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這畫竟然是假的。”


    “我還真以為是綠卿先生所畫。方才都不敢說出來了!”


    “這人看著破破爛爛,說起話來倒是頭頭是道。還真是人不可貌相。”


    “這王家主仆真是可惡!不給酒錢算了,還將人趕出去!”


    “就是就是......”


    事情明了,眾人議論紛紛,口誅筆伐是王氏主仆,破爛乞丐成了俠義英勇之士。


    “既已證明,此畫是假的。”


    一道輕柔如月的聲音響起,周圍的議論聲很快戛然而止。


    這時一抹素白身子緩緩站了起來,驚得眾人屏息以待,露出期待又敬畏的神情。


    隻見夜月沉春月的麵龐上,嘴角微微一彎,很淺的弧度,淡似花開時分,驚豔之時亦是寒霜初至:


    “我夜月沉在此宣布,王氏永不得踏入褚雅閣一步。以示懲戒,即刻生效。”


    話音一落,如四散逃竄的冷風,迅速刮起了一陣驚呼。


    就連杜正清凜然清目也不由得皺了眉,露出了深重的同情。


    不是為了這主仆二人,而是落寞的西城王家。


    西城王家雖不是宗親貴族,但在南城、西城也算是遠近聞名,風光一時。


    隻是近年來褚雅閣越做越大,與之俱來的兩極分化也越來越大。


    越底下,如此一樓處,雖亦清雅寧靜,說白了也隻是普通的酒樓座位罷了。


    而越往上,卻似夢中尋花,不知身處何處。


    一層一層的精雕細琢,如琢璞玉,雕刻出褚雅閣雅韻無雙的金縷衣,而一寸一寸的漆光潤輝,似品茗餘韻,喟歎間盡是褚雅閣華貴大氣。


    由此,褚雅閣已然在某程度上是身份地位的象征與榮耀攀比的存在。


    可即便這樣,一時風頭無二的褚雅閣也不減半分落寞。反而吸引了更多不羈灑脫的俠客義士、文人騷客,或激賞或抨擊,都在為褚雅閣的高貴卓然添磚加瓦,增添更加引人矚目的魅力。


    如今夜月沉輕輕一句話,就將王家永遠隔在了權貴之外。


    同情之餘,反觀褚雅閣今非昔比的凜然傲立之姿,與王家逆反而行坍圮之勢,更讓人唏噓不已。


    世事如洪流,逝者如斯夫。


    他是否也該放下了......綠卿


    “王氏...永不得....踏入......”看著眼前之人素衣霜色下的堅定冷酷,王佑安麵色慘白,雙目無聲呢喃道:“褚雅閣....一步......”


    雖然他已經做好了準備,接受懲罰,但親耳聽到還是心神俱顫。


    被逐出褚雅閣意味著什麽?


    他有多享受褚雅閣帶來的身份差異下睥睨的高貴,他就有多在乎。


    不僅他需要,他們王家更是需要。


    可正是因為在乎,他才想來褚雅閣炫耀,彰顯自己。


    而方才為何想著離開,也是因為他知道這畫是假的,至於為何知道,就是因為那破乞丐!


    是他讓自己明白!


    而他為了自保隻好將他趕出去。


    本以為就此相安無事,奈何偏偏讓他遇見夜月沉!


    忽然,王佑安看著蓮酒的眼神,格外凶狠炙熱了起來。


    而此時,夜月沉走至蓮酒麵前,阻斷了王佑安的視線,聲音悅耳中露出幾分欣賞之意:


    “月沉雖不癡迷詩文,卻也知曉李狂樓傲。方才你這一番言語,倒是頗有二人之姿。”


    “夜公子多慮了,李樓二人的龍章鳳姿豈是在下可以相提並論的。”看著夜月沉秋眸裏淺淺劃過的笑意,蓮酒忽地一怔,略一俯首,沉聲道。


    難不成他知道了?蓮酒心裏一驚,看著他久久未回過神。


    但很快這抹霜月之姿,輕巧越過了他。


    “是嗎。”夜月沉一聲似有似無的呢喃,輕輕落在蓮酒耳畔。


    如同皓月之下空寂無人的風輕輕吹起,呼呼而過,卻掀起了他眼底的紅。蓮酒斂眸未語。


    這時,夜月沉轉而對杜正清沉聲道:


    “杜大人,今日就看在你的麵子上,您侍衛的莽撞之行,我且放過。下次絕不姑息。”


    “正清多謝夜公子。”杜正清作揖答謝道。


    沒想到這夜月沉看似雲月之貌下,倒也生的一副快意恩仇的玲瓏心。


    不過,玲瓏如玉,一聲是夢,一聲是空。


    他可真是個難以捉摸的人。


    雖然事情解決了,但杜缶仍心氣不平。隻是將他們趕了出去,出去就出去,不痛不癢的,著實令他心裏不痛快。


    本以為那抹白來會越過自己,沒想他居然停在自己麵前,杜缶便俯首附和道:“多謝夜公子。”


    誰叫人家是這褚雅閣的夜公子呢,再不服氣也得咽下去。


    夜月沉低垂的眸光落在杜缶身上,沉靜了會,緩緩開口,輕柔如月的聲音,潺潺如流水動聽,卻又意蘊深遠:


    “姚黃魏紫開次第,不覺成恨俱零凋。”


    怎麽好端端地念起了詩文?


    聽的杜缶摸不著頭腦,不羈的眉眼緊皺,隻是他為何格外鄭重地喚他?


    待他疑惑對上夜月沉的目光之時,他仿佛看到了黑夜裏沉月在散發著淡淡的清輝,玄幻又驚人心魄。


    沉迷間,他秋水潮潮的眸子一凝,聲音恍若流雲拂過,輕柔卻又似從未出現:


    “擊缶而歌的杜缶,我記住你了。”


    聽完,杜正清和蓮酒麵色各異,但很快消失了。


    “白塵,三樓雅間好生招待。”夜月沉轉身輕聲吩咐道,語氣的輕柔多了份讓人訝異的鄭重。


    “是。公子。”很快白塵上前,引領杜正清他們上樓:“幾位大人,樓上前。”


    此時,眼看著那抹白快要翩然離去,王佑安顧不得禮儀,一把拉拽住一角白袍。


    忽然間,寒光一閃,耳邊很快傳來了“嘶啦”聲,一縷白袍切口平整分離出來,驚得王佑安眼底顫抖了起來。


    他握著手裏的一角白袍,吞咽了下。方才他清晰地感受到了劍刃的寒氣,窒息的一瞬間,連心跳都停了。


    不待王佑安起身,劍刃直抵他下顎,驚得他不敢動彈。


    他猛地抬眸,一雙霜目映入眼簾,格外深刻。


    明明一身瀲灩紅妝,妖嬈無雙;明明一雙含情目,怎生得冷情眸。


    望之,峭立如霜雪之下孤清翹楚的紅梅綻放。


    王佑安頓時害怕了起來,露出深深的驚訝與懊悔:“你是刃紅霜......”


    話音一落,驚呼聲迭起。


    他怎麽忘了,夜月沉身邊有個劍術極其厲害的高手,喜紅梅,厭霜雪。曾以一敵百,一舉奪得褚雅閣頭牌劍客。


    號稱“刃劍一出,一片紅霜”的刃紅霜。


    至於霜字,非霜雪之意,是寒仞如霜,更是殺人時的冷月殘霜。


    這時,夜月沉微微側眸,麵上眉宇輕輕一皺,如同風過湖麵,瀲灩間清輝如月:


    “紅霜,你可知道,你壞了我的規矩。”


    語落間,夜月沉已然回身,紅衣女子立即收回寒仞,恭敬俯首道:“紅霜知道。”


    “知道。”夜月沉麵色一沉,聲音卻輕輕疑惑了起來,但很快他就找到了答案,問出了他的疑惑:“即是知道,又為何明知故犯?”


    他的聲音像是霜雪初融之時,清韻悅耳間讓人聽之向往之,又稍稍帶著冬日餘涼,寒時方覺驚人。


    規矩......王佑安疑惑著,可很快他就說不出話了。


    刃紅霜未答,而夜月沉幽幽的視線落在了他的身上。


    隻見他春月麵龐上一雙秋眸疑惑地看著他,如月朦朧之際,眼裏的薄怒凝成了冷然的質問:


    “你可知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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