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將近。


    燭火也將燃盡。


    今朝的目光就像垂垂將熄的燭火一樣,逐漸黯淡下去,“我們在複試中並未取得無花黑蓮,怕是早已被淘汰了吧,還有什麽資格參加終試?”


    顧薏眯起眼,道:“你當真以為我們的任務隻是取得黑蓮?還是以為太白觀的五脈司掌,提前不知道無花黑蓮現世之處,必會有黑火地蟒相守?”


    今朝在聽著。


    顧薏解釋道:“換句話說,要取黑蓮,必遇黑蟒。斬殺黑蟒,即奪黑蓮。”


    今朝喃喃道:“所以……”


    顧薏笑著道:“所以,我們晉級了。”


    他的臉色忽然沉了下去,小聲嘟囔道:“最氣人的是,寧也那家夥因為帶回黑蓮,也跟著晉級了。哼,他害死雲笑風、豐年在前,臨陣脫逃將我們至於險境在後。我實在想不到,他居然會是這種忘恩負義的小人。像他這樣的人,應該立刻取消資格,逐下山去!”


    想起寧也奪蓮而去時,臉上那個陰邪的笑容,今朝不由得為之氣結,沉吟道:“多行不義必自斃,像他這樣的人,不過一時得意罷了,總有一天會自食惡果。”


    他頓了頓,又問道:“有多少人進了終試?”


    顧薏想了想,道:“經過複試,淘汰十七人,重傷二十三人,死亡二十九人,最後僅剩三十人能夠參加終試,角逐那十個成為太白觀五脈弟子的席位。”


    今朝瞪大眼睛道:“不過一次考核而已,死傷居然如此慘重?!”


    顧薏輕歎一聲,道:“大道之爭,從來殘酷。”


    今朝咽了咽口水,忽然覺得現實世界的應試教育和考試製度,雖然被無數人吐槽,但若是與此間世界相比,卻又顯得人道合理。


    至少絕不會死人。


    他忍不住也歎了口氣,道:“那如何判定天破地續丹歸誰所有?”


    顧薏道:“無論是誰,隻要能在終試中拔得頭籌,不僅能被五脈司掌優先挑選,還能得到天破地續丹作為彩頭。”


    今朝點了點頭,一邊撫摸著楊鐵錘,一邊將信將疑地問道:“那玩意兒真能救她性命?”


    顧薏聞言,隻覺有些哭笑不得,搖了搖頭道:“拜托你以後多讀點書好不好?那天破地續丹可是用一千年一開的天破花,和八百年長成的地續草,以天地人三火淬煉七七四十九日而成。雖無法起死回生,但固本培元,修複破損髒腑,自不在話下。”


    他忽然將臉湊近了些,神秘兮兮道:“若是被我們這些下四境修士得之煉化,修為頃刻間便能突破第一道關隘,提升至中四境呢!”


    今朝對提升境界並無興趣,但聽到天破地續丹能救楊鐵錘的命,虯結的眉心逐漸舒展,問道:“終試何時開始?”


    顧薏轉頭望向窗外,東方已露魚肚白。


    天山一線的地方,朝霞暈染天幕,遠山的輪廓也變成了一種輝煌璀璨的淡金色。


    他的目光忽然就變得悠遠起來,聲音卻沉了下去,“就在今日!”


    ————


    沐浴在霞光中的臥雲峰,山色金黃,看起來也有種說不出的輝煌璀璨之感。


    紅雲似金浪。


    此時。


    正有數十名少年,驅物禦劍,穿過金浪般的滾滾雲海,自四麵八方飛馳而至。


    朝天門就在雲海盡頭,在臥雲峰頂,也似在天邊。


    少年們陸續到達後,不敢再端出那副暢遊天地,遊戲人間的瀟灑神情,紛紛收起法術,靜候於門前。


    今朝和顧薏是最後到的。


    原因有些奇特。


    因為顧薏不想讓別人看見,自己與今朝同乘一物,是以故意晚了半個時辰動身。


    顧薏實在長得太過秀氣,像極了女子。所以經過上次之後,許多人已在私下議論二人的關係,甚至懷疑他們的取向是否有問題。


    這讓顧薏十分苦惱。


    今朝卻不以為然,乘坐那柄鐵尺飛行時,還是大喇喇抱住他的腰。待得到了地方,顧薏收起鐵尺,才堪堪撒手。


    眾人見狀,又是一陣交頭接耳,看著二人的眼神也有些曖昧。


    顧薏隻覺愈發頭疼。


    今朝前腳才重新踏上地麵,突聽一個熟悉的聲音,不輕不重地說道:“白葉森林一別,不知不覺已過去三日。聽聞今兄身受重傷,在下實在擔心得緊,夜不安寢,食不下咽。幾次想要前來探望,無奈俗事纏身,隻能作罷。如今但見今兄風采依舊,身體無恙,在下也總算能夠安心了。”


    今朝一轉身,就看見站在不遠處,輕搖折扇,欠身施禮的寧也。


    扇麵上仍是那四個大字。


    君子不爭。


    今朝隻覺想要作嘔。


    但仍是微笑說道:“無恙無恙,君子仍是君子,小人還是小人。”


    他冷眼掃過寧也皮笑肉不笑的臉,接著道:“這世上本就有些事是亙古不變的,就像君子坦蕩蕩,小人長戚戚,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今兄此言差矣。”


    寧也依舊在笑,笑得仍像是個君子,“時光終會逝去,年華也終將老去,這世上一切美好的事物豈非一直在消磨變化?所以啊,人活著的時候,還是得多為自己考慮打算。”


    今朝道:“你的確是個很會為自己打算的人。”


    寧也道:“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今朝道:“所以我一向很佩服像你這樣的人。”


    寧也道:“哦?”


    今朝道:“你害了這麽多人,作下這麽多孽,居然還笑得出來,這難道還不值得讓人佩服?我若是你,現在非但已笑不出來,甚至連覺都睡不好呢。”


    寧也居然還是在笑,笑得居然仍像是個君子,“人生在世,總是要時常笑一笑的。有時笑笑人家,有時給人家笑笑。笑總比哭好,你說是不是?”


    今朝居然也笑了,笑著點了點頭,“隻是我聽說,總是在笑的人,哭起來一定特別難看。”


    寧也道:“哦?這樣的說法,在下倒是聞所未聞。也罷,今兄若是實在好奇得緊,在下這輩子若是也有哭的時候,屆時,還請今兄一定要到場才是。”


    今朝道:“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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