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三四不以為然的說:“她們是她們你是你,她們不用獨舞你得獨舞,翻身的動作誰也逃不掉,仙韶院不少聰明人家的女兒,聚在一塊,一個跟一個攀比,更容易拔高。你呢?如今還在偷懶,仔細叫人一練就趕超過去。”


    辛夷吐吐舌頭,仿佛被抓到把柄,不敢再多話,專心的開始吸腿。


    安靜片刻,菊三四突然問起:“你幾日沒去慈壽殿請安了?”


    “約莫十天。”辛夷踮著腳答,“師父怎麽啦?”


    菊三四搖搖頭:“沒什麽,就是瞧最近你早晚練功時刻都準,又不犯瞌睡,覺得新鮮。”


    “徒兒沒有老犯瞌睡...”辛夷臉紅的說,“不過,前天聽人講祖筠姐姐被聖人罰了好多棒子,徒兒去探望,她還下不了榻呢。那時候娘娘亦未見徒兒,反是錦瑟姐姐告訴徒兒,最近娘娘一點都不清閑,估計後麵好幾日都不用再請安。”


    菊三四目光一沉,沒再多言語。


    下午,慈壽殿。


    臘月初三那天,四京減免市租的消息像長了腿,勻婉的從伯日夜兼程的趕路,卻還是走到哪兒,詔令就傳到哪兒,絲毫不給他歇息機會。他自然是不討厭減稅的,但若能在減稅前先將府裏的米都賣出去,還是得以賺一筆。否則百姓得知他不必繳稅錢,屆時再不降價賣米,可能真會有民盜來打劫。


    府中囤積餘糧的絕非隻有他一個,從東京到西京,這樣的人家怕是霸占了一半的土地,他根本排不上號。他心裏明白朝廷文書頒布用的都是急腳遞,肯定比他快,然則始終抱著一絲希望,一想到他們比他稍晚一步知道,一覺醒來即會白白虧損一大筆錢,從伯不禁開始亂猜這些大賈聽到這件事時候的表情。


    他預期的一點不錯,確實無人比得上朝廷快,三四天而已,百姓的感恩戴德之聲就傳到楊太後的耳朵裏。


    對太後來說是不是好事,得看百姓感的是誰,戴的是誰。顯然,連許氏都曉得這是尚美人教旨四京做的,若真有人存心散播,那這個消息便會如同湖心泛起的波紋,不間斷,不經意,不留空隙的讓四麵八方都聽見。


    慈壽殿側間屋裏隱隱飄著一股甘酸的氣味,這是摻了漿水的米粥,是祖筠好不容易能用的飯食。“娘娘真是幫尚美人博了個好名聲。”她躺在榻上,倚著一個三彩詩文束腰枕,氣息虛弱的說。


    楊太後坐在她身旁,隨手替她牽了牽被子,淡淡問:“內廷妃嬪教旨府尹的名聲好嗎?”


    祖筠努力笑了笑,臉色清白似紙,整個人好像一戳就會破掉:“每有災情朝廷都會減免收稅,隻要百姓喜歡,又是寵妃,便是以內廷的名義教旨,官家大概也不會苛責。”


    楊太後淺淺看了她一眼,毫無波瀾的說:“他哪有本事管自己的事。”


    “難道有台諫官彈劾嗎?”


    “總會有人忍不住。”


    “奴婢不懂...”祖筠疲憊的回想著上個月趙昶凝入宮那天的情形,“尚美人前來投奔是想進冊高位,娘娘於是幫她打點四京官員,好叫她的教旨得以水到渠成。奴婢原以為這一切是讓官家賞她寵她,若是不小心惹得重臣反對,那娘娘費心至此,就隻為她博這一時的聲譽嗎?”


    楊太後不願回答,她對自己做的事亦少些把握,遂輕輕歎了口氣道:“你有傷在身,別操那個心。”


    穆清閣。


    馥芝倚在腋幾上,緩緩咽下一小口黎花幹,她從未用過這般烈的酒,頓覺喉嚨一澀,嬌聲細咳。采薰趕緊按撫她的胸口,勸她用點蜜橙壓一壓,馥芝擺擺手,端起青釉花杯,將剩下的瓊漿一飲而盡。霎時間光眩星暈陡然映淚目,俏朱櫻色霎時染豐頰,她強忍著才沒吐出來。


    因她快活的很。


    顥蓁批了趙禎一巴掌後,她非但不覺得趙禎因此更親近她,反而發現趙禎對所有嬪嬙的態度都隱約的開始疏離。他常常以國事紛擾為由,獨自夜宿福寧殿,可她從一些風言風語中得知,似乎他在宮中還有別的女人藏掖著,意即是有哪個沒位份見不得光的娼根,硬生生奪了她的寵。


    幸而她投靠對了人。


    顥蓁觸怒龍顏的那日,她跪在地上,分明從散亂的妝奩鏡盒裏,看到了宮中盛傳坤寧殿到處找尋的塗金折枝蜻蜓。她留了個心眼,偷偷將其收在袖子裏帶走,回閣子裏左想右想,都覺得古怪——顥蓁怎麽瞧,都像真的不曉得殿裏有這件東西。


    “是被人悄摸兒擱進去的,坤寧殿裏出了鬼。”她對采薰講,“官家隻消隨便搜搜便能找到,雖是樁小事,但足以惹他惱火。可惜,被我耽誤了時辰,現在若交給他,他定要嫌我挑撥。”停了一下,馥芝又說:“卻不知這鬼是誰安插的。不會是楊婠,她萬事全聽我的;連溪芠攀附著她,倒也不像;嘖,是那個蔫不拉幾的村婦,抑或那個郡君?”


    采薰並不信相信楊婠,隻得道:“興許並非內鬼,隻是聖人自己不懂這是甚麽。”


    “照你的意思,我竟是白撿回來。”馥芝頓感無趣,將蜻蜓扔給采薰,懶懶道,“得,你扔了吧。”


    采薰拿在手裏,細細端詳了一陣:“奴婢以為,若娘子把它送去慈壽殿亦未嚐不可。娘娘雖是慈善的好脾性,但讓她曉得坤寧殿出現遊女的物什,大抵也不歡喜。”


    馥芝琢磨了一下,好像是這個理,便找了一天將它帶給楊太後。然則楊太後雖是聽她在耳邊加油添醋的講了一番,但看到實物表現出的態度十分曖昧,除了嘴角含笑,半點沒有不滿顥蓁的味道。采薰看在眼裏,忍不住猜她是故意這般表現,遂對馥芝使了些眼色。


    馥芝極懂采薰,加之又藏不住話,便直截了當問:“莫非娘娘早就...”話還沒問完,她便突然反應過來,此物是楊太後遣人放進去的。


    回想到這裏,她長籲一口氣,酒勁也早已平複下來,便滿懷期待的讓采薰繼續轉述剛剛從她爹尚繼斌處得來的消息。


    她迫切盼望知道民間的反應,幾多人稱頌她,幾多人擁戴她,幾多人認為她愛民如子,賢良淑德。畢竟,賢良淑德,四個字中單獨拿三個出來,都是一品妃子的名號(一品妃子的排名從高到低:貴妃、淑妃、德妃、賢妃)。


    “信裏說,開封府的店家不是個個都滿意。”采薰道。


    “怎可能,哪個店家會有人不滿意免市租?”馥芝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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