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支荹花公主是北由皇帝那支真鴻一母同胞的親妹妹,他們生母早亡,兩兄妹相依為命,那支荹花從小就懂事乖巧,但是體弱多病,身形單薄,不似其他北由女子那般豐乳肥臀。那支真鴻非常疼愛她,今年正好十八待字閨中。那支真鴻早就開始為她物色駙馬。北由國的王公貴胄、世子、將軍們大都麵相剛毅,寬肩厚背,性格彪悍魯莽,爭強好勝;她沒有一個看上眼,說他們隻知道舞刀弄槍,各個都像草原上的麝牛。那支真鴻登基大典那天,衛玦穿一身銀白色的錦繡衣袍,高挑挺拔,英俊儒雅,就像一隻仙鶴降落在一群麝牛群中;她挪不開眼,一見難忘。


    此後,衛玦的身影時不時地出現在她的腦海裏。她竟然派人每日跟蹤衛玦,看他都在烏裏布做些什麽。回來的人必須向她報告衛玦的一言一行,什麽時候出門,在街上買了什麽,去了哪些地方。


    連邊覺察到有人跟蹤,加強保護戒備;還向那支真鴻報告被人跟蹤的事。那支真鴻怕出事,就派人把跟蹤衛玦的兩人抓了。一問才知道原委。那支真鴻親自到那支荹花宮裏去。


    “小妹,你做什麽?為什麽要派人跟蹤那個衛玦?”那支真鴻溫和地責備道。


    那支荹花滿臉通紅,羞怯難言。


    “要是讓他知道跟蹤他的人是你派去的,多傷你的聲譽啊。”


    那支荹花咬牙不說話,眼裏泛起淚光。旁邊的嬤嬤滿雅焦急了,很想開口。


    “你到是說話啊,哭什麽!”那支真鴻急了,聲音跟著大起來。


    那支荹花哭了,低頭抹淚,跑進臥寢,關上門。


    “皇上---”滿雅開口,小聲地把事情的真相告訴了那支真鴻。


    那支真鴻不願意唯一的妹妹遠嫁他國,於是輕輕推開門,進了她的臥寢,勸說她趁早放棄這個想法。


    “哥哥是為你好,遠嫁他國,山高路遙,你身體差,哥哥無法時時照顧到你,怕你受欺負,想見麵也不能說見就見。”


    那支荹花不說話,一直都是那支真鴻在講。


    “你啊,你啊,一點也沒有我們大草原女子潑辣的性格。聽說他那個王妃很厲害的,成親許多年,他都未敢納個側妃。”


    臨走前,那支真鴻囑咐滿雅多勸說那支荹花,說:“她剛起心動念,現在滅掉她心裏的火苗還來得及。幸好,再過三天他就回去了。”


    倔強的種子埋藏在柔弱的身體裏,隻等著一束陽光照進,就發芽了。打聽到明天衛玦會去太陽湖邊遊玩,所以第二天一大早,她支走滿雅,趕在衛玦之前出發去太陽湖。大約走了三分之一的路程時,她叫馬車夫停車,命人在前路旁挖個深坑,再把馬車趕過去讓車輪陷阱去,不止車輪陷阱去,整輛車都歪倒了。一切就緒,她緊張地等著衛玦的馬車到來,心裏一遍遍地琢磨著見到衛玦時,她該怎麽樣給他留下深刻的印象:是熱情奔放,是溫柔沉靜,還是曲意逢迎---


    她徘徊在馬車旁,期盼著衛玦馬車出現,從來沒有這麽焦急過。


    那支荹花十指交叉,緊握住,打定主意:“對,本公主要熱情奔放,這樣才能給他留下美好的印象。”


    大概兩刻時後,衛玦的馬車來了。


    “公主,他來了!”侍女阿朵開心地指著馬車說。


    那支荹花回頭望,衛玦的馬車還隻是個小點點,她就開始慌張了,問侍女:“本公主的妝容漂亮嗎?衣裙怎麽樣,得體嗎?頭發,頭發沒有亂吧?”


    侍女握住那支荹花纖細的手,給她打氣:“公主您今天美的就像太陽湖邊的金蓮花一樣。太陽神保佑您!”


    侍女的話大大地增強了那支荹花的自信。


    衛玦的馬車快到了,連邊跳下馬詢問那支荹花,是否需要幫忙。阿朵告訴連邊這是那支荹花公主,要去太陽湖遊玩,不想馬車陷阱深坑裏了。衛玦聞聲下馬,客氣地請她上他的馬車,他騎馬,可以一路同行。她緊張到木訥,連話都不會說了,都是侍女阿朵提醒她說話。


    上了馬車,那支荹花還是不敢主動說話。阿朵急了,撩開一點車窗簾,小聲地提醒:“公主,您快說點什麽啊,快和他搭話啊,再不搭話,太陽湖都要到了!”


    “說什麽,說什麽,本公主說點什麽---”那支荹花按著胸口,好想把裏麵亂跳的心按住,“都怪你,亂跳什麽,害本公主說不出話!”


    等到心跳動地不那麽厲害了,那支荹花拉開車窗簾,神情羞怯:“睿王爺,今天真是好巧啊,謝謝您了。”


    衛玦回眸一笑。那支荹花立馬把頭底下去,仿佛遇上了太陽耀眼的光芒。


    “很高興遇到荹花公主,您能坐我的馬車是我的榮幸。”


    那支荹花被衛玦的回眸一笑給迷倒了,心又亂跳起來,她得喘上幾口氣,才能重新和他說話。


    “睿王爺,過兩天您就要回南安了,您---會想念這裏嗎?”那支荹花問。


    衛玦手指著天空:“瞧,你們北由的天空是多麽的遼闊蔚藍,我在北由這些日子都覺心都變寬了。聽說,如果運氣好的話,能在太陽湖裏看見九個太陽。”


    “能看見九個太陽的人,不是靠運氣好,是太陽神喜歡誰,就會讓誰看見九個太陽。”


    “那公主您看見過嗎?”


    “看見過,小的時候看見的。一般人隻能看到兩個,有的人一個也看不見。”


    “不知道太陽神喜不喜歡我啊,好期待。如果太陽湖不喜歡我,我今天在公主麵前就丟臉了。哈哈哈哈---”


    衛玦開朗隨和。那支荹花不那麽靦腆膽怯了;越聊越開心,她漸漸放鬆,落落大方起來。


    “可惜啊,如果你春天來,太陽湖邊會開滿鮮花,像花海一樣,美極了!”


    “都開些什麽花啊?”


    “有金蓮花、銀蓮花、芍藥花、山丹花、還有黑色的藜蘆花。”


    “黑色的花,還真是從來沒有見過。”


    “那你明年春天之前你再來啊,來了就能看到了。”


    “來一趟北由可不容易啊,我也不是什麽愛花之人。”


    太陽湖很大,目所不能及。湛藍的天空,湛藍的太陽湖,分不清哪裏是天,哪裏是湖。水天相接處是水平的一條線,白雲堆砌其上,遠遠望去好似雪山。湖水清澈,岸邊的水比較淺,石頭和小魚清晰可見。大群的綿羊在啃食湖邊青草,野馬群悠閑地漫步。太陽湖是北由的神湖,據說太陽神就住在這裏。每天都有人去朝聖,在湖岸邊跪拜,祈求好運,保佑家人平安健康。


    衛玦被驚豔到了,深深吸了一口氣,““哇---好美啊!這裏的空氣都甜的。聖潔,寧靜、祥和,與世無爭,能淨化人心。太陽湖太美了,真是歎為觀止!”


    連邊一路嚴肅,警惕四周,此時,他全身放鬆下來,感歎:“我有一種見到大海的感覺。”


    那支荹花向連邊露齒一笑,說:“太陽湖又叫太陽海。”


    “末將的比喻真是恰當,哈哈哈---”


    他們漫步湖邊,談天說地,很是投機。九個太陽一直未出現,那支荹花叫衛玦別急,九個太陽一般午後才出現。中午他們席地共餐。衛玦向那支荹花敬酒,那支荹花喝下後,連連咳嗦。她是不能喝酒的,但是不想拒絕衛玦的美意,與思慕之人同飲,她求之不得。她說要為衛玦獻歌一曲。


    “能聽到公主動人的歌聲,我真是三生有幸。”


    那支荹花開腔了,人雖瘦但音域低沉,長長的調子從她的胸腔發出,悠長、徐緩、悠悠遠遠,好似寬廣的湖麵,一望無際的草原。


    雖然一句沒聽懂,衛玦聽得認真,表情陶醉。一曲唱罷,那支荹花額頭上都出汗了。


    眾人熱烈鼓掌。


    “可惜,我聽不懂歌詞,不過好像是支情歌吧,裏麵飽含了深情和思念。”衛玦說。


    “睿王爺真是聰慧,這就是一首情歌,”那支荹花含羞講道,“是講一個姑娘思念在遠方的心上人。”


    “好聽,北由的歌曲真是別有韻味。”連邊說,“聽了---聽了有一種---哎---讀書少,嘴巴就笨。”


    那支荹花和她的侍女們咯咯笑。衛玦也跟著笑。


    正好午飯後,天上的太陽變大變得耀眼,萬丈光芒投射到湖麵上。湖麵出現了九個太陽,神奇的是,湖麵九個太陽又慢慢移動到湖麵上方,一個個排開,狀如拱橋。衛玦看到了九個,那支荹花也看到了九個,連邊看到了四個,那支荹花的侍女阿朵看了三個。南安的人都大呼神奇!


    返程路上,衛玦騎馬,那支荹花坐車,衛玦一直把她送到皇宮門前。


    “王爺,末將覺得這公主喜歡你。”連邊笑著說。


    “有嘛,本王沒覺出來,你啊,別把人家的熱情當多情。快回驛館吧,天都黑了。”


    那支荹花的心情如同晚霞那麽燦爛。她腳步雀躍,走幾步就轉圈回旋,裙擺旋轉飛起。


    “公主您慢點。”阿朵笑著提醒。


    那支荹花霍然回身,抓起阿朵的手,問:“本公主今天表現的怎麽樣?能給他留下美好的印象嗎?”


    “能----”阿朵的表情非常的認真,“他聽公主您唱歌時,那陶醉的樣子比皇上聽您唱歌時還要陶醉。”


    “真的啊!”那支荹花舞起臂膀,扭動腰肢,轉動身體,裙擺旋轉起來,快樂的好似要飛起來。


    第二天,那支真鴻派人告訴衛玦說,跟蹤他的人抓住了,經過審問,那人隻是想偷衛玦的財物。


    最後一天的早晨,使團馬隊一切準備完畢,整裝待發。衛玦的一隻腳踏上車凳,這個時候那支荹花到了。


    衛玦款步過去,向那支荹花作揖行禮。她雙手伸直,交叉貼於胸前行北由禮。阿朵手捧著一個精致的大木盒子。


    “幸好趕得上,沒想到睿王爺早就這麽就要出發了。”這次見麵那支荹花從容了許多。


    “我沒想到荹花公主會來相送。”


    那支荹花擺了下手,阿朵上來,將木盒子遞到衛玦麵前。


    “感謝睿王爺熱情相助,小小禮物不成敬意。”那支荹花邊說邊打開木盒子。木盒子裏麵是一把黑色的龍晶鐵短刀。


    “這是龍晶鐵刀嗎?”衛玦驚訝地問。


    “是的,感謝睿王爺的相助。”


    “我隻是舉手之勞,公主卻送這麽貴重的禮物,我怎麽好意思收。”


    那支荹花關上盒蓋,阿朵把木盒子交給了衛玦身邊的隨從。


    衛玦看了一眼木盒子,再看著那支荹花,說:“謝謝,謝謝荹花公主的厚禮。”


    “睿王爺何時再來北由?”


    山高路遠,千裏迢迢,長途跋涉,衛玦可不怎麽想來了。他說:“有來有往,公主您可以來趟南安啊。您要是來,我一定是個合格的伴遊。”


    那支荹花心裏樂開花,卻問得平靜:“真的嗎?”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使團出發,衛玦從馬車窗裏伸出頭來,再一次和那支荹花告別。她揮手告別,一直目送,直到使團馬隊的最後一匹馬消失在視線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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