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念在袖中又用兩根手指夾了根銀針出來,孟胡子自覺地往後退了一步,心裏暗道“又來了。”


    他舉著那細小的針在其中一個黑衣人麵前晃了晃,“被訓練成殺手,還被迫變成不能說話的殘廢,應該不怎麽好受吧。”


    他這帶著些狡黠和陰冷的語調,讓荊晨不由自主多看了一眼。


    “我這個人呢,平日便喜歡研究些邪門歪道的醫術,到現在可還沒有人能從我的針下四肢健全地離開。”


    孟胡子瘋狂點頭。


    “不想試試,就點個頭,回答我的話。我想問的可不多,你要想好。”


    黑衣人遲疑一下,點點頭。


    “很好。”楊念嘴角依然掛著有些陰寒的笑容,“是不是大虞的人,給你們下的令讓你們來此的。”


    黑衣人愣了一瞬,再次點點頭。荊晨不由得看過去問道,“是誰?”


    “承陽刹的術司隱名?”


    這下黑衣人沒有了下麵的動作,楊念反倒了然,“若不是,你必然會很確定地搖兩下頭。現在這副要答不答的樣子,也就是說,就是隱名無疑了。”


    “你的意思是,隱名在大虞?”荊晨想了想,又問道,“你們是不是知道他是誰。”


    楊念頓了頓,“知道,隻是不方便透露。”


    “隱名是承陽刹的術司,是對大虞極具威脅的高手,他在大虞,你們還知道他是誰,為什麽還不透露?”荊晨追問道。


    “此事我們自有打算。”楊念無心再跟他就這個問題爭論下去。


    隻是荊晨知道,西戎與大虞的局勢一向緊張的很,承陽刹的第二號人物在大虞境內,自然不會是什麽好事情。


    然而楊念對他這狐疑的目光像是半分沒有看到一樣,繼續問那個黑衣人,“你們是否早就埋伏於此?”


    黑衣人點頭。


    “我沒什麽好問的了。”楊念道,隨即起身出去,荊晨有事情要問,便隨著他一起出了門。


    二人走至離屋舍較遠之地,眼前隻見黃沙一片,身後那幾幢矮小的屋舍顯得可憐的很。


    楊念先停住腳步,轉過頭來看著荊晨,“在陵安城內,便知荊公子於離宗不是敵人,想來也不會為難他們。”


    “他們?”


    “荊公子自然聽得懂。”


    “離宗人並沒有做出有損我青鼎門人之事,我自然不會為難。”荊晨道。


    “那就好,我是奉宗主之令前來蠻風鎮,所以既然荊公子擒住了那些刺客,我便不得不過問一句。”楊念背著一隻手在身後,“此事完結之後,荊公子若再想尋仇,楊某恭候。”


    “一別數年,你與我說的,就隻有這些麽?”一夜過去,荊晨也不像昨日那般激動。


    “那不然,還剩些什麽?”


    邊地的風都夾雜著沙粒,就算背風而站,都能感覺到沙粒磨過臉的細微刺痛感。


    “當年……當年的事,我想問一句為什麽,其實是想知道,你經曆了什麽,是為何讓你做出那樣的事情……”


    “為何?”楊念嘴角泛著苦笑,眼尾處的紅色泛著悲愴,“當年你推我下河之前,可有細問過?我說了是為報仇,你可有想細聽我說的意思。”


    “我隻是……荊家和韓家實在過於……”


    “荊家和韓家,是啊,你怎麽可能信我不信你自己的家人呢。”楊念打斷他的話。


    “我不是那個意思。”荊晨穩住心神,“當年,或許……對不起。”


    “真相未明,荊公子還是不要過早地說這句對不起吧。”楊念甚為疏離地對荊晨道。


    “你可還願意信我一次,我可以幫你。”荊晨低聲道。


    “承受不起。”楊念道,“我自有我的去處。還是那句話,荊公子想要報仇,我隨時奉陪,但我要做的事,荊公子也攔不住。”


    “楊念,你想做什麽事?”荊晨眉尖一蹙。


    “與你無關。”楊念不想再多說什麽,就想離開,卻被荊晨擋在身前。


    “讓開!”滿是警告,隻是荊晨自然不會閃開,“荊公子再攔,我要動手了。”


    四目相對,楊念見荊晨依然沒有讓開的意思,手腕一翻就捏了枚銀針刺去,卻被荊晨身形一閃避了開。


    這一出手便是收不住了,“唰”的一下楊念一把將玄鐵折扇展開,朝著荊晨掃過去。荊晨始終用劍鞘抵擋,也沒有還過手。


    “荊公子是賭我不會真的對你下手麽?”楊念手執折扇,目光狠戾。


    “我想知道,你準備做什麽。”荊晨又是一次擋下楊念。


    “我說過你不要多做過問,而且我一向性格乖戾的很,行止由心。荊公子再不讓開,今日真可能命喪我手。”


    直到楊念真的將扇葉劃過荊晨的皮肉,瞬間見了血色,楊念才猛地住了手。


    鮮血染過荊晨藍色的衣袍,印出駭人的顏色,楊念直盯了那傷口一會兒,“我早便說過了,荊公子怨不得我。”


    “江湖對招受些皮肉傷是常事,我沒有要怪你的意思。”他本能地拿手去捂了捂,“思徹,你是不是要去南佑,當年的事,是否別有隱情?”


    楊念沒有答話,荊晨便又問了一次。“許多事是我當年分辨不清,若是真的能有補救的機會,我可以……”


    “你可以什麽?”楊念看著他,“許多事,你當年無能為力,如今也是一樣的。”


    “其實我沒有不信你。”荊晨肩上的傷口已是滲出止不住的血,正順著手指縫淌出,“昨日是不該對你說那樣的話,是我過於急躁了。如果你願意的話,隨我去方寸山,等青鼎門的事情過後,我幫你尋出真相。”


    楊念收了折扇緊緊攥在手中,“不敢勞您大駕,方寸山我是會去的,但我的事不如荊公子還是少過問。”


    “可是終究是與我有關的不是麽。”荊晨道,“不管最後是繼續仇恨一輩子,還是應該原諒當年,終究是繞不過去的。”


    “我也想知道真相,哪怕是我這些年錯的徹底,至少也讓我知道錯在哪裏。”


    楊念背對荊晨,久久無語。


    “我可以隨荊公子去南佑。”思忖許久,楊念沉聲道。


    “隻是荊公子硬要以這樣的身份再去追溯過往,結果如何,也是你自己承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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