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晃而過,轉眼兒便到了殿試的日子。


    相比起會試,殿試大家就顯得輕鬆多了,畢竟會試都過了,殿試不會有淘汰,發揮不好也能做個同進士,照樣是金榜題名。


    這一關雖說要緊,但也不比科考時那般做諸多試題,要真講究學問文章來說,這一關也是極容易過的,但因是皇帝當堂考試,所以說起來,考的不是文章,而是你的心態。


    論起心態,王荷對自己哥哥還是有信心的,王嶺那處變不驚的性子,確實沒什麽好擔心的,她們隻需要在家等喜訊就行。


    這天一大早,王嶺就起身出發去了考場。雖說沒什麽好擔心的,王荷跟劉玉瑩還是親自將他送到了門口。


    王嶺考完殿試回來的時候已經很晚了,悄無聲息的,睡了一晚,天沒亮院外便來了個太監打扮的人來傳召。


    匆忙送了他出門後,香兒拉著王荷的袖子激動道:“小姐,據說前十名新科進士才會被聖人親自召見,這麽說少爺這日考得很好?”


    一旁的劉玉瑩也忍不住有些激動,想當初她剛識得王嶺的時候,劉老爺便同她講過,王嶺雖然出身寒門,但卻是個有才的,又有名師指導,將來必定會有一番成就,她當時雖心裏也對王嶺有意,不過卻對劉老爺說的話不以為然,她雖然相信王嶺是個有才華的,可天下讀書人何其之多,又有多少讀書人屢試不中,王嶺到底出身寒門,資源有限,要想金榜題名,何其艱難。是以她進門之後,雖然一直支持相公科考,可心裏也是做好了若是相公不中的準備的。卻是沒想到,自己老爹看人的眼光還確實不錯,王嶺竟然真的金榜題名了。


    比起香兒跟劉玉瑩等人的激動,王荷就顯得平靜多了,王嶺是個天生的讀書苗子,從小到大,她對王嶺都有一種莫名其妙的信心。


    此刻見大家如此激動,王荷也不禁笑著道:“那是自然,你也不看看你家少爺的老師是誰。準備接喜訊吧。”


    王嶺前腳剛走,王荷就帶著香兒等人出門了,當然不會這麽早發榜的,不過吸取上次教訓,王荷打算讓人早早的去占個好位置。


    巳時左右,長安門前已經圍滿了人,田成之跌跌撞撞從人群中擠了出來,激動的渾身都在抖,臉色發紅,眼眶也發紅,衝到王荷的馬車麵前,半響沒說出話來,嘴抖了好幾下,才顫顫巍巍的道:“大小姐,咱們少爺中了,中了。”


    王荷點點頭,王嶺中了這不是早就知道的事情嗎,值得他這麽激動嗎?她耐著性子清了清嗓子,問道,“可知中了第幾名?”


    田成之激動不已,說道,“第四名,傳臚”


    王荷點了點頭,雖然不是一甲,不過也是二甲頭名,很是不錯了。


    成績已出,接下來就是狀元遊街了,王嶺未中前三名,遊街沒有他的,所有王荷對遊街也就沒什麽興致了。趁著現在街上人還不多,趕緊回了家。


    科考完畢,隨後一幹人等又集體參加了瓊林宴,把酒言歡之後,一甲三人便就有了歸屬,其餘人等麽,就得等著吏部的選銓。


    有家世背景的,自有長輩幫著操心,而寒門子弟麽,那就得自個努力了,是走後門拉關係,為自個選個好位置,還是就這麽耐心等著,也總會有個去處。


    王嶺雖不是一甲,但是卻是二甲第一名,入翰林院幾乎是板上釘釘的了,因此,他們倒是不用四處拉關係,隻需要安安靜靜在家等著吏部任命就是了,日子過得倒是難得的清閑。


    十月中旬,杜鵑村傳來家信,趙淑英在上月初八成功誕下一名男嬰。而與此同時,王嶺的任命也下來了。


    王嶺入翰林院編撰,雖隻是從六品文官,但也已經是國家公務員了,且這官位雖低,但卻是個有前途的。


    古代上層社會,讀書人走的多是文官科舉路線,童生,秀才,進士,成績好的進翰林院,成績一般的在六部熬資曆或外放,如此累積品級,或做高官,或回家賦閑做個鄉紳。


    當然,許多士紳之家的子弟,本就不緊著做官,考功名不過是為家族減免些稅錢,或添道保護傘而已;真正關鍵的是那些看著品級低的翰林學士,尤其是裏麵的庶吉士。


    自前朝起,朝廷便形成慣例:非進士不入翰林院,非翰林不入內閣。因此庶吉士又被稱為‘儲相’,換言之,王嶺將來有可能平步青雲,直入內閣掌權。


    而王荷也算是徹底體會了一把什麽叫做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的道理。


    王家現在租的這個院子,周圍住的大多都是讀書人,王荷等人剛搬來的時候,周圍的鄰居得知他們是商戶子女,平日見了他們都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眼睛都快長天上去了,而如今王嶺當了官,王荷的身份也從商戶之女一躍成了官宦家眷,今兒出門的時候,竟然難得的體會了一把睦鄰友愛的場景。


    王荷也不是那記仇的人,人家主動過來示好,她自然是客客氣氣的接了。


    正式入翰林院還要到等到下月,原本是該親自回鄉報喜的,隻是如今劉玉瑩懷著身子,委實不便回去,況且這一來一回,路上破費些時日,隻怕萬一趕不上下月入職,到時候還未當值就請假,那可就不好了,思來想去,王嶺還是決定留在京城。


    恰逢再過幾日就是五皇子的生辰,這是顧玉珩回歸皇族的第二個生辰,去年因為忙著入皇家族譜,以及在外建府的事情,顧玉珩的回歸皇族的第一個生辰過得幾乎可以說是悄無聲息,等皇帝回過頭來,想給失而複得的兒子辦個生辰宴,彌補一下父子感情之時,顧玉珩的生辰已經過去了,於是今年聖上特地下了恩旨,由內務府親自操辦,務必給顧玉珩辦個熱熱鬧鬧的生辰宴。


    王嶺本就與顧玉珩交好,自然是收到了請柬的,不止王嶺,就連王荷也收到了,劉玉瑩因為懷有身孕的事,倒是沒有收到。


    王荷收到請柬的時候,倒是好生的感歎了一回,由此可見,傳聞當今聖上及其寵愛失而複得的五皇子這事兒倒不是傳言,要知道,當爹的都還在呢,哪有當兒子的過個生辰大操大辦的道理。況且這借著辦生辰宴,可是光明正大的宴請朝廷重臣,籠絡人心的好機會,一般也沒有哪個皇帝會允許自己兒子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幹這種事。


    所以一般皇子生辰,也不過是請幾個皇室子弟一起聚聚而已,而當今聖上,卻允許五皇子大肆操辦生辰宴,可見是真的疼愛他了,王荷歎了口氣。隻是這對顧玉珩來說,也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有父皇的寵愛自然是好的,可是他畢竟不是宮裏養大的,在朝中本就根基不深,身邊又隻有羅家和宣平侯這兩個助力,陛下對顧玉珩這般疼愛,隻怕會惹來不少人的紅眼,王荷用腳指頭都能想到羅長安等人在朝中有多艱難,心裏不禁有些微微發酸。


    劉玉瑩不知道王荷在想著什麽,從接到請柬之時,她就十分激動,這可是皇子的生辰宴,聽說整個京城在朝中說得上話的人家,隻怕都要去祝賀的,隻可惜她現在懷有身孕,去不了,不然她還真想要去見識見識,不過她雖然不去,卻免不了為王荷跟王嶺操心,接到請柬,當天下午便讓人去請了城裏最好的裁縫過來給王嶺兄妹兩個裁製新衣,又親自挑了好些首飾給王荷送過來,到底是皇子的生辰,王荷也不敢馬虎,雖然心裏不太情願,卻也隻能由著劉玉瑩折騰。


    轉眼就到了顧玉珩的生辰宴這日,一大早劉玉瑩就起床捯飭王荷了。今日是皇子生辰,隻怕滿京城的達官貴人都會去,這其中也不乏許多高門貴女,她雖然身份不如別人,卻也不想破罐子破摔,輸了臉麵。


    五皇子的府邸都在長安門內,靠近皇城的位置。馬車晃了約小半個時辰才到了皇子府,今日府門敞開,雙掛一對灑金紅聯,還高高吊起密密麻麻的大紅鞭炮。


    因為王荷是女眷,要從偏門進入,王嶺擔心自家妹子,自然又是好一番囑托,聽得王荷連連點頭,直到領路的小廝好一番催促,才肯放王荷離開。


    下了自家馬車換上皇子府內巷的軟轎,又行了一會兒才到二門,女客們才下了轎子。


    門口早有丫鬟婆子等候著接人,王荷的轎子一到,便有一個中年婆子迎了上來,“這位便是王家大小姐吧。老奴姓鄭,原是宣平侯夫人身邊的陪嫁嬤嬤,現在是五皇子府的掌事嬤嬤,王大小姐今兒是第一次來皇子府,夫人特地安排老奴今兒隨侍在小姐身邊。”


    王荷一怔,隨即連忙給行禮鄭嬤嬤行禮,這鄭嬤嬤是宣平侯夫人的陪嫁嬤嬤,那便是羅家的人,想不到羅長安行事竟然這般妥帖,剛才她還在愁呢,這京城的高門女眷她一個都不識的,身邊也沒有指點她的人,待會兒進去了隻怕會有些尷尬,說不定還會出洋相,她倒是不在乎這些,隻是怕會連累了王嶺。卻沒想到,羅長安早就替她安排好了。王荷剛才進門的時候心裏還有些緊張,這下卻是突然安心了起來。


    放下心來,王荷這才有機會細細看,隻覺得眼前倏然開朗,不得不說顧玉珩還真是聖寵正濃,別說跟在她身旁的香兒了,就連王荷本人剛下轎子那一刻,都覺得自己頗有些劉姥姥進大觀園的感覺,顧玉珩的這棟宅子,府內高闊平和,遠眼過處還有小橋流水和山丘樹林;王荷跟著鄭嬤嬤一邊走,一邊不動聲色的打量四邊環境,隻見處處雕廊畫棟,著實氣派富貴,便是那門窗廊柱都是描金繪彩的。


    嘖嘖,虧她之前還自詡富貴,果然還是見得世麵太少,王荷在心裏默默給自己做了許久的心裏建設,才讓自己看起來若無其事,神色如常,態度自然流暢。


    正想著,便到了正堂,剛到門口,就聽見裏頭傳出來陣陣說話聲和大笑聲。


    “這便是小荷了吧?”剛踏進屋裏,迎麵便走來一個美貌的中年婦人,笑著道,“之前在府城的時候,你家兄長與我那侄兒就經常來我府裏,當年五皇子身子弱,常年呆在府中養病,幸虧有他們常來陪著他說話,早就聽說王編撰家中有兩個能幹漂亮的妹妹,當初就想瞧瞧,可惜一直沒有機會,今兒總算見到其中一個了。”


    聽這話,想來這位便是顧玉珩的養母,宣平侯夫人了。


    顧玉珩如今還未娶妻,府中沒有正妃負責接待女眷,聖上特地恩準了宣平侯夫人來皇子府幫忙操持。


    王荷忙上前去給宣平侯夫人見禮,宣平侯夫人溫和地一笑,讓她起身。


    說罷,突然走近了一些,在王荷耳邊小聲揶揄道,“你不必多禮,我娘家嫂嫂前些日子偶感風寒,今兒來不了了,我可是答應了我那侄兒要好生照顧你的。”宣平侯夫人說這話時眼帶笑意,仔細看去,竟然還有些打趣的意味。


    王荷臉色微紅,任誰被這般打趣多少也有些不好意思,宣平侯夫人的侄兒自然就是羅長安了,沒想到他竟然因為她去求了宣平侯夫人,王荷心裏既覺得羞又覺得有些感動。


    感動之餘,又覺得有些驚訝,她原本以為,以王家跟羅家的差距,羅長安要是真的想要娶她,隻怕沒那麽簡單,怕是要費好一番周折才是。


    可現在看來,似乎並不是她想的那樣?


    王荷卻是沒有那個空仔細琢磨這其中的緣由。她此時正被宣平侯夫人帶著見各家女眷,這些人雖然並不知道跟在侯夫人身邊的這位姑娘是誰,但是看在侯府的麵子上,多少都會笑著跟王荷寒暄幾句,轉了一圈下來,王荷也大致將京城中的高門女眷認了個遍。


    又說了會兒話後,眼看宴席就要開始了,宣平侯夫人便帶頭將一幹女眷統統引到另一處院子裏,在一個寬敞的大堂屋裏,擺好了許多錦杌高椅,然後女眷們各自坐下,丫鬟再奉上茶點果子,這才鬆快的聊起天,一邊閑聊一邊等著客人陸續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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