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頭沒想到的是,他娘的動作太快了。


    等他的信送到杜鵑村的時候,何氏已經領著媒人來登了王家的門。


    香兒來跟她稟報的時候,王荷正捧著一碗冰鎮蓮子湯小口小口的喝著。


    聽到香兒的話,她手一頓,手裏的碗差點滑了出去,轉頭一臉不可置信的看向香兒。


    “你說今日來的是何嬸嬸?”


    “是呢,而且張夫人還帶了媒人過來,我偷偷問了門房那邊,說是來提親的。”


    王荷徹底不淡定了,這是鬧哪出?石頭這廝到現在都沒有跟何氏說清楚嗎?


    張家跟他們親如一家,石頭又跟她從小一起長大,若是何氏來提親,李氏隻怕不會不同意的。


    王荷心裏突然有點慌,心裏暗暗的把石頭罵了八百遍。


    果不其然,何氏剛走不久,李氏就派了田嬸兒過來找她。


    王荷到正廳時,何氏剛離開不久,茶水都還沒來得及撤下去,這麽著急忙慌的把她叫過來,看來李氏很中意這樁親事啊。


    見著王荷,李氏笑著拉住王荷的手道:“……你石頭哥哥,一表人才不說,品行也極好。何況你們還有青梅竹馬的情分在,這次你何嬸嬸找了媒人過來提親,我和你說一聲,你若是願意……這門親事咱們就應下來了。”


    王荷聞言心中苦笑,看來何氏還沒弄懂石頭的心意啊。


    “奶奶,這門親事,我不能答應。”


    李氏聞言,皺緊了眉頭,“為何?”石頭是她看著長大的,那孩子雖然性子跳脫了一些,可人品卻是極好的,他跟王荷又是青梅竹馬,在李氏看來,沒有比石頭更合適的了。


    王荷想了片刻,跟李氏說:“……我原隻是把石頭當成哥哥,並無這方麵的意思,況且……”


    王荷猶豫了一些,決定還是給李氏提個醒,免得她再亂點鴛鴦譜。


    “石頭哥跟小桃很要好。”


    “他們兩個都是小孩心性,自然能玩到一塊去……”說著說著,李氏突然覺得不對,轉頭一臉驚訝的看著王荷。


    王荷朝她點了點頭。


    李氏仔細回想石頭跟小桃以往相處的樣子,以前覺得沒什麽,現在越想越覺得不對勁,石頭似乎從小就對小桃特別上心……難不成那時候他就起了心思?


    李氏一拍大腿,“難怪你何嬸嬸每次跟他提到成婚的事,他就躲。”她彎了彎嘴角,小桃是她的親孫女,石頭也是她看著長大的,也算是她半個孫子了,對於石頭跟小桃她也是樂見其成的,隻是可惜了小荷,她原本想著石頭跟小荷的年紀才是最合適的,沒成想,石頭看上的卻是小桃。


    她歎了口氣,“這事兒我去跟你何嬸嬸說。”


    王荷點了點頭,這才轉身回了自己院子。


    ……


    已經幾個月過去了,王家每天來來往往不少人,王荷依然沒能找出一個她覺得合適的人,李氏雖然心急,可也知道,這種事急是急不來的,隻能耐心找著。


    王荷的親事不急,王家另外的一件大事卻要提上日程了。


    眼瞅著快要入秋了,而王嶺要參加今年的鄉試。


    為了這次鄉試,王嶺已經準備了三年,這次考試對他來說至關重要。


    鄉試的考場設在省城。


    王嶺要先去範陽府跟羅長安他們匯合,再一起出發去省城趕考。


    這次王荷也要跟著王嶺去府城,一來他們這次鄉試走的時間比較長,一走就要好幾個月才能回來,天香閣沒有人管著,她不放心,二來,王荷也想出去避一避風頭,她現在在清水鎮也算是個名人了,全鎮的人都知道王家大小姐在選婿。


    前些日子,劉玉瑩還特地寫信詢問她是不是真有這回事,若是她真的想嫁人,倒是可以考慮考慮她家中兄長……


    整出這麽大的動靜,若是真讓她找到了合適的還好,可偏偏這麽久過去了,上門來提親的人家絡繹不絕,可沒有一個她看的上。


    於是王荷鬱悶了,她打算去府城散散心。


    李氏見她這些日子悶悶不樂的樣子,也知道她是為親事煩惱,想著她出去走走也好,便同意了王嶺帶她去府城。


    從杜鵑村距離府城並不遠,馬車若是走得快些,隻需半天即可。


    王荷跟王嶺一早出發,若是順遂,按說最晚傍晚也該到了。


    可今兒馬車卻是走一會兒,停一會兒,走的十分艱難。


    王荷撩開簾子,“吳叔,怎麽走的這麽慢。”


    “大小姐,前麵有一群難民鬧事,擋住了路。”


    “難民?”王荷愣了愣。


    “估摸著是從北方那邊來的。”王嶺想了想說道,“北方那邊連年遭受旱災,今年聽說又有蝗災。這些難民,怕就是從那邊逃過來的。”


    王荷偏頭問道,“朝廷都不管的嗎?”


    “朝廷每年都撥賑災銀兩,隻是這層層剝削,到了這些普通老百姓的手裏,還剩幾個銅板。”說著說著,他又歎了口氣。


    聽到這兒,王荷也跟著歎了口氣,在那些達官貴族的麵前,老百姓的命又值幾個錢呢。


    連年大旱再加上蝗災,最遭殃的就是老百姓了,也不知道今年又有多少人家走投無路,最終賣兒賣女。


    “哥,你真的要當官嗎?”


    王嶺愣了一下,隨即說道,“我想當個好官。”


    王荷扭頭看著他,眼裏滿是堅定,誰一開始當官就奔著當貪官去的呢?不過都是因為抵不住誘惑而已,但願王嶺能堅持本心吧。


    前麵的路徹底被堵住了,王嶺瞧著天色也不早了,照他們這個速度,隻怕到了府城,城門也都關了,若是隻有王嶺一個人,他隨便找個地方就能湊合一晚,可他今兒帶著王荷,就有些不方便了。


    他想了想,“吳叔,我們改道吧,我知道另外一條去府城的路,隻是繞了一些。我們走快一點,想必能在城門關閉之前,進入府城。”


    吳叔得了吩咐,調轉了馬頭,按照王嶺的指引一路快馬加鞭。


    總算在天黑之前趕到了府城。


    王嶺把王荷送回家後,就直接去了學院。


    一路舟車勞頓,回到了家裏,草草的洗漱了一番,王荷就上床睡覺了。


    這一睡,卻是做了整整一宿的噩夢。


    第二天早上,香兒進屋喚她起床的時候,見她神色不對,一摸她額頭,才發現竟然燙的厲害。


    這可把一幹人等給急壞了,要知道王荷向來身子不錯,平時也較少生病的,但一生病起來,那就病得頗為嚴重,就拿上一次來說吧,一病就病了個把月,養了好些時日才養好。


    這如今又是在府城,遠離家人,惟有王嶺在,可也平日都在白鶴書院念書,輕易不能出來。


    大夫開了藥,香兒守在床前,半步不離開,隻讓人熬好藥來,幫著給灌下去,隨後也半點不見好轉,這可把她給急壞了,圍在床前急得團團轉。


    好在期間,王荷清醒了一陣,這才讓她好過了點。


    “大小姐,你在發熱呢,還有哪裏不舒服的,可急死奴婢了,真擔心你有個好歹,若你再不醒來,奴婢就要使人去書院請大少爺回來了。”香兒真是急壞了,這宅子裏現在就王荷一個主人,她一個丫頭,主子要有個三長兩短的,她可怎麽做得了主。


    “應該沒什麽大事,可能是天氣轉冷,所以著了涼,你也別擔心,至於大哥那裏,就別去擾了他,他如今鄉試在即,他馬上就要準備出發去省城了,為了這次鄉試,他準備了許久,我怎麽能拖他後腿。”王荷懨懨的說了一長串後,就沒甚麽力氣了。


    “小姐你精神不好,就再睡一會兒,既然醒了,奴婢小心照顧著就是,也就不必去驚擾了大少爺,待大少爺回來,奴婢再跟他請罪。”香兒幫著壓了壓被子,內疚的說道,沒照顧好主子,怎麽都是她的錯。


    “你這丫頭,也是一根筋,隨你吧,我再睡會。”說著,就又合上了眼。


    香兒小心翼翼從外麵給她合上了門。


    還沒睡多久,門就“吱呀”一聲,就打開了。


    “怎麽又進來了?”王荷揉了揉額頭有些怒氣的說道,她本就頭疼的厲害,再加上剛睡著又被人吵醒,說話語氣頗有些不善。


    屋子裏卻傳出來一股男聲,“我來看看你。”


    王荷猛的睜開眼,眼前這人正是羅長安。


    她下意識的裹了裹被子,一臉警惕的看著眼前這人。


    她看著羅長安的時候,羅長安也在看著她,許是夜裏出了汗,丫頭剛替她擦了身子,此時她身上隻有一件薄薄的中衣。一眼瞧過去,裏麵的身形玲瓏有致。


    再加上生病,此時她麵色潮紅,眼神有些迷離。


    看上去十分令人浮想聯翩。


    羅長安不由得心跳加速,他有些尷尬的轉過頭去,臉上已經是一片緋紅。


    王荷又裹了裹被子,直到把自己裹成個大粽子,全身上下除了臉以外,沒有任何地方露出來後,才安下心來,抬頭看著羅長安。


    “你怎麽進來的?”


    “咳咳……翻牆,我身手不比冬青差,你們家這牆太矮了,根本攔不住我。”


    王荷翻了個白眼,這是牆的問題嗎?青天白日的,擅闖女子閨房,難道不用給個解釋?


    羅長安道,“我聽你哥說這次你也來了,所以來看看你,可惜我明日就要走了。”


    羅長安從懷裏掏出一個小瓷瓶放在旁邊的桌上,“這藥每日一粒,對風寒效果極好。”


    王荷點頭,“你還有事嗎?”她現在頭昏腦漲,感覺腦子都要炸開了,實在是沒有心情應付他。


    “我來是想告訴你,我不在乎你的家境如何,也不在乎你能不能給我的家族帶來助力,我隻要你這個人,你再給我一些時間,我定會光明正大的將你迎娶進門。”


    王荷病的迷迷糊糊,還不忘抬杠,眉眼一挑,身子一攤,“我若是就不等你你又能如何?”


    羅長安愣了愣,看著她,看著看著突然就輕笑起來,打他認識王荷那天開始,她待自己,就一直都是客氣而疏遠的,有時候他自己都懷疑他第一次看見的那個冰雪聰明伶牙俐齒半點虧都不肯吃的小姑娘到底是不是她,可看見她跟王嶺和石頭的相處方式,他才知道,她一直都是她,她隻是對他客氣疏遠而已。


    今日她病的迷迷糊糊的,反倒不像往常在他麵前那般客氣有禮了,還敢嗆他了。


    羅長安揚了揚眉毛,“不如何,不過隻要我不答應,整個範陽府,就沒有人敢娶你。”


    王荷愣愣的看著他。


    外麵傳來了細微的腳步聲,羅長安扶著王荷躺下,給她喂了粒藥丸,才從窗戶外麵飛身掠了出去。


    香兒推開王荷的房門,屋裏隻有王荷一個人靜靜地躺著。


    “奇怪,我明明聽見這邊有聲音的,難不成是聽錯了?”香兒拍了拍自己的腦袋。


    見王荷屋子裏的窗戶開著,搖了搖頭,她明明記得這窗戶出門之前她是關好了的,怎麽現在卻是打開的,莫不是自己也病了?


    重新關好窗戶,反複再三確認過後,香兒這才退了出去。


    王荷這一覺,直接就睡到了下午。


    她起床時隻覺得全身舒適,神清氣爽。


    “早上大夫還說小姐這病是風寒入體,得休養一段時間才能好,奴婢們都急壞了,沒成想小姐睡一覺就好利索了,可見那大夫也是個庸醫,沒病都能被他說出病來,下次可再也不請他了。”


    一旁的小丫頭說道,“可我聽說這家醫館的大夫是整個府城最好的大夫呢。”


    香兒嗤之以鼻,“什麽最好的大夫,我看也不過如此。”


    “好了”王荷打斷她們說話,“若是沒有那大夫,隻怕我現在還在床上躺著呢。”


    “行了,你們都下去吧,我再歇會兒。”


    等把丫鬟們都打發走了,王荷這才偷偷回到床邊。


    一把拿起枕頭,底下果然躺著一個精致的小瓷瓶。


    輕輕擰開,還能聞見裏麵的藥香味。


    王荷皺了皺眉,看來還真不是夢,羅長安上午真的來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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