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


    甄別大選,如期舉行。


    顧薏天沒亮便已起床,開始搗鼓他那個,從不離身的黑色木箱。等到天色大亮,才滿意地合上蓋子,背在身後。


    依舊賴在床上的今朝,側過身體,一手托腮,一手貼住屁股,擺了個搔首弄姿的姿態,眯起眼睛,不懷好意地問道:“你這箱子裏,到底裝了什麽?也不讓人看,該不會有什麽寶貝吧?”


    經過這幾天的相處,顧薏已摸清今朝的無賴性格,此時看到對方眼饞的表情,趕緊往後稍了稍,雙手負後,護住箱子,“對於一個偃師來說,偃箱便是他的命根子,是不能隨便給別人看的。我爹常說,箱不離身,器不離手。”


    “你爹有沒有說過,你長得像個娘們?”


    “今朝!!!”


    “……”


    天朗氣清。


    行出房門,今朝大口呼吸,感歎現實世界,可沒有這麽好的空氣。然後用手遮在眉骨上方,抬起頭,望著一雲不染的湛藍天空,問道:“咱們這是要去哪?”


    顧薏伸手指向遠處,道:“喏,就是那裏,臥雲峰,朝天門。”


    今朝順著他手指方向看去,隻見遙隔百裏處,有一座巍峨山峰,高聳入雲。


    “啥,那裏?光憑兩條腿,走到明年也爬不上去!”


    顧薏看猴似地看著今朝,怔怔道:“走?走什麽走?當然用飛的啊!”


    今朝雙肩一顫,大聲道:“啥?飛?!”


    顧薏白了他一眼,感覺在解釋一個白癡問題,沒好氣道:“對啊,有劍禦劍,無劍禦物。”


    今朝拿腳蹬了蹬地麵,抬頭望天,接著縱身躍起,做了個起飛的姿勢,但很快便落了下來。反複數次後,哀怨道:“飛你姥姥,我可不會!”


    鬥嘴吵架從沒贏過今朝的顧薏,總算逮到件事,能壓對方一籌,不由得表情竊喜,徑自從箱子裏拿出一把,丈量木料的鐵尺,握在手裏晃了晃,嗬嗬笑道:“那我管不著,不過,多走動也好,有益身體嘛。”


    一邊說著,一邊將鐵尺拋向半空,雙指捏訣,一聲敕令。


    鐵尺瞬間變大數倍,緩緩下降,懸停於顧薏身前。


    顧薏一步踏出,登上鐵尺,轉頭對今朝說道:“再見咯。”


    剛轉回頭,忽覺鐵尺一重,兀自下降寸許,胸前更多出一雙,環住自己項脖的手,冷不丁回頭,就看見今朝那張笑容無恥的臉。


    “你禦物,我禦你,走起!”


    “別抱著我!”


    “腰呢?”


    “腰也不行!”


    “……”


    一路上。


    除了看不盡的峰巒雲海,不時有少年少女,禦劍禦物,疾掠而過。


    隻是經過今朝和顧薏身邊時,皆放緩速度,回頭張望,打量同乘一物,前胸貼後背的二人,眼神鄙夷。


    誰說道家心性自然?


    也汙!


    ————


    像被刀劍削過的臥雲峰,山頂處形成一個天然平台,可容萬人。


    朝天門居中而立。


    這座巨大的青石牌坊,能在高空一眼看盡,明明裏外都是空蕩天幕。但若是站在門外向內看,就能看到一條通天石階,不見其盡,仿佛直達雲端。


    據顧薏說,這裏便是太白觀的山門所在。


    朝天門前。


    一百名應試少年,悉數到場,並且很自然地分成兩撥。


    看著不明就裏的今朝,顧薏小聲解釋道:“不必覺得奇怪,那些天資質卓絕的天才,自然瞧不上用丹藥仙草喂出來的膏粱子弟。而那些出身顯赫的公子小姐,也看不起自命清高的所謂天才。所以,就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咯。”


    今朝點了點頭,忽然問道:“你屬於哪撥?”


    顧薏想了想,認真回答道:“兼而有之。”


    今朝將目光重新拋回人群,隻見有說有笑的兩撥人中間,一道白衣倩影,麵向朝天門那邊,孑然而立,掌中一柄雪鞘長劍,格外紮眼。


    有風吹過。


    原本背對人群的白衣少女,微微側目,望向鬢邊一縷被風吹動的青絲,雙指一挽,拈於肩前。


    今朝隨即看到一張,正值芳華,又如月色般清冷的少女麵龐,和一道柳葉般彎狹精致的淡淡娥眉。


    忍不住脫口問道:“她是誰?”


    顧薏壓低聲音道:“她就是蘇淡眉!”


    今朝一手環胸,一手摩挲下巴,端得一副流氓腔調,“小姑娘長得不錯啊。”


    顧薏心頭一凜,不由得倒退幾步,像是怕被人打。


    “喲,這不是我那今年已經二十一歲,考了五年,才考進甄別大選的今朝表哥嗎?”


    一個滿臉欠揍樣的粉袍少年,緩步走來,說話聲之大,好像恨不得讓所有人都聽見。


    眾人目光,果然齊齊看向這邊。


    今朝當然不認識他,但這些天來,有許多屬於這個世界自己的記憶,鑽入腦中,使得他接收到了許多信息。


    比如說,這個世界的自己,出身江南河源一戶官宦人家旁支,母親是這家家主的親妹,父親則是個沒用的男人。


    再比如說,眼前這個名叫劉秀石,從小就對他陰陽怪氣的粉袍少年,正是自己的表弟。


    今朝打從心底厭惡他,特別是他還穿了最令自己惡心的粉色。


    名叫劉秀石的粉袍少年,走到今朝麵前,斜眼道:“真不知道你是怎麽通過初試的,作弊了吧?還是說,你娘跟考官睡過,所以對你特別照顧?”


    雖然今朝不屬於這個世界,對另一個自己的父母也沒什麽感情,但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絕不是他的風格。冷冷一笑,道:“睡倒是睡過,不過是老子把你娘睡了,所以才生出你這麽個雜種兒子。”


    “你!”


    如今已是三樓巔峰的劉秀石,勃然大怒,一股逼人氣勢,熊熊激蕩,抬手便要掌摑下來。


    “你們畢竟是表親,何必大打出手。”


    站在今朝背後的顧薏,小聲勸阻道。


    說完之後,又縮了回去。


    今朝知道,顧薏天生膽小,而且是典型的窩裏橫性格,隻敢對熟絡之人,大呼小叫。外人麵前,從來都是一副蔫了吧唧的樣子,最怕說錯話,得罪人。


    不過方才這種情況,顧薏敢站出來為自己說話,今朝隻覺沒交錯這個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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