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嘶~”


    “嘶~嘶~”


    略顯陰暗的房間裏傳出幾聲蛇類獨有的嘶鳴聲,電腦的顯示屏發出幽幽的光芒,映照出麵前張牙舞爪的輪廓,古三兩隻手在鍵盤上“劈裏啪啦”一陣狂按,忙中偷閑歪了歪頭,分別蹭了蹭黏著在自己兩側的三角形的小腦袋,“小一,小二,咋這時候醒了?”


    嘴上說著,他手忙腳快打死身旁的小怪,將角色脫離戰鬥,然後伸手按了一個鍵,看著屏幕上的小男童吹著笛子一個轉身,金燦燦的呱太消失,兩條互相纏繞著麽麽噠的大蛇出現在他的身邊。


    “看看,他們像不像你倆?”


    古三左右開弓,將兩條蛇首摟進懷裏,用指腹輕輕摩挲蛇頂。


    他是古家這一代唯一的孩子。雖然父母兩人天性愛玩愛鬧,家庭富裕,兩人工作全憑興趣愛好。一個攝影師,一個導遊,一年到頭都在滿世界亂竄。雖然結婚以後在雙方父母的再三要求下才生下他,但對於這個由於自己不小心而早產,有先天性心髒病的兒子,兩人確是打心眼裏疼愛又愧疚的。更何況傳承自父母的良好基因,古三自小長得漂亮可愛,一張始終長不大的娃娃臉上也時常掛著甜甜的笑容,更是引人喜愛。兩人調整了工作,放下他們一生放蕩不羈愛自由的夢想,安安心心的在他身邊守了十幾年。與雙方的父母一起,恨不得滿足他提出的一切不會引發他心髒病的要求。直到五年前他成年以後,在他的再三要求下,父母兩人才繼續自己的旅途,雖然有視屏聊天,可每年隻有過年那幾天才回一趟家。


    也難得他沒有在三對長輩的無條件寵愛下長成顆歪苗苗。


    古三出生以前父親就養了兩條蠱蛇,跟養兒子似的,取名小一小二,按照排序,他這個真正的兒子反而成了老三。


    古家是馴獸圈聞名的養蛇世家,古帝國末期橫空出世,到他為止,已經傳承過五代了。具古三的爺爺所說,古家先祖古繼宗原本是古帝都轄區邊緣處的村落村民,舉全族之力供養出他這麽一個秀才。在遠近聞名的九江學院就學,某次跟隨師長同窗們結伴遊曆時,在蜀地一帶正趕上叛軍起義。


    為躲避戰亂,他與書院眾人慌不擇路,四散而逃。他一頭紮進山林,因此誤入了苗族部落設置的陷阱之中。


    苗族世代生活在密林中,善巫蠱之術,家家戶戶供養五毒,以女子為主。先祖在那裏結識了當時的族長之女——苗曲,引得她一見鍾情,逃離蜀地,一路護送他回了帝都。


    可惜叛軍早已一路打入古帝都,皇族放棄了抵抗,逃離古帝都,另選新都了。他的族人們也因為大量征軍和戰亂,死的死,逃的逃。等他們回到村落,留給他們的隻剩下一片斷壁殘垣。同時,苗女所養的蠱蟲也在逃離途中的一次次戰鬥裏迅速死亡,到最後,也隻剩下幾條小蛇和蠍子。


    後來他與苗女返回蜀地,私自跟隨外族人逃離部落的苗曲不再被族長接納。而先祖感動於苗女的癡情,又見她回不去自己的部落,就在蜀地與苗女結親,在一處密林裏安了家,棄了書本,供養起五毒。


    兩人安家的地方雖然偏僻,但戰亂之中,何來的明哲保身?夫妻兩人在戰爭後期還是加入反軍,憑借巫蠱之術混的也是風生水起。


    陸陸續續的,叛軍與古帝國的戰爭持續了二十多年。等安定下來,已然是改朝換代,古帝國被推翻,新共和國成立。


    戰爭期間夫妻已育有一兒一女,都習得粗略巫蠱之術。待戰亂平息,女兒另有誌向,隻有兒子願意繼續學習蠱術,可惜因天賦問題,也隻能學得皮毛。或許也因蠱術的原因,古家傳承至今,每一代也僅有一兩個孩童出生。雖然後來有了體外生子的技術,古家也一直沿襲傳統觀念,堅持自然生育。


    古三的的父親古楠和古三都是當代的唯一一人,父親古楠誌不在蠱術,僅學了皮毛。小一小二就是他唯二培養的兩條蠱蛇,比古三年長整整13歲。


    雖然父母長輩都無比疼愛古三,但是因為先天性心髒病和比同齡人虛弱許多的身體,從小,家裏的長輩門和醫生都一邊又一遍告訴他,他的身體是多麽虛弱,不能有情緒激動,不能劇烈運動,更加不能修習蠱術。經過幾次心髒病發作,引起長輩們幾次混亂後,傳承自父母的對自由的向往熄滅便熄滅了,他學會了保持乖巧的樣子,家裏說不能幹什麽,他便不幹。爺爺奶奶,姥姥姥爺和爸爸媽媽有多緊張他,他總是明白的。開始識字後,看著書中那神奇的驅蟲之法,他喜歡上了蠱術。但是他這個身體並不能承受修習功法時所須的毒素侵襲。因此無論他多麽喜愛蠱術,即使已經將家族中的關於巫蠱之術的書籍都倒背如流,他也從不曾私自嚐試修習這一門對身體負擔極大的功法。所幸,自小還有小一小二的陪伴,父母離家之時,也將兩條蠱蛇留給了他。


    古三親熱地跟兩蛇玩鬧了一會兒,讓它們老老實實盤在座椅的扶手上,繼續自己的任務。


    因為身體無法劇烈運動,從記事起,他的童年是在伴隨著家中的典籍和兩條蠱蛇度過的。到該上學時,父母也不敢將他送到學校,擔心一個不注意,小孩就發病了,就隻是請了幾個家教老師回家。


    他趁機提出想要學笛。雖然無法修習典籍中那神奇的術法,卻可以吹響裏麵一支支樂曲,如此他也滿足了。反正沒有內力,曲子也起不到效果。


    父母將他一直捧在手心裏,隻除了對他的身體太過小心,對他總是做到有求必應。在確定古三隻是學習樂器,對他的身體不會造成多少負擔後,便為他請了一位音樂老師。老師來自音樂世家,是一位已經退休的國內外聞名的音樂家,雖然精通華國十幾種古典樂器,但古三隻學習長短笛。


    老師為他教學時,經常帶著他的與古三一樣大的孫子——文秀。文秀是一個活潑好動的男孩,總是活力四射的樣子,皮的不行。但知曉古三的身體狀況後,文秀在他麵前就有些有些小心翼翼。文秀不喜歡音樂,他總是想要出去玩,也經常向古三抱怨,他爺爺爸爸媽媽總是壓著他,一定要他學習音樂。對於他的抱怨,古三總是微微一笑,沉默不語,文秀是古三的夢想。


    古三也許的確有幾分音樂天賦,老音樂家收了他做弟子,細心教導他五年以後。古三十一歲時,老音樂家就開始推薦他去參加音樂會,直言他已經出師了。文秀聞言比他還要興奮,死活不肯再學音樂了,天天跟在他的身邊,美其名曰為小三需要他的照顧。其實他哪有意識到呢,他自己還隻是一個小孩,也是需要照顧的對象。


    於是,往後的十幾年,古三便每隔一年半載參加一次音樂會,反正家裏積蓄能養活他,也不需要他一定要累死累活的工作。去參加音樂會不會累到他這孱弱的身體,又好歹給自己找了一個事業,不至於碌碌無為,渾渾噩噩一輩子。音樂會以外的的時間便是窩在古家,一遍又一遍的翻看家裏的古籍,向往著如果自己能修煉蠱術,將會是何等的能耐。


    而文秀從剛開始隻是跟著他到處跑的純粹玩伴到成為成長為他對外交際的經紀人。更在古三父母離家出走後直接搬到古家,直接接手了對古三的身活照顧。直到去年,文秀突然對一個陌生男人一見鍾情,用了三個月猛烈追求後,今年順利結婚,搬出古家與自己老公相親相愛去了。


    由此,古三也開啟被催婚的生活。


    共和國成立百多年以來,科技與國民觀念都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早幾十年以前華國就已經通過了同性婚姻法,也順利研究出了體外生子技術,為同性戀人孕育後代提供了方便。


    到這時候,古三的父母才意識到自己的兒子交際圈的匱乏,能稱的上是好朋友的也隻有文秀一人。而且也許是習慣了文秀對兒子的照顧,一直以為兩個孩子會如此一輩子。現在文秀搬走了,才意識到文秀是不能照顧兒子一輩子的。在兩人心裏,兒子就是個瓷娃娃,沒人照顧的話,一不小心就會碎了,沒人照顧可不行,他們要想一個一勞永逸的辦法。於是,還遠不到過年時間,兩人便回了家,開始一個又一個往古家帶給他相親對象,男女都有。對於兩人來說,隻要是能照顧兒子,兒子也喜歡,男女就無所謂。至於下一輩的問題,大不了不顧傳統了,直接體外生子就行了。


    古三從開始的哭笑不得到後來的不耐煩,大冬天的,直接收拾了包袱,抱著兩條正在冬眠的蠱蛇,投奔文秀夫夫去了。結果兩人還在度蜜月呢,回都沒回家,直接聯係人為他在新房旁邊另買了一套房子,讓他住進去了。


    典籍無法帶出來,呆不到幾天,古三便有些無聊,隻能去騷擾文秀。


    無奈,文秀隻能暫停自己的蜜月,特地去翻找各種書籍和遊戲,好不容易找到一個名叫《劍網三》的網遊,才仿佛放下大包袱般的給古三買好專用的遊戲機,下載好遊戲,叮囑他不能去pvp區,這才興高采烈地繼續自己的甜蜜假期。


    劍網三裏一個叫五毒的門派與古家的蠱術很相似,同樣是以蠱笛禦使五毒,釋放蠱術,還有兩條與小一小二相似的靈蛇,他就不信古三還會天天來打擾自己的蜜月。


    古三也的確如他所料地沉迷於遊戲之中,高高興興的,選好門派,捏好一個美美的造型。天天控製一個邪魅俊美的毒哥領著兩條靈蛇在遊戲裏到處蹦躂。


    古三一心一意順著主線任務一路走過去,打打怪,采下藥。即不缺時間,又不缺錢,優哉遊哉地用了一個多月將自己的毒哥賬號升到滿級,刷滿門派聲望,收集好足夠的材料,兌換了全套的門派武器與套裝。一直到滿世界隻能接到日常任務了,看著自己身後空蕩蕩,又看看滿屏幕來來往往的毒哥毒姐毒蘿毒太身後跟著的各種各樣的孔雀,才意識到自己咋能沒有門派寵物呢?


    於是又控製著屏幕上一身南皇套,背負蛇影迷蝶毒哥走任務。


    幾天前他已經完成了前置任務,馬上就能拿到自己的門派寵物了。


    “我跟你們說,現在還是冬天,外麵冷著呢,就算醒了也不能出去,要不就和我一起玩遊戲吧?”


    “嘶~嘶~”


    “來來,這遊戲老有意思了。看著還蠻不賴吧?看看,這是我自己捏的臉,帥不帥?”


    “嘶~嘶~”


    “對吧?我也覺得很帥呢!……我都懷疑這遊戲的開發商是不是去過苗疆了,怎麽好像對五毒了解的蠻詳細的?雖然我們古家現在隻有你們這兩條蛇蠱了,但爺爺不是說苗疆那邊的部族能驅使的就是五毒?”


    “嘶~嘶~”


    “我現在正在做一個任務呢,就是有點浪費時間,不過孔雀蠻漂亮的。……看!就是這些……嗯~~選哪個好呢?”古三詢問般的摸摸湊上來的兩隻腦袋,一臉糾結。


    “咦,這是璨星?秀秀好像說過隻有完成隱藏支線才會出現璨星吧?本少爺就是這麽厲害,一擊即中,真棒!好吧,就選璨星!”古三驚喜的睜大眼,眸光亮晶晶的,娃娃臉上肉嘟嘟的臉頰上出現一對深深地酒窩。


    他興奮地握了握拳,抿著小小的嘴唇,控製著鼠標向著屏幕上“璨星”選項劃過去。


    古三點了鼠標一下,卻發現遊戲界麵一動不動,古三抿抿嘴,鼓著臉又點了兩下,看著界麵還是一動不動,氣的將鼠標一扔,嘟囔道:“秀秀咋這麽壞!是她跟我說我閑的無聊時可以玩電腦的,這麽不知道給我準備一個好一點的電腦?!不行,我得打個電話,要換個好一點的……”


    嘟囔著,古三勾下腰拿起放電腦桌抽屜裏的電話,飛快按下鍵盤,幾息後,對麵傳來一個清亮的聲音,帶著一股漫不經心刁侃。


    “小祖宗啊!哥哥我現在在度蜜月啊!……遊戲玩膩了嗎?”


    “沒有,秀秀!我要換電腦!”


    “嗯?電腦怎麽了?”


    “壞了,一點都不好使。”古三悶悶的敲著一個個鍵盤,在“噠、噠、噠……”的伴奏中看著屏幕上一動不動的小人。


    不經意間,一條黑影閃過,他渾身一顫,被兩蛇緊貼著的身體電光一閃,便癱軟下去。


    ……


    再次有意識時,身體是軟綿綿的,被牢牢束縛成一團。眼睛也黏糊糊的,古三努力的掙紮著,將雙眼睜開,眼前模糊一片。耳邊是雷鳴般的轟鳴聲,呼呼的風響和一個男人撕心裂肺般的哭喊。在一陣震蕩中,古三僅僅維持了片刻的清醒,便昏睡過去。


    這時的他沒有意識到,命運的轉折由此開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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