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森森的柴房,漆黑中偶爾有老鼠爬過的聲音,似乎在啃食著木柴,配著這夜裏的動靜,直教人有些心裏發寒。


    餘婆子一個人縮在角落,自從她進府以來,雖然隻是個下人,但因為得大小姐照顧,大家也願意賣她個麵子,在王家過的也算不錯。可這安逸的日子,並沒有讓她心生感激,反而滋長了她的野心,那日她出門采買,突然被魏家的丫鬟攔住,這魏家的丫鬟竟然穿的比她家小姐還要好,她本以為王家已經是潑天的富貴了,可不曾想,這魏家瞧著比王家還要好,這魏家又該是怎樣的富貴,她一時動了心思,若是能進魏家的門,那她跟孫女這輩子吃穿都不用愁了,這魏家還是官家,將來說不定還能給她孫女芸兒找一門好婚事,她一時沒有按捺住,才犯下如此彌天大錯。餘婆子已是悔不當初。


    “噠、噠、噠。”外頭突然傳來的人的腳步聲,在夜裏顯得格外清晰。


    餘婆子抬頭看著門的方向。


    “吱呀——”門被推開了。


    吳嫂提著一個食盒,走了進來。


    她將食盒放在地上,打開,裏麵是一碗粥,和一碟子鹹菜,雖然簡陋,但是這對於被餓了一天的餘婆子來說,這已經算得上是美味佳肴了。


    吳嫂看著她,麵露不忍,歎了口氣,說道,“吃吧。”


    餘婆子看著吳嫂,“大小姐沒吩咐人給我送吃的來,你這樣,不怕大小姐怪罪嗎?”


    吳嫂搖了搖頭,“大小姐也沒說不給你吃喝,放心吧,大小姐隻是看著嚴肅,實際上心腸軟著呢,不會因為我偷偷給你送吃的就怪罪於我。”


    餘婆子這才端起粥,大口吃了起來,餓了一天了,她現在早就前胸貼後背了,一大碗粥,卻是被她兩三口就給吃的精光。


    吳嫂含笑的看著她,等她吃完了才開口道,“你說你這是何苦,大小姐待你不好嗎?”


    餘婆子垂眼,“大小姐待我們祖孫兩個自然是極好的,都怪我一時鬼迷心竅,我原本想著若是能進知府家當差,那銀錢自然是少不了,將來說不定還能給芸兒攢下一筆豐厚的嫁妝。”


    “你糊塗啊。”吳嫂歎了口氣,“那魏家是怎樣的門戶,怎麽會要一個曾經叛主的下人。”


    餘婆子聽到這話心中一驚,雖然有些動搖卻還是搖了搖頭,“不會的,魏小姐曾經親口答應過我,若我幫她做事,她便讓我去魏府當差,將來還能除了芸兒的奴籍,給她一筆豐厚的嫁妝,魏小姐是堂堂知府的侄女,怎麽會說話不算數呢?”


    “你啊,你怎麽也不想想,你若是老老實實待在王家,大小姐為人你也是知道的,等芸兒長大了,大小姐難道還會虧待了她?倒是那魏家,你可知他們是怎樣的人家,就敢給他們賣命,他們若是真的在意你們祖孫倆的生死,眼下你暴露已經這麽久了,他們可曾想過要來救你,也就是咱們小姐心善,不然你現在早就沒命了。”


    餘婆子聽了這話,下意識的直起身子,似乎是覺得吳嫂說的有道理,她心中隱隱感到了不安。


    吳嫂見她這樣,又說道,“王家雖然平日低調,可也不是好惹的,咱們大少爺那可是跟當今五皇子都有交情的人,不然你當那魏家為何不仗著他知府的身份,光明正大的仗勢欺人,反而在背地裏搞這樣的小動作,那也是不願意真的跟王家撕破臉皮,現在你被抓了,事情暴露了,那魏家為了兩家表麵的關係,為了他魏家的名聲,也不會容你們活著,到時候等你們出了府,你還有命嗎?”


    餘婆子聽了吳嫂的話,認真想了想,隨即麵色一變,瞬間臉色變得慘白。她雖然不算聰明,可這些大宅門裏麵的彎彎繞繞但凡有人給她掰開了揉碎了講給她聽,她也是能明白一些的。


    她顧不得許多,一把抓住吳嫂的手,“那我該怎麽辦?我不能死啊,我的芸兒還那麽小,我若是死了,她就無依無靠了。”


    吳嫂見她這樣,也有些於心不忍,她歎了口氣,“眼下大小姐已經說了,過些日子就要把你們賣出去,你們祖孫兩個若是想活命,眼下隻要將你與那魏家小姐來往的細節,以及她讓你做的全部事情,原原本本的說出來,也許大小姐能看念在舊情的份上,讓你們留下來,也許還有一線生機。”


    餘婆子臉色潸然,“可是大小姐現在根本就不想見我。”


    吳嫂頓了頓,說道,“這樣吧,你都告訴我,我替你轉述。”


    餘婆子看著她,眼下也隻有這一種方法了。


    .......


    吳嫂帶著餘婆子的口供,來見王荷,“大小姐,餘婆子全部招了。”


    王荷接過口供,打開看了看,說道,“你確定她說的是真的?”


    吳嫂點頭,“奴婢瞧著不像作假的。這餘婆子的命根子就是她的孫女,想來為了她的孫女,她也不敢不講實話。”


    王荷點頭,看著吳嫂,“做的不錯。”


    “多謝大小姐誇獎。”吳嫂頓了頓,說道,“隻是這餘婆子一直求小姐救她一命,我瞧著實在可憐,大小姐也知道若是就這樣將她賣了出去,那魏家定是不會放過她.....”


    王荷看著吳嫂,“你想為她求情?”


    “畢竟共事一場,餘婆子算不得什麽大惡之人,隻是心智不堅定,又是為了唯一的孫女,才會犯下這樣的錯,還請大小姐網開一麵!”吳嫂麵露不忍。


    王荷搖了搖頭,“我說過,王家不養背信棄義之人。”瞧見吳嫂失望的目光,王荷歎了口氣,又道,“你放心吧,她好歹也算是我王家出去的人,王家雖然不要她了,但也容不得別人說殺就殺,我自然會吩咐人將她賣到遠遠的,魏家就算爪牙伸的再長,想來也不會為了一個婆子,千裏追殺,也算是全了這場主仆緣分,至於她那個孫女,她是跟餘婆子一起走,還是留下來,都隨她。”


    吳嫂聽完大喜,“多謝大小姐。”


    王荷擺了擺手,有些頭疼,“下去吧。”


    等吳嫂走後,王荷才揉著太陽穴,有些憂愁,按餘婆子交代的話,這魏家不止在府裏買通了人手,在天香閣也是留了一手的,隻是餘婆子隻是個不起眼的婆子,魏家自然不會跟她說那麽多,隻是跟她暗示了幾句,具體是什麽安排,就無從得知了。


    現在他們的人闖進府裏偷配方事敗,短時間內,必然不敢再有其他的動作,況且天香閣不比府裏,府裏都是王家的下人,賣身契都握在她的手裏,來曆她也都清楚,自然好查,可天香閣裏人員複雜,既有當初羅家留下來的人,也有後來她自己招的,這些人可不是賣身為奴的下人,沒有確鑿的證據,王荷是輕易不能動的,現在他們沒有動作,要想把人揪出來那可就難了。


    況且他們在天香閣的安排也未必是酒樓裏麵的人,作為這麽大的一家酒樓,天香閣每日需要的食材調料量也是巨大的,若是他們在天香閣的食材供應商那兒下手,那才是防不勝防。


    王荷頗有些頭疼。隻有千日做賊,哪有千日防賊的道理。


    可眼下也沒有什麽別的法子,隻有讓胡掌櫃那邊盯緊一些,在天香閣裏做工的人的身份,都再認真核查一遍,每日進出天香閣的食材,也要再三檢查,確保萬無一失。


    就這樣緊張的過了一個多月,天香閣也沒有發生什麽事,就在王荷都以為會不會是自己過度緊張的時候,這天小東子突然慌慌張張的跑來找王荷,說是酒樓新進的一批醬料裏的一部分醬料被下了致人腹瀉的藥,好在這段日子胡掌櫃聽了王荷的話,對進來酒樓的每一壇子醬料都開壇檢查,不然這批醬料就進了天香閣了。


    王荷聽完十分氣憤,這些人還真是聰明,知道王荷已有警覺,隻在部分醬料中動手腳,好妄圖躲過酒樓的盤查,隻是他們沒想到胡掌櫃竟然如此心細。


    “查!給我仔細的查,這醬料是從哪兒買的,中間有哪些人經手過,我就不信了,他們竟然敢如此囂張!”王荷的忍耐已經到了極限了。


    這一個多月的時間,她已經摸清楚了,上次來找王荷說要買火鍋配方的那人是魏家二房的嫡小姐,名喚魏茹芸。這魏家二房靠著魏知府的便利,在範陽府混的可謂是風生水起,生意遍布各行各業。什麽行當都要去插一腳,其他生意人顧及著他們家的關係,都不願意與他們起正麵衝突,所以不得不讓步,這魏家才在這短短時間之內,快速崛起。估計他們之前這樣強買強賣的事情做了不知道幹了多少次了,恐怕早就盯上天香閣了,之前顧及著羅家,不敢輕舉妄動,所以現在才下手。


    隻可惜王荷是個吃軟不吃硬的人,若是之前他們好好跟她說,王荷看在知府的麵子上,倒也不是沒有可能讓他們入個股,分他們幾分利,可是現在,這些人都這般光明正大的欺到她的頭上了,她是死也不會讓步了。


    “香兒,去安排馬車,咱們去魏府。”王荷說道,她打算先見魏知府一麵,先探個底,至少弄清楚魏知府對他這個二弟一家的態度。


    “是”


    香兒動作很快,不到一刻鍾,王荷就坐上了馬車,去往了魏府。


    王家的宅子離魏府並不遠,馬車走過兩條街就到了。


    香兒拿著名帖前去叩門,誰知那門房態度卻是極其惡劣,竟是看都不看一眼,就將香兒趕了出來。


    “小姐,他們不肯見咱們。”香兒撿起地上的名帖,走到王荷的跟前,神情有些不忿,她跟在王荷身邊這麽多年,她家小姐冰雪聰明,而且待人溫和,從來不擺架子,大家都真心的信服她,誰見到她不是客客氣氣的,她還從來沒有見到有人這般對待她家小姐。


    王荷見她這樣,安慰道,“再等等吧,他是官,咱們是民,所謂民不與官鬥,咱們要跟他打交道,受些委屈也是正常的。”


    “奴婢知道,奴婢就是心疼小姐,若是羅公子在就好了,有他在,誰敢讓小姐受委屈。”


    王荷垂下眼眸,掩去眼中的情緒,“行了,現在羅家已經不在府城了,咱們也不能一直靠著羅家,總要自己麵對的。”


    王荷在魏家大門外等了將近一個時辰,也沒有人出來通傳,正在這時,大門突然打開了,王荷目光閃了閃,卻瞧見裏麵走出來一個熟悉的人影,正是那日跟在魏茹芸身邊的那個小丫鬟。


    瞧見王荷主仆兩個,她拿起手帕捂住嘴笑道,“哎喲,這是誰啊,這不是王家的大小姐嗎?這是怎麽了,怎麽站在外麵啊,是我家大人不肯見你嗎?”


    香兒氣不過橫了她一眼,“幹你何事?”


    “我勸你啊,別白費力氣了,我家大人是不會見你的。”


    王荷看著她,微微一笑,“敢問這位姑娘,這是你家大人的意思,還是你家小姐的意思?”


    那小丫鬟反問道,“這有什麽區別嗎?這自然是我家大人的意思,也是我家小姐的意思。”


    王荷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這魏知府是知道他們家跟羅顧兩家的關係的,一般是不會輕易招惹他們的,現在敢這樣對待她,定然是覺得他們家跟羅家已經沒有關係了,王荷皺眉,這魏知府估計是知道了當年羅顧兩家遷家之時,並未通知王家的事,所以覺得他們跟王家鬧翻了,所以才敢這麽大膽的吧。若真是這樣,今日她怕是見不到魏知府的麵了。


    想到這兒,王荷才想通當初羅長安他們為什麽都不跟王嶺道別,遷家去了京城,就連王嶺成婚,也隻是派了冬青一人來送了禮便悄然離開的原因了。


    想來他們早就知道了他們這一去,要麵臨的是什麽,這樣做,好讓別人覺得王家跟羅顧兩家斷了情意,且再沒有聯係。這樣若是萬一事敗,也不至於連累王家。


    這也算的上是用心良苦了,王荷歎了口氣,一時之間,萬般情緒湧上心頭。


    隻是現在這魏茹芸仗著魏知府對她是步步緊逼。


    所謂民不與官鬥,若是這魏知府真的仗著身份地位,要拿捏她,強迫她交出火鍋底料方子,她也是沒有半點法子的。


    如今要想保住天香閣,唯有讓魏知府對他們家有所忌憚。


    王荷第一個想到的就是羅長安,隻是這個方法固然能解一時之急,但是現在京中黨派鬥爭嚴重,眼下局勢未明,若是現在透露出王家跟京城中的五皇子和羅家還有聯係,隻怕還不知道會給家裏招來什麽禍事。


    退一步,她不甘心,進一步,她又有所顧忌。


    王荷這次還真是有些為難了。


    “先回府吧。”王荷說罷轉身就要離去。


    那小丫鬟卻是突然擋在了她們麵前,“怎麽突然就要走了呀,我們魏家,是你們這種鄉下泥腿子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的地方嗎?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


    王荷看著她,“那姑娘你又是什麽身份?不過就是魏家的一個下人罷了。我王家再不濟,像姑娘這般的下人,買個千把個回來也是沒問題的。”


    “你.....!”那小丫鬟聽完氣急敗壞,揚起手作勢要打人。


    王荷眼疾手快,一把捏住了她的手腕,將她推倒在地,“姑娘,麻煩你轉告你家大人,凡事不要自作主張,眼見未必為實,做事還是要給自己留一條後路才是。”


    那小丫鬟被王荷推到在地,忿忿不平的仰起頭看著王荷,“你什麽意思?”


    王荷看了她一眼,“你如實轉告你家大人便是了,他自然能明白的。”


    那小丫鬟冷哼一聲,“我憑什麽幫你轉告!”


    “轉不轉告在你,隻是將來若是因為你沒有及時把話帶到,給你家大人招惹了禍事,也不知你家小姐能不能保得下你。”


    王荷說罷再也不理會她,轉身上了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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