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你們如此一意孤行,難道是因為我麽?”白黎其實心中不願和這些人多做計較,畢竟尚有挽回的餘地,不是不可饒恕。但他怕的是這些人就算手上沒有沾血,心裏已經想不通了,那才是最糟糕的事情。


    “宗主,弟兄們也知道這次是魯莽行事了,險些給自己和離宗帶來大禍,從此之後再也不敢了,一定唯宗主之命是從。”


    “可是你如今來與我認錯,不過還是認為自己行事魯莽,本心上卻並無問題,不是麽?”白黎直擊要害,問道。


    木大抬頭道,“宗主,難道您真的覺得,弟兄們做的不對麽?”


    “莫家有冤屈,無辜之人枉死卻不得見天日是事實,隻是你們想著屠盡文家之人,來告慰莫家,這便是你們想要的複仇?”


    “宗主,我們已經明令放過文家的婦孺一馬了,並未……”


    “打著不害婦孺的名號,殺的是不知道有沒有參與那時莫家之事的人,難道說隻要留住他們婦孺性命,便是寬仁了麽?”白黎聲勢比剛才更厲。


    他再次打量了一下木大的神色,“我知道你現在聽得進去我所說的東西怕是難了些,隻是這些道理,你想的明白也好,想不明白也罷,都必須向他們其他人說明,這是我的意思。”


    “是。”木大有些不甘願地說道。


    “文家當初借口匪寇滅了莫家,是為了自己,也是為了滁陵的許多官官相護的局麵,也不得不說是奉了當初恭帝的意思。”白黎緩緩道。


    “此事若是真的想要一一追究,不管是恭帝,還是文家,還是滁陵的其他人,更甚是莫家,根本就是一團理不清的亂麻罷了。”白黎道,“就像是千越手裏那把劍,那上麵一直沾染著一代又一代,冤冤相報的仇恨,不死不休。”


    “就算是複雜,就算是難報,那就不報了麽?”木大憤然道。


    “你們該做的,是告慰逝者,而不是去增加他們的罪孽。”白黎苦心勸慰道,“你們這樣不分青紅皂白的打殺進來,外界之人隻以為你們是因為私仇來對文家下此毒手,這件事就算真的做成了,你們便是凶殘的劊子手和當初那些殺莫家的人並無不同,而莫家人,他們依然是枉死在了所謂匪寇的手中。”


    “不會!我們今日事成之後,自然會去為他們洗雪,讓他們得以安息!”木大辯駁道。


    “如何洗雪,如何安息?”白黎反問回去,“你們殺了文家之人,何人能證明你們說的是對的,更何況當初的莫家人,的確有些替文家做了事情。你們是想為了那些文家無辜之人,去辜負另一些無辜之人麽?”


    “宗主……可那是偃師啊,那是跟我們同生共死這麽多年的兄弟啊!”木大的嗓音帶了哭腔。


    “所以,便可以顛倒是非,向世人撒謊,違背道義麽?什麽時候,情義二字也成了離宗人行不義之事的借口了?”白黎皺著眉頭,厲聲問道。


    那木大也知道自己剛剛是有些頂撞白黎了,強忍著自己那一口憋著的氣,僵直地垂下頭去,不再繼續回話了。


    白黎歎了一口氣,“而且你們可還知道現在是什麽局勢?大虞處處危機,不知何時便會內憂外患同起,你們在這滁陵再添一把火,可是現下怕整個大虞國境亂的還不夠快麽?”


    木大自然是沒有想到這一層,一時語塞。


    “你們要先記得,你們雖隻是江湖中人,卻不可被隨心所欲僅憑自己心意行事的性子去支配你們自己,那樣便與莽夫沒有什麽區別。哪也不是鍾前輩創下離宗,收容你們的最初目的。”白黎把語氣稍稍放緩了一些,希望這些人能盡量明白自己所說的意思。


    木大有些話,白黎卻見他總是有所顧忌的樣子,話到嘴邊卻不敢多言。


    “你想說什麽?”


    “沒什麽,是些大不敬的話。”


    “離宗之內雖有規矩,但從沒有高下之分,你有話便說。”白黎道。


    木大鼓起勇氣道,“宗主,您提及鍾宗主,屬下現在卻想問一句,他當初創建離宗,真的隻是為了大虞的百姓,而沒有是想借機重新回歸朝廷中樞的意思嗎?”


    這話,確實沒有幾個人敢說出來。鍾恪一向是離宗人最為尊敬的存在,從離宗創立到現在,沒有人會去懷疑鍾恪的心意。


    可是木大在這種情況下就這樣說出口了,怕是離宗之內不止他一個人會這麽想……


    那木大說出口之後立刻就後悔了,“屬下是胡言亂語的,宗主,宗主別計較。”


    白黎頓了頓,在腦海中仔細回想該如何回答,那木大卻一直將頭埋的極低。


    “不必如此,我倒希望,你們有什麽疑問及時報與我知。其實這些年,因為我自己的身份的緣故,我想做一些什麽事情都不能大張旗鼓,所以對離宗人確實疏於往來,以至於現在這個局麵,我自然是有過錯的。”


    “宗主……”


    “木大,我不是鍾前輩,我不知道他建立離宗除了要收容那些無處可去的將士、流落在外的可憐人之外,還有什麽別的用意。”


    他話鋒一轉,“那些總不該是現在該再去糾結的,因為斯人已逝,你總歸要看鍾前輩,他都做了些什麽事情。至少他體恤下屬,憐愛世人,從不因私心而做出違背道義之事,善待每個離宗之內的人,也讓你們成了大虞處處傳頌的俠義之士,這不就夠了?”


    木大剛剛問出這些話其實也是有些衝動行事了,其實他們都是因為當下急著要為偃師討回公道,在被恨意蒙蔽之時便自然不像平常一樣分的清楚什麽才是理智。


    白黎的解釋,至少讓木大安定不少。


    “我知道你們還有諸多疑問,怕是我說上三天三夜都講不清楚。”白黎笑著搖搖頭,“不過我道理隻能講這麽多,不知道我說的對你們有沒有用處,我隻有一句,記著你們的身份,你們是離宗人,要對得起百姓對你們的信任,別讓以前的前輩那些忠義之士因為你們而一並被認為是動機不純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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