是私心,想向別人證明自己。”慕衡笑了笑,“我是運氣好,而那位師兄是一直不得機會。”


    “不得機會日後自有機會。”郭一閑試圖糾正她的話,“這樣等人隻能給自己報信,去先行平亂,這就是為了一己私利行不義之事。”


    “我沒有說它是對的,我隻是覺得有情可原。”慕衡道,“沒有什麽大的後果,而且日後沒有再犯,何必這樣計較。”


    “你……”郭一閑不想再與她爭論,雖說並不是覺得她說的毫無道理,但是為了青鼎門門派之風此事還是不能姑息。慕南觀也讓他協助慕衡,他可不能由著慕衡胡來。


    “這個丫頭,真的是越大越不讓人省心了。”郭一閑搖著頭歎著氣,離開了慕衡待著的地方。


    慕衡坐在桌案上,獨自看著窗外。桌案上還有一遝要她處理的事情,采買、弟子核驗結果等等,那些寫滿字的紙張被慕衡隨手拿了鎮紙壓住,細碎的風吹的沙沙作響。


    這風同樣吹起來她細細的幾縷鬢發,和更加明媚的側影似是也隨風浮動了起來。這兩年裏,她出落得越發好看了,尤其一雙眼睛裏的神采奪目的很,那光亮直看得人心魄不寧,勾人的很。


    隻是她依舊喜歡穿著青色的不加紋飾的衣衫,時時提著她的寒霽劍。


    剛剛郭一閑所說之事,她不是沒有考慮過追查到底,隻是她隻是存了一份仁念,覺得山上的師兄弟們都是質本高潔的君子,不會真如郭一閑所說那樣不可饒恕。


    而且,她馬上要走了,這些事,以後也用不著她來管了。


    她這主意是不久之前才打定的。她想離開方寸山,回那個陌生的故土,回奉陵去。


    隻是因為那日她隨慕顏清回了文家,遇見了被皇帝派來南境督察邊防,順路拜訪文家的宋子澈。


    慕衡驚呆了,這是她時隔兩年又見到宋子澈。隻是這時她可以以真麵目見到他,他卻不認識自己了。


    原本慕顏清給她改名字,還不讓她透露身份,其實是想著皇家艱險,富貴之下並不是一世平安的去處。所以又給了她一個身份,讓她日後若是以公主的身份過得不快活,那不如就好好當她的慕衡便是。


    所以當眼前想了許久的宋子澈恭恭敬敬地給她見禮,稱呼她為“公主殿下”時,慕衡不習慣的同時,也有一絲酸楚。


    “宋……宋卿平身。”這是她外祖母教她的。


    眼前的宋子澈自始至終都沒有如那時一樣看著她說話。慕衡知道,這是因為君臣之禮。皇家之內,這些拘束必要而無聊。


    慕衡多瞧了他許多眼,她想知道這個男子,在經曆喪父之痛之後過得是否還好。隻是他看起來,確實還好。


    “殿下,為何如此看著末將?”


    “沒,沒什麽。我隻是想知道你過得可好?”


    “……回殿下,陛下寬仁待下,末將自然是好的。”


    “好,就好。”


    小女兒家的心思,是掩也不願掩,藏也不願藏的。她如今的年紀,本就是可以放肆情感,不拘其他的時候。


    宋子澈代皇帝皇後來文家問安,慕衡也趁著他在南境的日子多和他說了許些話。


    “奉陵城可還好玩?那些雕樓,京城中各種小玩意兒,那些匠人還做不做?”


    “殿下,末將時常在外督察軍隊駐防,在京中也極少去其他地方,這些事情,末將不知。”宋子澈答道。


    “哦。”慕衡垂了頭,眼前對著他的不是什麽方寸山上年少無知的小女子慕衡了,是高高在上的公主殿下,他也不再如以前一樣和自己說話了。


    他說的話變了,可是眼前這個人,他應該還是沒變的吧。他若是對著以前的慕衡,還會興致勃勃地給她講許多有趣的事情吧。


    而在宋子澈回奉陵之後不久,她的母親文皇後來信。信上言說慕衡已至婚齡該回奉陵,而皇帝正準備賜婚宋子澈,在幾位適齡公主中挑選,還問她是否見過宋子澈,覺得如何。


    慕衡看完之後捏緊了衣角,極為突然,極為讓她招架不住。她一直掛念的人,就這樣有機會和他在一起了麽?


    她的確是喜歡方寸山上的日子,不喜規矩禮儀的約束,但如果她隻是因為這個就放手,怕自己會後悔一輩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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