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這偃師老爺子終於安靜下來,已經又是到了暮色時了。


    偃師吃了藥之後便沉沉地睡了過去,千越也沒有離開,而是在一旁一邊檢查著自己的傷勢,一邊看著偃師的情況。


    之前他也看見過偃師發脾氣,但是像今日這般發起狂來,還是第一次。


    這老爺子長的是有些嚇人,而且性情也是怪得很,再加上又有這麽一種怪病在,換作是旁人早就有多遠跑多遠了。


    隻是千越覺得,這老人家畢竟是從那些人手中救下了自己一命,而且脾氣不好歸不好,老爺子也沒有濫殺無辜過,恩怨還是分明的。


    於是千越又給自己包紮了一次右腿的功夫,偃師已經醒來了。


    偃師自喉嚨裏又低吼一聲,千越聽見聲音打量過去,“老爺子,您醒了?”


    偃師睜開眼睛,先是一臉戒備,隨後看清楚是千越,目光便稍緩了一些。


    “你怎麽還沒走?”偃師問道。


    千越左右看看,“我為什麽要走啊。”


    “以往我發病,無人會願意近身。”


    千越笑了笑,“哦,您是說這個啊,您確實有點嚇人。不過我可是從小被嚇大的,我可不怕。”


    偃師又咳嗽一聲,扶著旁邊的樹幹就起身,把那個大的背簍又背了起來。


    千越見狀道,“老人家,您這剛剛休息一會兒,這又是去哪兒啊?”


    “不知道。”


    “啊?”千越也撐著樹枝站起來。


    “去聯係他們,把你送回去。”偃師道。


    千越心裏一暖,這老人家是在想辦法送他回陵安了。於是便緊著走了兩步追上偃師,“那便多謝老人家了,走吧。”


    自從這一次偃師發過病之後,千越覺得這老人家對自己的態度好似好了很多,也不會他隻說一句話就喝令著讓他閉嘴安靜了。


    千越的嘴閑不住一直在說話,除非真的被煩的受不了,偃師大多時候也是聽他自己在那裏說。


    從奉陵說到陵安,從大虞說到上漓,總之千越這個人,確實是受不了太安靜的地方。


    “偃師前輩,我這個人啊,平生也沒有什麽愛好,我就是喜歡好吃的。”偃師也沒有對他那樣排斥,告訴他自己在離宗內都被人稱作偃師,因為善做人偶而得名。


    “我小時候啊,最喜歡的是我們家鄉的蓮藕,那蓮藕可是清甜至極,都不用蒸啊煮啊什麽的,直接從泥裏拔出來就能吃的。”


    “那個時候經常是我自己跑出去,劃著一艘小船就紮進那蓮葉叢裏,看誰家的好久拔出來誰家的吃,我可是很厲害的。一看那蓮葉的長勢就可以知道哪個下麵的蓮藕最是香甜。”


    “而且我們那裏的蓮藕啊,中間的洞周遭一圈是紅的,因此被人家叫做美人藕,可好看了哈哈哈。”


    “美人藕?”偃師沙啞的聲音道,還難得的用眼睛看了看他。


    “是啊,因為那一點紅色,就很像女子的紅妝,這也是他們就這麽叫下來的,我覺得一點都不像。”千越答到。


    “你是哪裏的人?”偃師問道。


    “析州城的人,是個小地方。”千越道,“不過我也記不清在哪裏了,我離開那裏之前出了些事情,鬧了場禍事,現在好像已經改了名字。”


    可是偃師的神色明顯地不對起來,“你……竟然記得析州城……”


    千越看著偃師,“怎麽了?”


    “你……你姓什麽?”偃師眼神驀地一緊。


    “姓什麽,我姓莫啊。”


    偃師突然抓住了千越的衣領,“你當真?姓莫?”


    千越感覺到了一絲不對,“是……是啊……”


    可是偃師又突然地放開了他,“胡說,胡說!所有莫姓的人都死了,你怎麽可能姓莫!”


    千越道,“可我確實是自小就姓莫啊,又沒有人給我變過姓氏。”


    “騙人的……騙人的……”偃師卻開始了喃喃自語。


    “偃師前輩?偃師前輩?”千越喚道,可是偃師這時又不理他了,“您是不是也是析州城的人啊?”


    “千越?”有人喚他。


    這聲音熟悉的很,千越四周環顧過去,卻看見了三個為首的人帶了幾個人朝自己這邊過來,待那最前麵的人走近,千越看清了,是白黎。


    千越頓時喜笑顏開,“我的天,你們可算是找過來了。”


    白黎上下打量他一眼,“你還好嗎?”


    千越白了他一眼,“你看著呢,我這像是好的樣子麽?腿斷了,人也半死了。”


    白黎歎了口氣,“對不起,我應該在陵安城多留些人手的。”


    見他真的自責起來,千越也就不再逗他了,那拳頭捶了他一下,“哎呀逗你的,怎麽什麽事情都能怪到你身上的麽,對了,四姐怎麽樣啊?”


    白黎看了看天色,“她很好,先找個地方讓思徹看看你的傷。”


    說著就把千越架起一隻胳膊,荊晨見狀也去幫忙。


    千越一見是荊晨,頓時來了精神,很是受用地道,“哎呦,真是,要是不受傷的話,八輩子也沒有這四姐師叔親自伺候的待遇啊。”


    眼見這小子還帶著傷,嘴上又開始討人嫌,荊晨拿膝蓋頂了他的右腿一下,千越痛的“嗷”了一聲,“你要殺人麽?”


    荊晨斜了他一眼,“把嘴閉上。”


    而白黎回首看了一眼偃師,偃師竟是在看著千越。


    白黎若有所思,他對著剩下的帶過來一起尋偃師和千越的人道,“你們帶偃師也去休息一下吧。”


    幾人得了令就去扶偃師,而偃師則是在後麵一直目送著千越被白黎他們帶走。


    白黎帶著千越到了歇腳的一處地方,楊念在檢查著他的傷勢,順帶給他上著藥,時不時傳來千越的嚎叫。


    而白黎和荊晨在一旁,和千越談起和他交手的這些人。


    “是什麽人你可看清楚了?”荊晨問道。


    千越搖搖頭,“我當時可是差點就死在那幫人手上,哪還顧得上去看他們什麽樣?”


    荊晨注意到千越所說,一個武功奇高的人打傷的他,“那那個傷你的人,武功路數你可識得?”


    千越依舊是搖搖頭,“我要是知道,還等著你問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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