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城警官職業學院後麵,有一條小吃街。


    今朝總嚷著學校食堂滿足不了每天學習訓練所消耗的體能,所以隔三差五,就會帶著郝建去開小灶。


    盡管很多時候,他隻是找個借口,給寧願一個人躲起來啃冷饅頭,也不願開口向別人蹭一頓飯的郝猛,補充油水罷了。


    今日的小吃街依舊熱鬧,隔了老遠,就能聞見空氣裏彌漫的飯菜香味。


    可今日的食客卻有些反常,一個個不往街邊小館裏鑽,反而都神色匆匆,一股腦朝街尾蜂擁而去。


    “滴嘟、滴嘟、滴嘟……”


    “什麽聲音?”今朝停下腳步。


    “哪有什麽聲音啊?”跟在後頭的郝猛,差點撞上今朝背心,疑惑問道。


    “不對,好像是警笛聲!”今朝很肯定地說道。


    一向對今朝極其信任的郝猛,駐足聆聽,過了一會,搖了搖頭道:“朝哥,不是我不相信你,我從小在山裏放羊,耳朵靈得很,能聽到幾十米外野獸靠近的聲音。警笛聲那麽刺耳,如果你都能聽到,我沒理由聽不到啊。”


    今朝不可置否地點了點頭,但他的確聽見了警笛特有的聲音。仔細一聽,又有些奇怪,這聲音仿佛很遠,又似近在耳畔,感覺有些不真實。


    二人跟著人流開始移動,走到街心的時候,一直默不作聲的郝猛,忽然一拍手掌,道:“朝哥,好像真的有警笛聲,就在街尾方向。”


    “我就說嘛,看樣子好像出事了,看看去!”


    今朝撒丫子向街尾跑去。


    郝建木立原地,眼神驚訝,喃喃道:“朝哥的聽覺什麽時候這麽靈敏了?”


    這條名叫學林路的小吃街,街尾那邊,已烏泱泱圍滿了人。


    許多飯館的老板夥計,更是連生意都不做了,紛紛走到門口,撐著頭看熱鬧。


    “好久沒出這麽大的事了,好像連特警都來了。”


    “誰說不是呢,這年頭真是什麽人都有,連老人家的錢都搶。”


    “那個人手裏好像有刀,也不知道警察勸不勸得住他。”


    人聲鼎沸,議論紛紛。


    今朝推著身量巨大的郝建,當做推土機來使,很快就“碾”到了人群最中央。


    隻見街尾那邊,有一個中年男人,手持利刃,連拉帶拽,挾持著一名六七十歲的白發老嫗,正氣勢洶洶地與一眾警察對峙。


    以事發地為中心,方圓四五十米開外都拉起了警戒線,將看熱鬧的人群隔絕在外,由轄區派出所民警負責維持秩序。


    郝猛見狀,大口呼吸,掄起袖子就要往警戒線裏闖。


    今朝從後麵一把抱住他的腰,壓低聲音斥問道:“幹什麽去?!”


    郝猛言簡意賅,“我去幹壞人!”


    今朝簡直被他這份天真到一塵不染的正義感打敗了,沒好氣道:“幹你妹!先不說警察放不放你進去,就算真讓你進去,憑你這副尊容,嚇得嫌疑人手一抖,抹了人質的脖子怎麽辦?”


    “額……”郝猛思量片刻,終於停下腳步,雙拳緊握,遙望遠處持刀中年人,眼神那叫一個嫉惡如仇,“那我等一下再去幹他。”


    今朝哭笑不得。


    “不要傷害人質,不管你有什麽要求,警方都會盡量滿足你。”


    一位說話溫聲細語,卻讓人沒來由感覺到三分威懾的年輕女警,緩步接近持刀中年。


    她顯然受過專業談判訓練,步伐均勻,既有效地接近持刀中年,也不會讓對方感到威脅,從而因慌亂誤傷人質。


    年輕女警在距離持刀青年一兩米處停下腳步,伸手反複做出按壓的動作,“你別激動,先把刀放下。你要談條件,可以,但這位大媽是無辜的。”


    年輕女警的動作看似隨意,其實深有門道,她停下來的地方,正是心理學上,人與人之間的“安全距離”,而她反複按壓手掌,也是在不經意當中,對持刀中年施加心裏暗示。


    遠處。


    將這一係列動作盡收眼底的今朝,不由得點頭表示佩服。


    臨危不亂。


    “別過來!”


    手持水果刀,劫持人質的中年男人,此時情緒突然激動起來,向後倒退一步,抵住老嫗咽喉的刀尖,兀自深嵌幾分,眼看已劃破表皮,沁出淡淡鮮血,“少他媽框老子,你們的套路我還不知道?先讓老子走,老子再放人!”


    年輕女警思量片刻,隨即將腰間裝備齊全的武裝帶解開,隨手丟在一旁,接著將全身上下的口袋都翻了出來,最後攤了攤手,道:“我可以答應你的要求,但有一點,必須讓我跟著你,不然,我怎麽知道你會不會出爾反爾,在逃脫後殺害人質。你用不著害怕,我隻是個女人,論蠻力一定不是你的對手。況且你也看到了,我並沒有攜帶任何武器。”


    “腦子聰明,膽子也大,不錯。”今朝不由得稱讚道。


    “朝哥,你在說誰?”郝猛回過頭,一臉茫然。


    “那個女警察啊,你沒聽到她剛才說的話嗎?”今朝反問道。


    “朝哥,別逗了,咱們跟她少說有四五十米遠,我隻是看見她在動嘴巴而已,你怎麽可能聽得見她說話。”郝建頓了頓,“哦”了老長一聲,繼續道:“你該不會是看上人家了吧。”


    今朝隻道他在開玩笑,並無心理睬,繼續將目光拋向遠處的對峙雙方。


    但他忘了。


    郝猛從不開玩笑。


    “咚咚、咚咚、咚咚!”


    這時,今朝忽然聽見一陣極不尋常的聲音,一開始像是雨點敲擊屋簷,輕而遠,慢慢變得清晰起來,有如戰鼓在擂。


    閉目細聞之間。


    竟是心跳聲!


    今朝雙目暴睜,目光下意識朝聲音來源看去,最後鎖定是,竟是那位此時已淪為人質的白發老嫗。


    隨著那陣心跳聲加劇,老嫗麵色蒼白,嘴唇發紫,呼吸顯得十分困難,並且眼珠直直上翻,似乎有昏厥的跡象。


    隔著人群向內觀望的今朝,居然將老嫗的臉瞧得清清楚楚,纖毫畢現,比透過八倍鏡看人,還要清楚。


    最不可思議的是,最後他居然看見了老嫗眼中,人群裏的自己。


    正如郝猛所說,他們現在所在的位置,與事發地相隔四五十米,當中還隔著沸騰的人群和鳴笛的警車。即使聽力再好的人,也聽不見那邊人的對話,更遑論老嫗的心跳聲了。


    更荒誕的是,目力極佳之人,在這種距離下,也無法將一個人的臉看得十分清楚,想要看到對方眼中的自己,更是絕無可能。


    可今朝確定,他真的聽見了,也看見了。


    他甚至覺得,隻要自己願意,還可以聽得更遠,看得更清楚。


    這種感覺就像是,忽然間獲得了某種神奇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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