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最後,姑娘買到了麽?”瑤紅將顧清若喝完的湯藥碗收了起來,問道。


    “管事說三日之後將貨送上,能不能成,就看玲瓏閣是否真有傳說中的本事了。”顧清若說道。


    這邊話剛落了地,錦雀一臉神色凝重地進得門來,匆匆說道:“娘娘,大事不好了。”


    “不急,有何事,慢慢說。”顧清若不緊不慢,畢竟這天還且塌不下來,沒什麽事情值得驚慌的。


    “皇上他,去了婉美人那裏……”錦雀緊緊捏著手,忍不住添了一句:“娘娘,婢子都說了,有些事情,是萬萬做不得的。”要是皇上真與娘娘離心,到時候日子難過的,還不是娘娘自己麽!


    顧清若沉吟著沒有說話,璧青和瑤紅默契地對視一眼,聯手把錦雀“請”了出去。


    穿過重重門庭,最後才到了一個四處通透,掛著竹簾紗幔的房間。


    窗外種著綠竹,微風一吹,簌簌作響,自有一番清雅風流。


    “姑娘請稍等。”夥計說完,便繞圈去了後方。


    不多時,另有一位花白胡子的老者,素衣布帶,緩步而入。


    顧清若知道,這應該就是玲瓏閣的人了。


    雙方見禮落座,老者命夥計給顧清若上了杯茶後,才緩緩問道:“不知貴人前來,是想買點什麽?”


    顧清若倒是有些兩分驚訝,淺笑問:“敢問貴人二字,如何擔待得起?”


    老者知道顧清若是有心試探,便直言不諱道:“貴人雖特地裝飾了一番,荊釵粗布,但貴人忘了換洗衣的香草。平常人家浣衣多用皂角,哪裏用得起這麽名貴的香草呢。”


    “先生慧眼。”顧清若暗道,玲瓏閣或許真有幾分本事。


    “我想與貴閣買一個消息。”顧清若說明來意:“想買一個很久以前的消息。”


    “貴人請說。”


    京中向來貴胄雲集,魚龍混雜,往來人數繁多。所以顧清若蒙著麵紗進入璿璣閣時,並未引起任何注意。


    起初夥計隻以為她是來挑書的,所以並不在意,卻見顧清若徑直朝他走來。


    “有勞兄台,我想見一見你們掌櫃。”


    夥計沒有直接回答,而是恭敬道:“不知姑娘想找什麽?跟我說也是一樣的。”


    “句讀。”顧清若啟唇清吐了這兩個字。


    夥計的眼眸瞬間變得犀利起來,低聲又問了一句:“姑娘可知路引?”


    “玲瓏觀山海。”


    “姑娘,請隨我來。”


    三個時辰前。


    京都書齋齊聚處,有一清雅之所,名喚璿璣閣。藏書甚眾,環境清幽,常有文人雅士聚於此處。


    許多難尋的真籍孤本,隻要出得起價錢,璿璣閣都能尋來,從不失手。


    因著這點,璿璣閣在京都文人貴胄之中頗有盛名。


    原本這些與顧清若也扯不上幹係,直到顧清若在一次機緣巧合之中,知道璿璣閣實為玲瓏閣。真正值錢的買賣,不是書籍古畫,而是消息。


    但玲瓏閣的生意也不是見誰都做的,要是尋不到門路,有錢也沒地方使。


    “可是,江湖的消息,於我們何用?”瑤紅越聽越糊塗了。


    朝堂之事,還有誰能比她們這些身在其中之人更清楚?怎麽反倒還要向江湖組織買消息?


    “姑娘要買的,就是江湖消息。”璧青說。


    不用璧青她們勸,顧清若自己強灌了些湯粥下去,但也是食不知味。


    瑤紅吩咐人把飯菜撤了,打開窗戶散去氣味,再端了晾好的藥進來,送到顧清若手中。


    顧清若忍著一口灌了下去,捂著嘴緩了半天才沒吐出來。


    “姑娘,你又何必呢。”瑤紅忍不住勸了一句:“知道會惹皇上生氣還要去做,吩咐我們也是可以的啊。”


    顧清若搖搖頭,說:“不行,我不去,你們是見不到人的。”


    “見人?見什麽人?”瑤紅一時有些摸不著頭緒。


    璧青拿進來烘好的衣裳,聞言回了一句:“去見玲瓏閣的人。”


    玲瓏閣並非什麽書齋酒樓,而是江湖上的一個組織。玲瓏閣號稱世上沒有不能買賣的消息,隻要出得起足夠的價錢,就能買到想要的消息。


    顧清若今日出宮,目的之一就是去買消息。


    趙公公一使眼色,左右盡皆退了下去,一個都不剩。


    葉瑾煜就在距離顧清若五步之外的地方站著,顧清若盯著地板看了一會兒,還沒來得及多揣度一番皇上的心意,就聽到他說。


    “起來吧。”


    顧清若:???她不會是聽錯了吧?


    葉瑾煜說完,徑自在桌前坐下,端過方才顧清若還沒來得及用的湯,問:“今日用的是什麽?”


    “蝦丸蔬片湯。”顧清若一時猜不到葉瑾煜的心思,便照常答了。


    葉瑾煜喝了一口,冷著臉放下碗勺:“難喝。”


    顧清若:……


    “皇上……”顧清若剛說了兩個字,就被葉瑾煜打斷了。


    “我知道你想說什麽,但是朕一個字都不想聽。”葉瑾煜冷冷地說道:“你既然要試探朕的底線,就該知道後果。”


    說完,葉瑾煜便拂袖而去了。


    顧清若目送他離開,算是徹底一點胃口都沒有了。


    瑤紅一著急就喜歡管顧清若叫姑娘。


    顧清若歎了口氣,起身對著快步進門身著深黑紋金龍的身影跪了下去。


    “微臣參見陛下。”


    顧清若用的是微臣,而並非臣妾。


    她身上還穿著出行的那身深藍色滾青雲袍,長發高高束起,玉帶玉冠,如在宮外。


    “皇上,要不您看看有什麽想吃的,奴才吩咐人去做。”趙公公賠著笑臉。


    “出去。”葉瑾煜頭都不抬,直接說道。


    “是。”


    趙公公低頭準備退出去,被葉瑾煜一聲令下。


    “回來。”


    “奴才在。”趙公公心中一個咯噔,不知道皇上又要折騰什麽了。


    “那邊……”


    趙公公低頭等了半天,隻聽得葉瑾煜說了兩個字,就再也沒聲音了。


    趙公公自然知道葉瑾煜要問什麽,隻是心中轉了半天,猶豫著要不要說出來。


    皇上本就心情就不好,這一說,定是更生氣了。


    “娘娘,你可算是回來了。”


    顧清若剛一露頭,雪燕便急急迎了上來。


    顧清若問道:“出什麽事了?至於這麽慌亂。”她手下難得見到這麽著急忙慌的時候。


    瑤紅上來接了顧清若手裏的錦盒,道:“怨不得雪燕著急。皇上來過棲鳳宮了。”


    顧清若頓時明了。就她宮裏這些人,是斷然靠不住葉瑾煜的。葉瑾煜隻要一進到這宮裏,隻消看上一眼,便能將事情猜個八成。


    “他可有說些什麽。”顧清若問道。


    “不曾。”瑤紅搖搖頭,道:“隻進來看了一眼,一句話都不曾說,便走了。”


    顧清若暗道,這下是動了大氣了。


    恪守祖訓謂之孝,從君奉上謂之忠。若是當初聖旨賜婚之時,拒絕了皇家這門親事,可謂不忠;但若將女兒嫁與頗有野心和名望的皇子,便是違背了祖訓不得參與黨爭之言,可謂不孝。


    傅紅月把著脈半天不見一句話,顧清若三人都想從她神情裏分辨出些消息,可惜傅紅月神色不見半點波瀾,什麽都看不出來。


    當中最著急的當屬鎮國公,若不是顧清若有言在先,傅紅月診病時不喜歡旁人說話,鎮國公怕是要開口詢問了。


    好不容易等傅紅月抬了手,鎮國公連忙問道:“傅大人,小兒情況如何?”


    “國公爺莫急,我還沒診完呢。”傅紅月說著從隨身帶的匣子裏取出來一個針包和一隻小瓷碗。


    傅紅月從攤開的針包中抽了一根,看了顧景蘅一眼,便眼也不眨地將針紮到了顧景蘅的手指上。


    顧景蘅被這麽一嚇,差點沒出手將傅紅月打出去,幸而顧清若料到傅紅月有這麽一出,提早摁住了顧景蘅。


    傅紅月將顧景蘅的指尖鮮血擠出來三滴,又在另一隻手取了三滴血。她將盛放著獻血的碗放在桌子上,從匣子中掏出一包粉末,打開在指尖拈了些,散到碗裏。


    瓷碗中的鮮血頃刻間便沸騰了起來!


    “這話聽著真是耳熟。”傅紅月皮笑肉不笑地回了一句。回京以後這話還真是聽過不少次了。


    顧清若輕咳了一聲,轉移話題道:“今日請你來,是想讓你幫忙看看蘅兒的情況。”


    傅紅月這才抬眼看了一眼顧景蘅,還沒等她開口,顧景蘅先發出來疑惑。


    “二姐姐,這是做什麽?”顧景蘅問道。


    顧清若安撫道:“無妨,隻是有些事情需要確認一下而已。”


    “哦。”顧景蘅半知半解地點點頭,將手腕亮了出來。


    傅紅月把著脈半天不見一句話,顧清若三人都想從她神情裏分辨出些消息,可惜傅紅月神色不見半點波瀾,什麽都看不出來。


    當中最著急的當屬鎮國公,若不是顧清若有言在先,傅紅月診病時不喜歡旁人說話,鎮國公怕是要開口詢問了。


    好不容易等傅紅月抬了手,鎮國公連忙問道:“傅大人,小兒情況如何?”


    “國公爺莫急,我還沒診完呢。”傅紅月說著從隨身帶的匣子裏取出來一個針包和一隻小瓷碗。


    傅紅月從攤開的針包中抽了一根,看了顧景蘅一眼,便眼也不眨地將針紮到了顧景蘅的手指上。


    顧景蘅被這麽一嚇,差點沒出手將傅紅月打出去,幸而顧清若料到傅紅月有這麽一出,提早摁住了顧景蘅。


    傅紅月將顧景蘅的指尖鮮血擠出來三滴,又在另一隻手取了三滴血。她將盛放著獻血的碗放在桌子上,從匣子中掏出一包粉末,打開在指尖拈了些,散到碗裏。


    瓷碗中的鮮血頃刻間便沸騰了起來!


    血仿佛鍋中被烈火燒開的水一般翻滾,好一會兒才安靜下來。但平靜下來的同時,也消失得一幹二淨,瓷碗白白淨淨,似乎從來不曾存在什麽東西在裏麵一樣。


    顧景蘅驚訝道:“這……這是何故?”


    直到這個時候,傅紅月才歎了一句:“好生厲害的蠱毒。”


    蠱毒!


    顧清若跟傅紅月對視了一眼,顯然二人想到的是同一個人。


    顧景蘅更是震驚:“蠱毒?我身上怎會有蠱毒呢?!”


    “顧公子,我隻是大夫,可不是會斷案子的郎官。”傅紅月回了一句。


    “這個你且別管。”顧清若神色凝重,問到:“你隻說能不能治。”


    “能治。”傅紅月平靜地說道。


    幾人還沒來得及放下心,傅紅月又說:“但我治不了。”


    知道顧清若心中著急,傅紅月也沒有賣關子的意思,便接著說了下去:“我不擅此除蠱,但是我師父或者師兄都可以拔除此蠱。”


    一時間老國公和鎮國公都愣住了,師父師兄?他們隻知道傅家乃醫學世家,醫術一脈相承,這傅紅月又哪裏冒出師父師兄來?


    不過若真有,便也能解釋如何傅紅月的醫術如此詭譎神奇了。


    “怎麽請他們出手?”顧清若不管這些,直接問重點。


    “請來不難,難的是如何找人。”傅紅月說道:“他們素來四處遊醫,我也沒有十成把握能尋到人來。”


    “但求一試。”顧清若道:“此事隻能托付於你了。”


    “在尋到人之前,我會嚐試壓抑住他體內的蠱蟲,但你們定要小心,莫要逼急了手握母蟲之人,否則那人動起手來,我是抗不過的。”


    顧清若咬牙點頭道:“我知道了。”若是如此,在給蘅兒醫治完成之前,卻是動不了那人了。


    “我在何處治?”傅紅月問道。


    顧清若知道傅紅月從不在人前行醫,這意思是要不給她找個地方,要不就全都出去。這廝可不是個會客氣的。


    “傅大人,這邊請。”鎮國公起身,將傅紅月帶往密室。


    這邊顧清若隻與顧景蘅承諾日後定會與他解釋,便讓他跟進去了。


    顧清若示意璧青離開,片刻後收到璧青傳進來的消息,這才道:“我已經派人暗中加強了府裏的布防,不過眼下府裏已然是多了暗鬼,還得祖父和父親盡早拔去。”


    “這是肯定的。”鎮國公沉著臉說道。


    老國公問:“蘇蘇,方才傅大人提到蠱毒,似乎你並不驚訝,是否已經知曉是何人動的手腳?”


    顧清若心下暗道糟糕,讓祖父看出來了。


    但轉念一想,讓祖父他們知道了也好,總比被蒙在鼓裏強。


    “如今也不過是懷疑而已,並沒有十足的證據。”顧清若道:“此事還得從女兒節說起……”


    顧清若將女兒節那夜的事情細細說來,又道:“若非蠱毒的緣故,慶王豈是如此好糊弄之人?”


    顧清若皺眉道:“這就是症結所在了。”要說對顧景蘅下手,讓鎮國公府徹底混亂,怎麽看這周圍一圈的得利者,都是慶王最顯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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