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兒,你說我現在病倒,來得及麽?”元美人一臉沉痛,下了很大的決心說到。


    葉珺寧同情地搖搖頭:“來不來得及我不知道,但是你要是這麽做了,下場一定非常慘。”這種小伎倆根本糊弄不了皇兄,到時候元美人不僅要給皇兄個交代,還要應付剛剛上位就被分權的婉美人,下場一定十分慘烈。


    “唉……”元美人長長地歎了一口氣,恨不得撬開皇帝的腦子看一看,到底是沐浴的時候進了多少水?


    “你還歎氣,你看婉美人得了聖旨別提有多高興,細想想不是好事麽?你還真想在宮裏混吃等死不成?”葉珺寧努力安慰道。


    元美人認真地想了想,點頭。


    葉珺寧鬆口氣:“對嘛,其實還是有權……”


    “不是。”元美人打斷了葉珺寧:“我剛剛的意思是,混吃等死,就是我的目標啊!”


    葉珺寧:“……既然混吃等死這麽好,你幹嘛不賴在家裏,進宮幹嘛?”哪有妃嬪的目標是混吃等死的?!


    “你以為我願意麽……”元美人翻了個白眼,道:“我倒是不想惹麻煩,倒是麻煩甩都甩不掉。”元美人並未深談自己如何進宮一事,到此便沒有再說。


    “正好,你陪我去趟棲鳳宮。”元美人拉起葉珺寧就往宮外走。


    葉珺寧一頭霧水:“你去棲鳳宮做什麽?”


    “貴妃和皇上情深意篤,就算能賢德到眼睜睜看著妃嬪分寵而絲毫不管,總該能揣測到幾分皇上的意思吧?”元美人說道,順便在心裏盤算著,如果貴妃能看她不順眼,吹吹枕頭風把她的權奪了,那可真是再好不過了!


    葉珺寧想了想,沒有說話。皇兄向來心思深沉,論揣測難如登天,多年兄妹,反正葉珺寧從未猜到過葉瑾煜的心思,也不知顧清若能探知多少。但無論能知曉多少,顧清若都不會透露半分,絕對的守口如瓶。


    但這話眼下元美人是聽不進去的,她已經被葉瑾煜穿下來的口諭嚇傻了,抓住個救命稻草就不放手了。


    現在這根救命稻草就是——貴妃娘娘。


    葉珺寧一聽這話更是著急,忙問道:“你快說啊,真是要急死我了。”


    “皇上讓太監傳口諭,說今年聖壽街要到定興山去辦,恐婉美人一人忙不過來,要我共同執事。”元美人自己說完都不敢相信,恨不得躺到床上重新醒來一次。


    元美人自認進了宮後低調做人,小心行事,除了偶爾跟葉珺寧闖點小禍之外,根本就沒有半分勾搭皇上的意思。就連不得不去的宮宴,也是有多遠坐多遠,絕對不惹人注意,力求當條混吃等死的小鹹魚。


    現在這是什麽情況?!皇帝怎麽就突然想起她來了?難道昨晚下雨被雷劈了?


    葉珺寧也是目瞪口呆,就差沒把下巴砸到地上了。


    最近宮裏的形勢她是越來越看不懂了,皇兄這到底是玩的哪一出啊?


    元美人突然石破天驚地來了一句:“皇上還不會是看上我了吧?!”


    葉珺寧一陣無言,非常確定地拍了拍好友的肩,道:“你放心,絕對沒有。”


    元美人想了想,有道理,有貴妃這麽個絕色在宮裏,皇上是瞎了眼才能看上她。


    這麽一想,更可怕了啊!


    皇上又不垂涎她美色!還給她權力幹什麽!


    元美人瞬間很想去死一死。


    惜芳宮中。


    元美人正與葉珺寧對弈,廝殺正酣,不知天昏地暗,今夕是何年。完全沒想到會從外麵殺進來一個宮婢。


    宮婢氣喘籲籲,可見在路上是趕忙過來的,進了惜芳宮扶著腰喘氣,連氣都喘不勻:“美人,快回宮吧!”


    “別吵!”元美人頭都不抬,正籌算著怎麽把葉珺寧殺個片甲不留,哪裏有空搭理什麽小宮婢。


    “皇上聖旨,等您回去接旨呢!”宮婢好不容易把話嘶吼著說出來,眼巴巴地看著元美人。


    元美人一顆棋子沒拿穩,直接落到棋盤上,把旗鼓相當走成了自斷臂膀。


    不過眼下元美人已經完全被宮婢的話吸引了全部精力:“聖旨?你開什麽玩笑?”


    她宮裏的人是不是瘋了,假傳聖旨不知道有幾個腦袋砍啊?


    “是真的!”宮婢急得眼淚都快下來了:“婢子願用性命擔保!”


    元美人和葉珺寧對視一眼,二人的臉色都跟被雷劈了一樣難看。


    皇上沒病吧?


    皇兄沒事吧?


    這青天白日的,太陽也沒打西邊出來啊,怎麽就平白無故來了道聖旨?


    元美人沉默半晌,問葉珺寧:“你皇兄知道我長什麽樣麽?”


    葉珺寧一時間竟不敢輕易回答這個問題。


    這宮裏,皇帝除了認識貴妃,剩下的估計連鼻子眼睛都記不清楚。嗯,不過如今可以再加個婉美人了。


    元美人莫名打了個寒顫,看了葉珺寧一眼:“不知道為什麽,我有種不好的預感……”


    葉珺寧當機立斷:“走,我跟你去!”


    葉珺寧自然不可能跟著元美人一道回宮聽旨,在宮外瞧著宣旨的公公走遠,這才趕緊進了玉福宮。


    玉福宮裏,元美人一臉神遊天外,見到葉珺寧便顫顫巍巍地伸出一隻手,道:“寧兒,你快來掐我一把,我好像夢魘了……”


    絕對是夢魘了!


    葉珺寧眼神閃著光,一把抓住元美人的手:“快說!怎麽了!”


    元美人抖著手,幽幽地道:“你皇兄怕不是瘋魔了……”


    宣旨的人在玉福宮撲了個空,跟在後麵的幾個小太監麵麵相覷。還是領頭宣紙的總管大太監沉得住氣,問宮裏的掌事嬤嬤:“姑姑可知元美人去了何處?幾時回來?”


    玉福宮的掌事嬤嬤也知道聖旨耽誤不得,心中也是著急得要命。你說這美人哪日出去不行,偏偏挑這個時候!


    不過嬤嬤心中還是有些打鼓。這元美人自打進宮以來,就沒見哪位主子想起來過,皇上更是一回都沒召見。太後偶爾想起來,也是因為跟著公主胡鬧被責,一回例外都沒有。


    嬤嬤心裏提了一口氣,更是不敢亂答,誰知道這位小祖宗又在外麵惹了什麽潑天大禍……


    “李公公您先請歇歇,美人今日去尋六公主說話,不在宮裏。不過已經派人去請了,立馬就回。”嬤嬤親自端了茶,給領頭大太監賠了個笑臉。


    李公公落座接了茶,抿了一口便放了下來,笑眯了一臉的褶子,道:“美人好福氣啊。”


    嬤嬤聽了眼前一亮,待要多問,又知道李公公不會再多說,隻能將這句話在心裏轉了百八十遍,心癢得厲害,恨不得元美人立刻便回到宮裏。


    璧青從來都是一臉沉靜,也最懂顧清若的心思。


    璧青道:“皇後坐鎮中宮,要的便是公允持正,心存善念。她才剛得勢,就想著如何借勢生風,若是真坐了高位,後宮嬪妃的日子不好過不說,波瀾頻起才是麻煩事。”這樣的人,哪裏配姑娘跟她論高低?


    “這也不能全然怪她。”顧清若分析道:“皇上除了棲鳳宮,也就去過她的怡春宮,這麽一想,也由不得她不嬌縱。”


    這樣的榮寵,還是宮裏第一回呢。人啊,多半都是被寵壞的。


    “不過璧青說得對,她確實無法勝任皇後之職。”


    “本來就是!”錦雀點點頭,又帶著歡喜低聲道:“娘娘才是最適合的人選。”


    “別胡說。”璧青淡淡看了錦雀一眼,止住了錦雀的話。


    顧清若笑了笑,轉頭遠遠看了一眼這後宮中空置已久的,獨屬於皇後的宮殿。


    錦雀不知道的是,還有一點更重要的事情,璧青沒有說。


    “璧青,你替我給趙公公帶句話……”


    說起來顧清若也不是第一回來怡春宮了,上次葉瑾煜生氣之時,她打扮成小太監尋過來的時候也曾進來過。


    不過那個時候哪裏有什麽心境四處查看,如今才能好好瞧一瞧。


    這麽一看,怡春宮著實簡薄了些。殿裏隻略微擺放了幾樣裝飾的擺件,看樣子都是之前太後賞下來的。除此以外,都不算不得什麽好東西,隻略微比太監宮婢們要好上個幾分罷了。


    看來宮裏不受寵的女子,日子確實過得不是太舒坦。


    顧清若把目光移開,清咳了一聲,道:“婉美人最近十分忙碌啊?”


    婉美人摸不清楚顧清若來大意圖,更是不敢輕易回話,隻說:“謝娘娘關心,都是臣妾應份的,不敢說辛苦。”


    “做好該做的事情,本宮知曉你辛苦,就算是厚賞也是應該的。”顧清若微笑,笑意卻不達眼底:“但是若是美人做了些什麽不該做的事情,可知道宮規森嚴……”


    顧清若話裏有話,婉美人不敢猜顧清若知道了幾分,硬著頭皮答:“娘娘說笑了,臣妾哪裏有這個膽子?如今得太後和皇上垂愛,定然是盡力行事,不敢有所怠慢。”


    “如此最好。”顧清若笑了笑,道:“別怪本宮多言,本宮就是怕美人剛進宮,有些事情不甚清楚,讓不懷好意的人利用就不好了。”


    “臣妾定謹記娘娘教誨。”婉美人低著應聲道。


    又不鹹不淡地說了好些話,顧清若這才表示要走,婉美人親自把人送到宮門口,這才鬆了口氣。


    貼身宮婢湊過來問道:“美人,貴妃娘娘這是幹什麽來了?”大熱天地跑過來說這麽幾句不鹹不淡的話,真叫人摸不著頭腦。不過貴妃倒是不太像傳言中的飛揚跋扈,這說起話來倒是挺和善的。


    “別廢話。”婉美人低聲吩咐道:“把派出去刺探棲鳳宮的人鬥撤回了,小心別讓人發現了!”


    不管貴妃發現了多少,這件事情都不能再繼續了。


    婉美人看著顧清若離開的方向眯了眯眼,不急,來日方長。


    回宮的路上,錦雀難掩好奇,問道:“娘娘怎麽才呆了這麽會兒就走了,也沒給婉美人個教訓。”


    婉美人的手也伸得太長了,都要管到棲鳳宮來了。錦雀在宮裏呆了這麽多年,還是第一次見這麽大膽的人。她來之前還以為顧清若會給婉美人個教訓,沒想到就隻是敲打了兩句。


    “她不配。”顧清若沒說話,璧青開口道。


    錦雀知道顧清若不太熟往怡春宮的路,便領頭引著前去了。反正她家娘娘,是絕不會吃虧的!


    怡春宮。


    宮女匆匆進門通報:“美人,快準備準備!貴妃娘娘來了!”


    婉美人放下手中的賬冊,抬眼看向門外,滿是錯愕:“貴妃怎麽會來?”她們這不是剛剛才在太後那邊打過照麵麽?


    不過眼下再怎麽疑惑,禮數還是要盡全的。


    婉美人讓貼身宮婢趕緊把東西收拾了,自己迎到殿門處。


    “不知貴妃娘娘駕臨,臣妾失迎了。”


    顧清若擺擺手,道:“無妨,本宮不過是一時興起,不必拘禮。”


    “怡春宮?”錦雀懷疑自己聽錯了,娘娘剛剛說自己要去怡春宮?


    婉美人剛得了勢,和棲鳳宮正是水火不容,還派人來刺探棲鳳宮的消息,娘娘這個時候還要主動上門去?


    “走吧。我倒還真想看看,這位婉美人是真賢惠,還是假順從。”


    顧清若轉頭看向璧青,問道:“我讓你查的事情,查得怎麽樣了。”


    璧青答道:“查到婉美人說是太後的親族,但實際上已經是出了三代的旁支,雖還算得上書香門第,但已經遠在京城權貴之外。若不是此次婉美人得太後懿旨召進宮,家族就此泯然可想而知。”


    “嗯?”顧清若來了幾分興致,道:“太後是從哪把她挖出來的?”


    誰家沒有幾門子窮親戚?隻是日久天長,又不來往走動,早就生疏如陌生人家了。隻是太後在深宮中還能把婉美人找出來,定然不是這麽簡單的事情。


    “太後一脈的族長夫人進宮之時,朝太後舉薦的。”璧青答道。


    “最重要的是,族長夫人請逸辰法師批過命。不過具體逸辰法師說了什麽,就打探不出來了。”


    逸辰法師是當今國師的門下大弟子,國師閉關或是雲遊之際,便由他全權負責上下事宜。


    雖探不出來到底逸辰法師說了什麽,但是看如今的情況,顧清若也猜到了。


    她沒見過逸辰法師,但是國師當年謫仙風姿,清逸出塵的模樣,至今仍在她眼前。國師當年給她批的命,顧清若也仍然記憶猶新。


    “如此說來,更該去趟怡春宮了。”顧清若勾起一抹笑容,難得的帶了幾分妖豔,一時將廊邊池水中的菡萏都比了下去。


    錦雀被慌得一愣,然後才回過神來。當年人人都說顧清芷乃是京城第一美人,及笄之年露麵轟動了整個京都。誰能想到,真正容色傾城的主人,乃是沙場上叱吒風雲的顧清若?


    雖然傅大人的醫術高明,但人到底又不是橡皮捏的,說好就好了。


    三分治,七分養,還得且養著呢。


    一旁沒有說話的璧青敏感地感覺到顧清若心情有異,與往常分外不同的異樣。太後一定與姑娘說了什麽重要的事情。


    顧清若看著冉冉升起的日頭,蔥白的手指搭在回廊的欄杆上,平靜地道:“璧青,時辰到了。”


    璧青難得心頭一震,愣怔地看了顧清若一眼,才點頭答道:“是。”


    姑娘這是終於下定決心了麽……


    錦雀一頭霧水,不知道貴妃跟璧青在打什麽啞語。錦雀一頭霧水,不知道貴妃跟璧青在打什麽啞語。但她知道,有些事情是她不能插手,也無法阻止的。


    錦雀理了理心神,又勸了一次,道:“娘娘,回宮吧。”


    “不急,陪我去趟怡春宮吧。”


    “這宮裏的女子,在深宮裏呆得久了,再千嬌百媚,傾國傾城,都帶著流不動的死氣,就像是這麵前的湖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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