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老爺雖然也已經見過王嶺幾次,可如今再次見到王嶺,還是忍不住在心裏讚歎了一聲,好一個風華正茂的少年郎,隻觀此人外貌,還有這一身的氣度,就絕非一般人能比,這簡直就是一個金龜婿。


    “劉老爺客氣了,在下是晚輩,可當不得你老來迎,在下是晚輩,該我給你見禮才對。”王嶺話說得也極為客氣。


    劉老爺聽著這話,心裏更舒坦了,不由一陣哈哈大笑:“王公子真是客氣了。”隨即轉頭對身邊的丫環道:“柔兒,去將咱們家最好的茶找出來,招待王公子。”


    “是,老爺!”那名喚柔兒的丫頭,真是人如其名,聲音柔得能滴得出水來,更別說那一張花容月貌,當真是個絕色人物。


    王嶺看了一眼,倒也沒放在心上,隻開口道:“小子是晚輩,怎麽好讓劉老爺如此招待,且小子也不太會品茶,如此就不浪費了,上一般的茶水即可。”


    劉老爺在他說話間,正盯著眼細細的打量他,發現他對著柔兒這樣的絕色丫環,也隻是一眼掃過,反而還有心思拒絕他的好茶,不由又是一陣開懷。


    柔兒這個貌美丫環,當然是他故意安排的,王嶺的家世德行自然是沒的說,可男人嘛,不管再優秀,對美色,總是沒什麽抵抗力的,沒有親眼見證過,他總有些不放心,如今這樣,倒也讓他覺得意外,需知,這半大的小子,見到女色最易動心的,不想他還能有這份定力,實屬難得啊!


    不過片刻,那柔兒就嫋嫋婷婷的端著茶進來了,走近王嶺的身旁,便輕輕俯了俯身,身形嬌軟動人,嬌滴滴的喚了一聲:“公子,請用茶!”


    “嗯!”王嶺應了一聲,卻沒有伸手去接,更沒有多施舍一個眼神給她,隻眉心微微有些輕皺,覺得這劉家的丫環,好像有些太沒規矩了,就說這動作,這嬌滴滴的聲音,無不透著股勾引的意味,讓他著實有些不喜。


    剛才他還想誇劉玉瑩治家有方呢,不過轉眼之間,就出來了這麽一個不懂規矩的小丫鬟,王嶺皺了皺眉,直覺有些不對,頃刻間便想清楚了這是怎麽回事。挺了挺身板,更是正襟危坐了。


    那柔兒微微愣了一下,不想自己這番作派,卻隻換來對方輕輕一個嗯字,然後,就再沒有然後了,雖然她隻是老爺特意安排來試探的,可她一眼看到這公子,這出眾的儀表,這不凡的氣度,著實讓人心動得很,奈何,人家竟然看不上她,不由有些黯然神傷。


    眼見這丫頭有些失態,劉老爺不由露出絲不悅,揮了揮手,道:“下去吧!”


    “是,老爺!”柔兒又是一番嬌柔作態,卻沒有引來王嶺的一個眼神,隻得無奈的退了下去。


    劉老爺看在眼裏,不由暗自咬牙,這丫頭,心還真是養大了,不過對王嶺的表現,他卻是滿意得不能再滿意了。


    “今兒請你來,主要是要感謝上次你在雲河縣,替我家瑩兒出頭之事,原本是該登門道謝的,隻是你也知道,我這身子在府裏走兩步還行,要出門那就有些勉強了。”劉老爺手裏端著茶,神態十分溫和的說道。


    “劉老爺多禮了,劉小姐與家妹是好友,就是看在我妹子的麵子上,我也會照拂一二的,劉老爺實在不值得如此多禮。”王嶺起身拱手行禮。


    “哈哈哈,王公子的為人,果然十分仗義,坐坐坐,不用這般客氣。”劉老爺抬手示意,臉上的笑意就沒斷過。


    王嶺正待坐下時,發現側麵的屏風後,有輕微的動靜,他不由就留了神,隨即又發現,那屏風的下麵,露出了一對繡鞋,瞧著那花樣,卻不像是一般丫環能穿戴的,心裏略一思量,便明白那屏風後站的是誰了。


    嘴角不由輕輕翹了翹,原本聽著劉老爺這一番閑話,一時還沒鬧懂,這劉家叫他來是做什麽,如今,嗯,他倒是有幾分明白了。劉老爺如今就這麽一個女兒,劉老爺自然急著給她找一個好歸宿,這事他也聽說過了,而他也正是議婚的年紀……


    “喝茶,喝茶!王公子別客氣!”劉老爺心情好,十分熱情的招待著客人。


    劉玉瑩聽從劉老爺的話,在屏風後坐了一會兒,就起身走了出去。


    對於王嶺,她早就不敢奢望了,她早已經不是當年那個不顧一切的小姑娘,現如今,她是劉家的當家人,她有自己的責任,也清楚自己的身份,以前王劉兩家還能勉強稱得上旗鼓相當,可現在呢,王家蒸蒸日上,王嶺前途一片大好。可劉家呢,早已是奄奄一息了,門不當戶不對,她又怎敢奢望。


    劉玉瑩去了外院廚房,見廚房裏一切井井有條,又滿意的退了出來。剛走到後院,卻是遇著了王嶺。


    他這時不應該在前廳陪著她爹爹說話嗎?劉玉瑩有些猶豫,不知道該如何說話,再見麵時,尷尬唐突不知所措,再也沒有平日裏的爽快利落。


    王嶺卻是先她一步走過來。


    劉玉瑩見他走進,她心中一瞬間慌亂,脫口而出的竟然是:“你為什麽要打錢公子?”


    王嶺眉頭一皺,道:“那種人,打了他又如何?”


    “你不該打他的。”劉玉瑩搖頭:“如今劉家早已不複當初,劉氏一族中,誰人不想借機侵吞劉家家產,如今我執掌劉家,雖然表麵穩住了這亂局,可實則步步危機,你這是打了他,若是他因此而心生怨恨,難免調轉頭背後動手腳。這個時候撕破臉……”其實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這麽說,隻是慌亂之下,隨便找話來說了。


    王嶺盯著她:“如果我不打他,你就要嫁給這樣的人?”


    劉玉瑩一怔,隨即道:“你胡說什麽,我們家原本也沒同意這門婚事,更何況,嫁給他,若是能保住劉家基業,保住我爹半輩子的心血,這也沒什麽不好。”


    “這沒什麽不好?”王嶺語氣中倏爾有了一絲怒氣,他道:“那種軟蛋,在外花天酒地,還背後議論詆毀你的人,你願意嫁?”


    劉玉瑩抬起頭,看著他:“這和王公子有什麽關係呢?”


    她有一點期待的。


    “你是小荷的好友,她若知道你嫁了這麽個玩意兒,一定會生氣。”王嶺道:“自然與我相關。”


    劉玉瑩黯然,道:“多謝王公子關心了,不過今時不同往日,你放心,劉家現在這個光景,就算有人想要娶我,我也是不敢嫁的,我早已決定終身不嫁,王公子大可放心。”


    王嶺怔住。


    劉玉瑩說完這句話,就對著他輕輕一福,轉身要走了。


    他記得以前的她哪怕是在清水鎮口堵他的時候,背影也從來都是筆直筆直的,看上去既驕傲又自信,如今看背影,卻是很消瘦。


    王嶺無端的就覺得心裏發賭。隻覺得那個原先驕傲自信的小姑娘,不知什麽時候也就長大了,可是長大了,卻無端的多了些難過,讓人覺得不忍。


    行動快於理智,他突然大步上前,一把攥住劉玉瑩的胳膊,將她扯住。


    劉玉瑩回頭,詫異的看著他。


    王嶺瞧著她的眼睛,說道,“如果,我說我願意娶你,你願意嫁我嗎?”


    劉玉瑩眼睛驀地瞪大,臉上頓時飛上兩朵紅霞。


    半晌,她才回過神來,臉上帶了些不可思議,“王公子還是莫要再開這種玩笑了,王家如今是何等身份地位,我劉家如今光景又如何,你我心中都是清楚的,且不論你我兩家早年便有積怨,光是這門不當戶不對,你我便不合適,公子如今年方十八,早已到了說親的年紀,卻遲遲沒有定親,你難道不知道是什麽原因嗎?”


    王嶺垂眸,關於他的婚事,他一早就知道,家中早有安排。


    以前他的心中沒有人,便想著若是能娶個對他的仕途,對家族有所助力的女子也好。


    可他沒想到,他竟然會對劉玉瑩動心。


    王嶺頓了頓,目光堅定,“別的你不用管,你隻需要回答我,你可願嫁我?”


    王嶺的堅定讓劉玉瑩臉上有一瞬間的動容,她將手收到了袖子裏,誰也沒看到,她袖子下麵手甚至忍不住顫抖。不過她很快又回過神來,將背脊緩緩挺直了。


    “我、不、願、意”劉玉瑩一字一頓的說出口。


    王嶺看著劉玉瑩沒有說話,他想要上前一步,看清劉玉瑩的表情,卻是被劉玉瑩躲開了。


    若是王嶺今日麵對的的別的女子,他肯定會認為對方是在以退為進。可是他對麵站著的是劉玉瑩,過了這麽久,他對劉玉瑩還是有些了解,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劉玉瑩剛剛說的每一句話都是認真的,她是真心的不願意嫁給他。


    劉玉瑩之所以不願意嫁給王嶺,當然不是欲擒故縱。劉家現在的情況,她不僅不能成為王嶺的助力,甚至還會成為他的累贅。她知道爹是為了她好,所以才會想法設法的讓她嫁入王家,可她卻是不願意的,她沒有哪一刻比現在更為清楚地認識到自己配不上王嶺。她甚至覺得,若是就這樣嫁給了王嶺,是對她和王嶺兩人的侮辱。


    劉玉瑩緊緊咬著下唇,眼神冷靜又決然,她並沒有哭,王嶺卻是有一種想要給她拭淚的衝動,他歎了一口氣,語氣是前所未有的溫和,“我知道你在顧慮什麽,你相信我,我想要娶你,並非是一時興起,剛才我已經向劉老爺承諾了,不日就會上門提親,這些日子,你已經夠辛苦了,以後,不管什麽事,都有我替你擔著,你不用這般逞強。”


    正在這個時候,外頭卻傳來了腳步聲,聽到院子裏麵傳來的聲音,腳步聲十分有分寸的停在了垂花門外,丫鬟珊瑚的聲音急急的在外頭響起:“小姐,負責廚房那邊的周嫂說有要事要找你商量,在後院等著見你呢。”


    劉玉瑩看了王嶺一眼,轉身欲離開。


    王嶺見狀,連忙站起來上前一步,無聲地拉住了她的手臂,劉玉瑩的步子不由得一頓,卻是沒有回頭,她不敢回頭,因為她不想讓王嶺看到她剛剛一轉身就不能自控地滑落下來的眼淚。大哥失蹤的消息傳來的時候,她沒有哭,爹爹突然病倒的時候,她沒有哭。再後來,曾經親密無間的族人突然翻臉,青梅竹馬的表哥一家隻想著自身的利益,她在祠堂以死相逼退親,變賣家產,帶著爹爹離開清水鎮的時候她也沒有哭。可當王嶺溫柔的說出你辛苦了的時候,她的眼淚突然就忍不住了。


    王嶺聽著劉玉瑩極力壓抑著的呼吸,不顧她的躲避,堅持地站到了她麵前,然後抬手輕輕地充滿憐惜地拭去了她臉上的淚。


    珊瑚還在外頭等著,因為王嶺在,她不敢擅自闖進來。


    王嶺對外麵的動靜充耳不聞,他緩緩用力將她的手握緊了,似乎是想要將自己手心裏的熱度傳遞給她,然後低頭看著劉玉瑩的耳邊小聲道:“相信我!”


    那簡單的三個字和耳邊酥酥麻麻帶著癢意的感覺讓劉玉瑩不由得顫了顫差點站不穩,她原本還蒼白的臉色瞬間就染上了血色,想要抬手將王嶺推開,卻是使不出半分的力氣,甚至連手指頭都動不了。


    劉玉瑩怔怔地抬頭去看雷霆,對上的是一雙堅定而溫暖的眸子,劉玉瑩看進這雙眼裏就不想再出來。


    “小姐?大小姐?”


    珊瑚一聲高過一聲的聲音讓劉玉瑩終於回過神來,她嘴唇微動,正想說什麽,王嶺卻是搖了搖頭,製止了她接下來的話,“你在顧及什麽我都知道,你別管這些了,都交給我,安心在家等我上門提親。”


    王嶺並不是敷衍劉玉瑩,他確實是懂她的意思的,懂她為何會想不想要嫁給他,為何會拒絕這門親事,也正因為如此,讓他對她更為憐惜。


    劉玉瑩卻是因為王嶺的這句話而張口結舌,在她自己不知道的情況下,她的臉已經紅成了大柿子。


    王嶺適可而止地放開了她,臉上微微露出了些笑意:“你先離開。”


    劉玉瑩懵懵懂懂地順著王嶺的意思離開了院子,直到走到門外看到一臉焦急地等在那裏的珊瑚才緩緩回過神來,她不由自主地回頭看了一眼,門卻已經關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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