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住了六日,夏辰越發喜歡起這個地方,恬淡自然實在很適合她此時的狀況。而她越發覺得花漫樓才學見識過人,她怎麽都無法將他當作一個尋常商人看,他睿智卻不世故,舉止優雅深邃的眼神透著幾分深沉固執。


    夜涼如水,夏辰飲下一杯芳香的藥茶困意很快襲來,這幾天她都睡得很早很踏實,她回到床上不過片刻便沉沉睡去。


    房門悄然而開,花漫樓緩步走到床邊,目光灼灼地盯著夏辰恬靜的睡顏喃喃道:“辰兒,你為何不等我,等我功成名就!”輕撫了一下她的粉頰:“怪我這幾年沒有好好陪你,以後我都不會讓你再離開我,過幾天這邊的事處理完,我便帶你回大雲。”


    此時的玄都皇宮夜宴剛散,眾大臣紛紛離開。玄皇在兩名宮女攙扶下回到寢宮,他剛躺下身便覺心口有些發悶,接著一陣陣抽疼起來。


    “來人,快來人……”


    裴皇後快步走進來,從一旁的抽屜中取出一個錦盒拿出一顆藥丸連同一杯水端到榻邊。“皇上,你的心疼病又犯了?來,服藥!”


    玄皇捂著胸口惡狠狠地道:“你說這是仙丹,為什麽我現在心疼病越來越嚴重了!你說!你給我吃的到底是什麽?”


    裴皇後絲毫不慌:“皇上你怎麽能如此懷疑臣妾呢,這藥禦醫都查驗過,而皇上每次服過藥痛苦不是會馬上減輕的麽?”


    “可是,可是為什麽還不見好。”


    “皇上,常言道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


    玄皇接過藥一口吞下,深呼了兩口氣:“皇後,你怎麽會來?找朕有事?”


    裴皇後道:“皇上,既然你不舒服待明日再說。”


    玄皇歎了口氣:“說吧。”


    “皇上,那大雲國的特使說的也不無道理,雖然那幾個縣臨著邊界,但畢竟隔著那麽高闊的一道山呢,一來一去豈會半點痕跡沒留下。”


    “皇後的意思是?”


    裴皇後道:“臣妾覺著搞不好真是我們自己人搗的鬼。”


    玄皇沉思片刻:“目的呢?”


    “哎呀皇上,如果兩國打起仗來,皇上就得派兵,派兵就得任命統帥,這個位置已虛懸三年多少人虎視眈眈呢。”


    玄皇點了下頭:“如此說來是該任命一個合適的人選了。”


    裴皇後道:“皇上,那你看我表兄如何?”


    “吳術?”


    “是啊,他之前一直跟在賀蘭宗輔統帥身邊,又立下了許多戰功,在軍中也頗有威信……”


    玄皇一抬手:“容我想想。大雲國的特使那邊如何去說?”


    裴皇後輕哼道:“就說我們看在他們很有誠意的份兒上不追查了,讓他們送五十名繡婦,十鬥珍珠來謝罪。他們啊,隻有聽著的份兒!”


    玄皇猛地坐起身:“你宮裏已有上千名繡婦還嫌不夠?你用珍珠裝被,一日繡衣一襲,你還不滿足!你平日便幹預政事,現在還想讓你堂兄當玄軍統帥,你想把朕當傀儡麽!”他越說越激動。裴皇後幹預朝政不是一天兩天了,他雖懶得去管,但心裏時常為此不痛快,而她現在胃口是越來越大,竟打起軍隊的主意。


    裴皇後“噗通”一聲跪倒在地:“皇上,臣妾也是想為你分憂啊。”


    玄皇咬牙切齒地道:“分憂!你所做的一切都隻是為了滿足你自己的私欲!你!”說著抬手給了裴皇後一個耳光。


    裴皇後仗著裴吳兩家的勢力一向驕橫,而這些年來她獨守空房早已滿腹怨氣,她揚起下巴瞪視著玄皇:“皇上,你竟然打臣妾!別人都以為當皇後有多麽好!可我寧可自己隻是個尋常村婦,你可曾對我噓寒問暖過一句?”她站起身指著玄皇:“之前你縱情聲色,恨不得一天換一個女人,這幾年你整日酗酒,喝醉了就狂性大發,我們唯的一兒子也死在了你手上,嗚嗚……你把臣妾也殺了算了。”外人還在揣測皇子之死有何隱情,畢竟虎毒不食子,可她卻是親眼瞧著的。


    玄皇一手捂著胸口,一手胡亂的揮舞著:“朕算什麽皇上,為什麽所有人都要管朕。朕也想過當個好皇帝,可不管朕怎麽做都不對,做多少都不夠!”說著他狂笑起來,一把抽出掛在床頭的刀:“現在我更連男人也不是。殺!殺!我要把你們全殺光!”


    裴皇後見玄皇發了狂立刻向殿外跑:“來人!來人啊!”她這才發現剛剛自己已把所有人都遣退了。


    “皇後娘娘,你這是要去哪兒啊?”


    裴皇後像見到救星般拉住白衣女子的手:“仙子,皇上他又發狂了。”


    宮裏本不許人穿素白衣裳,但這白衣女子卻例外,而她不是別人,正是殘月宮主影殘月,至於她如何進的宮,又怎會成為仙子全都是海崚王一手安排的。


    影殘月微微一笑:“再怎麽說你也是皇後,這種時候應該陪在皇上身邊才是。”說著一掌將裴皇後打回殿中,關上殿門。


    聽著裴皇後哭喊著求饒,最後變為淒厲的慘叫,而外邊的殺聲火光也越來越近,她眯起眼得意地道:“解決了一個,下一個是誰呢?”


    過了約莫一刻,海崚王帶著一隊人馬走過來。“皇上呢?”


    影殘月裝作很害怕的樣子:“皇上剛剛又狂性大發,皇後娘娘被皇上,殺了!”


    海崚王身邊的吳術大喊了一聲:“皇後娘娘!表妹!”


    海崚王一臉悲慟:“我還是來晚了一步啊!”說罷他見影殘月向他使了個眼色,知道一切都已布置妥當,抬手示意左右開門。


    殿中一片狼藉,裴皇後倒在血泊中,身上布滿了刺的、砍的傷痕,衣服上的珍珠散落在血中依舊散發著迷人的光芒。玄皇倒在她的身旁不遠,手捂著胸口指縫間不時地流出血來,雖然已麵若死灰卻還未斷氣。


    吳術第一時間衝了進去,抱起裴皇後失聲哭喊起來。


    玄皇看到海崚王和影殘月一起走向他,頓覺恍然,顫抖著伸出手指著海崚王:“你!你們!”


    海崚王半蹲下身湊到他耳邊:“不是我,是你自己的心魔,我不過是幫你將它們喚醒放大而已。”


    玄皇瞪大眼睛,眼珠幾乎要掉出來:“上一次!朕就該、該殺……”


    海崚王格開他的手指:“就是因為上次的事讓我意識到唯有自己當皇上,才能為所欲為!”說著他隨手撿起一顆珍珠:“你若不能滿足女人的心至少也要滿足她的身體,不然就是給她再多金銀珠寶她也不會知足。我隻不過告訴皇後娘娘堅持給你服這藥,你便會隻愛她寵她一人。”


    玄皇長吸了一口氣,卻沒有呼出,他永遠也呼不出這口氣了,不過他的神情卻突然變得無比輕鬆,倒在地上像是睡著了一般。


    海崚王站起身:“吳將軍,此時不是自責的時候。”


    吳術身體一僵,放下裴皇後轉身便跪,向海崚王高呼一聲:“萬歲。”接著其他將領的士兵也都跪在地上連呼:“萬歲。”


    海崚王迅速夜召眾朝臣上朝堂,吳術將早就準備好的說辭說了一遍。無非是玄皇暴虐,不理朝政,枉殺大臣,殺妻弑子,人人得而誅之這類的,然後又哭了一痛皇子、皇後、皇上,最後高喊一聲:“海崚王萬歲,請海崚王登基。”


    眾大臣早已對玄皇失望,何況人已經死了,又沒留下子嗣,其中更有不少人早被海崚王收買,於是都高呼請海崚王登基。


    海崚王推辭再三,最終還是“勉為其難”地點了頭,但卻還不能直接說同意。連他自己都覺著可笑,這實在像是當了婊*子,卻還要立牌坊,可不知為何,越是精明世故的人,越是喜歡弄這一套,他也不能免俗,至少現在不能。


    天還未亮,黑石將軍來到葛王府,將海崚王弑君篡位的消息告訴了葛王。


    賀蘭雍在房中來回走了兩圈:“沒想到他這麽快就動手了。我早該想到那幾個縣城被洗劫是個陰謀,他是想借此分散所有人的注意,並趁皇上夜宴大雲國特皇宮疏於防範之機篡位。”


    黑石一拍桌子:“他沒敢叫我們去朝堂,但我卻沒想到有那麽多人支持他,如果他當上皇帝必然會對付我們。”


    賀蘭雍道:“許多人未必真心擁立海崚王,隻是皇上突然駕崩一時間有些六神無主或者持觀望態度罷了。再說誰當這個皇帝我並不在乎。”


    “葛王你!怕是海崚王當上皇帝首先要對付的人就是你我。”


    賀蘭雍歎道:“玄國要內亂了麽?如今已是民不聊生,如果他能是個好皇帝倒也不錯。”


    黑石大聲道:“這都什麽時候了,葛王可不能錯失良機啊。”


    賀蘭雍輕笑一聲:“良機?一頭牛被一群狼圍著,先衝上去的十之八九會被牛所傷,就算它能把牛咬死,在爭搶牛肉時卻已沒有體力!何況一旁還有一隻豹子在伺機而動。”


    “可是所有的狼都不動牛或許會逃,再說不趁著狼多時將豹子除去,它早晚將狼群逐個吃掉。”


    賀蘭雍微微一笑:“如果把牛留給豹子,結果如何呢?”


    “這……”黑石一時答不上來。


    賀蘭雍繼續道:“有幾種可能,其一豹子會以為狼群怕了它,從此再不將狼群放在眼裏,這是輕敵!其二豹子並不放心狼群,卻也舍不得到口的牛,於是寢食難安地守著牛,這是勞師。其三他把牛囫圇吃下,再想去對付狼卻是吃得太飽追不上了,這是作繭自縛。其四……我還沒想到。”


    “哎喲我的王爺,這時候你還有心情開玩笑,我們的腦袋就快搬家了!”黑石都快急得哭出來了。


    賀蘭雍正色道:“海崚王為收買穩定人心,短時間內還不會動手鏟除異己,甚至會向這些人示好。況且現在京都的兵馬已被吳術掌握,且不說我們沒有準備十分被動,此時動手不僅沒人會幫我們還會成為他殺一儆百的目標。”


    黑石捶胸頓足地道:“看起來我們隻能先忍氣吞聲了。”


    “嗯。不過早做準備是必要的,海崚王這人常常出人意表。”


    黑石一點頭:“我明白。對了葛王,王妃她近日可好?”


    “啊,無塵尋了一位名醫,王妃現在那位名醫那兒,很安全。”


    黑石猶豫片刻:“海崚王曾找我問過王妃的事,我也覺得王妃和以前不太一樣了。”


    葛王眉頭一皺:“嶽父大人莫非在懷疑什麽?”


    黑石連說了兩句“不敢當、不敢當。”然後搖頭歎了口氣:“別人或許難分真偽,但我這個當父親的怎會認不出自己的女兒呢?當時也是聖命難違沒有辦法,後來聽雪梅說王爺和王妃相處融洽,我總算放下心。”


    葛王並未表現出多驚訝:“這麽說來她果然不是玉辰。”


    黑石道:“雖然皇上已駕崩,但這事若傳出去不一定會惹出什麽樣的事端來。”


    葛王微微一笑:“所以還是繼續保守這個秘密為好,隻不過真的玉辰去了哪裏呢?”


    黑石一臉無奈:“我倒並不很擔心她,不定跑到裏去野去了,從小她就比男孩子還頑劣,也是我這個當爹的疏於管教。”


    葛王道:“其實我挺喜歡玉辰的性子的,但她無意於我,希望她能找到自己的幸福。”


    “王爺真是寬宏大量,待這些事情平息,我一定抓她回來向王爺請罪。”


    “那倒不必,隻希望這事能妥善了結。本來我也不喜歡強人所難,特別是感情。”說完他略有些心虛地咳了一聲。


    黑石道:“我隻是想不明白這假王妃究竟是來幫我們的還是另有什麽目的。”


    葛王想了下:“不管怎麽說她到底幫過我們,而我也觀察過她,似乎她真失憶了。”


    黑石站起身:“這事以後再說不遲,我先去打聽一下皇宮的情況,做些安排。”


    “好。”看著黑石匆匆離去,賀蘭雍陷入沉思,不過他所想的並不是誰當皇帝,甚至不是海崚王當皇帝後會如何對付自己,而是他的王妃到底是什麽人?又是否真的懷有不可告人的目的才嫁給自己。如果有一天知道她是來害自己的,他會怎麽做呢?


    此時賀蘭雍才發現她的音容笑貌竟已深深印入了自己的腦海,而自己竟如此強烈地想見到她,不知她這幾日過得如何,可曾想起過自己?他的心猛地一顫,他忽然有些害怕卻又忍不住期待著什麽似的。


    真希望一切真如商無塵所說,她是他在西關外偶然碰到並救下的陌生女子,她的確是失憶了對一切毫不知情,也希望她能很快好起來,到那時……她仍會是自己王妃,做為自己真正在這個世界生活的開始,也做為她原本的自己。


    ------題外話------


    感謝心花錯、千語千羽、黑嫂、書劍-笑、起點的麥兜、轉貓娘粉紅支持,謇旭繁星的評價票。感謝思貓娘打賞香囊,水星的蒙麵超人打賞平安符,麽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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