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心下猜到元舒氏這是疑心自己的身份,連忙福了福身,客客氣氣的解釋道:“妹妹閨名聞人相思,無意冒犯姐姐,還請姐姐安心,妹妹絕不是什麽壞人故意打聽姐姐的事兒的。”


    聞人相思?這位聞人府的大小姐她也有耳聞,不過從未親眼見過,如今這樣一瞧,這樣的氣度不凡,不過,聞人府……元舒氏聽得眼前這位姑娘居然是聞人府的大小姐,又像是想到了什麽似的,心中一陣刺痛,雖然麵上收斂了冷意,但是還是稟著淡漠的語氣:“不知聞人大小姐有何指教?”


    相思環顧了四周來來往往的香客人群,低聲道:“姐姐言重了,不過此處不是說話的地方,若是姐姐現下有空,不如隨妹妹近一步說話?”


    元舒氏皺著秀眉思量了一會,還是朝著相思勉力點了點頭,正色道:“正好我也有話想和聞人小姐聊一聊。”轉頭又對著身側的丫鬟吩咐道:“香兒,你在這裏候著吧,我去去就回。”


    那名喚為香兒的丫鬟有些擔憂的看著自己主子,顧著自己身份隻好不放心的添了一句:“主子萬事小心。”


    香兒是她的陪嫁丫鬟,從小跟著她長大,元舒氏自然明白香兒是為了自己好,便輕輕點了點頭,示意香兒放心,便隨著相思向外走去。


    含元寺對麵有一大片湖泊,因湖水碧綠清澈,宛若一顆巨大的翡翠石,而得名翠湖。


    相思與元舒氏一左一右的站在岸邊的竹廊下,所幸今日天氣轉好,不似前幾日刮著呼呼作響的北風,今日隻是偶爾有湖麵上撩起的微風,帶著湖水的濕意緩緩襲來。


    相思望著望不到邊際的湖水,還差這“臨門一腳”,她卻不知道怎麽開口了……


    元舒氏攏了攏身上的大氅,她瞧著相思這樣躊躇為難的樣子,反倒內心輕鬆了不少,清聲說道:“聞人姑娘想說什麽我也已經大致猜到了些,也不必拘束著了,姑娘請開口吧。”


    相思釋然一笑,既然元舒氏都這樣說了,她再不開口倒顯得自己太過矯情了,她微微轉頭將目光落在元舒氏的身上,緩緩開口道:“姐姐可知道今日元大人去見了我家叔父?”


    元舒氏眼中黯然道:“知道。”


    “那你為何還肯讓元大人見我叔父呢?”相思詫異的問道,瞥見元舒氏黯然失色的模樣有些不忍,但還是遲疑著開口道:“那姐姐可知道他們從前的事兒……”


    元舒氏幽幽失笑道:“他想見相見的人,又豈是我能攔的住的……”又話鋒一轉,望著遠處水天一色的景色,淡淡的開口:“其實你們都不知道,他們初遇在六年前一場詩會上,那年,我也是在那裏對阿醉他情根深重的……”元舒氏的語氣不悲不喜,好似講的是一件與她毫無關係的事情一樣,隻是眼中一片黯然傷感終究是掩蓋不住的。


    相思望見這樣的元舒氏,想起自己叔父、元醉、舒妙姿三人的糾葛,不知該怎麽安慰自己眼前這元舒氏,原來,這些年歲,他們三個是互相折磨著啊,過的如此傷情,令人不甚唏噓。


    “當時啊,我記得阿醉他拿到的是一盆海棠,你叔父拿到的是是一盆墨蘭,而我拿到的是紫曇。或許當時的那株紫曇已經預示了我的結局,終是曇花一現罷了……”元舒氏眼神空洞洞的,思緒似乎飄回了那年詩會。


    兒時,元醉身子有從娘胎裏帶出來的不足之症,所以阿娘並不讓她和元醉在一起玩,說她性子急傷了人家就不好了,所以她對元醉的第一個印象便是像瓷娃娃一般,是摔不得的。


    可是兩個孩子經常一起走動,等年紀稍微大了一些,她知道了男女有別,二人便拉大了與彼此親近的距離,元醉也從一個奶娃娃慢慢變成了一個玉麵郎君,她總會不好意思再和元醉有眼神交流,後來有一天,阿娘悄悄拉過她,問她對元家小公子喜歡不喜歡,她那時小,尚不知這男女情事,便懵懵懂懂的問阿娘:“什麽是喜歡一個人呢?”阿娘摸了摸她的腦袋笑道:“就是妙姿你瞧見了那元醉小公子,心裏可是歡喜的?你願不願意把自己最喜歡吃的桃酥餅給元醉吃呢?”


    舒妙姿看了一眼自己手中捏著的桃酥餅,小腦袋想了想,肯定的說:“女兒瞧見阿醉心裏便歡喜的很,這桃酥餅女兒也是願意分給他吃的,因為他歡喜了我便歡喜。”


    那是舒妙姿第一次知道喜歡一個人是什麽樣的感覺,她不排斥這樣的感覺,甚至心裏很希望元醉能多找她玩玩。


    那年她生辰,在府裏辦了一場很盛大的宴席,可是她今日並不開心,從前她是最喜歡熱鬧的了,可是因為元醉今日又咳了半宿,此時臥病在床不能赴宴,她心裏是一點兒也不覺得歡喜了。


    宴席結束後,她拉著車夫奔去了城東那家做桃酥餅最好的鋪子,用自己的私房錢買了四塊餅子,她想她生病了阿娘也是用桃酥餅哄她開心的,阿醉吃了桃酥餅也會開心的,一開心,說不定這病就能好了。就這樣想著,舒妙姿將桃酥餅揣在懷裏,一路小跑跑到了元府,門口的侍衛都是認識她的,便為她放了行,她熟門熟路的便找到了元醉的房間,站在房間門口,妙姿喘著氣兒將懷裏的桃酥餅又抱緊了幾分,生怕這桃酥餅涼了,正當她想敲門的時候,從元醉的房間裏傳來元老夫人的聲音:“舒家小姐秉性純良,天真爛漫,是作為我們元家媳婦最好的人選了,小醉,你當真不喜她嗎?”


    舒家小姐?那不是在說她嘛?舒妙姿驚喜的睜大了眼睛,嫁給元家做媳婦?阿娘說過,那是要過一輩子的承諾,就像阿爹阿娘一樣。


    阿醉會想和她過一輩子嗎?舒妙姿豎起了耳朵想聽元醉的回答。


    “舒家妹妹是有千般好,可是我不該……”不該耽誤她……後麵半句舒妙姿沒有聽到,隻聽到了那句“他不該”。


    阿醉他原來並不想和我過一生啊,他是有中意的人了嗎……那是妙姿第一次嚐到心痛如絞的感覺,眼眶中癢癢的有大片淚珠滑出,手中的桃酥餅沒拿穩,“啪嗒”一下落在了地上,摔得粉碎。


    裏屋聽到了動靜,門開了,正是她心心念念的阿醉,“舒妹妹,怎麽是你?”


    舒妙姿死死忍住眼淚,沒有作答。


    元醉這才瞧見她的不對勁,柔聲問道:“怎麽了,可是誰欺負你了?”


    舒妙姿隻是眼眶紅紅的低著頭,她不敢抬頭,也不敢出聲,這樣哭,真的太丟人了,而且哭起來就不漂亮了,她不想這樣,不想讓元醉瞧見醜的樣子。


    元醉目光隨著妙姿的視線也瞧見了地上摔碎的桃酥餅,以為妙姿是摔了桃酥餅才難過的,柔聲安慰道:“舒妹妹若是喜歡這桃酥餅,我可叫人去給你買,隻一樣,你不許再哭鼻子了。”


    “不要你買!不是我的這塊桃酥了,不會再有我這塊桃酥餅了……”丟下這樣一句讓元醉摸不清頭腦的話,舒妙姿轉身便跑出去了。


    自此二人便不勝兒時那般的親近,漸漸疏遠了開來,隻是元醉的名字一直是妙姿心頭上的一根刺,隱隱作痛。後來詩會上再相遇,說妙姿心裏不開心那是假的,她看到了元醉眼中第一次有了炙熱,就像一麵平靜如死水的湖麵,忽然被一陣春風掀起了漣漪。這樣的眼神,她太過熟悉了,可是阿醉這樣的眼神卻不是在看她,而是另外一個人,那一刻,她知道她已經輸了,他若是沒有中意的人,她還能再努力努力,可是他有了中意之人,那個人也不是她,就注定了結局不會再美好。


    “再後來,阿醉中意那個人的事情被抖落了出來,被元老爺打的半死,生生的斷了一條腿,高燒不退,連醫師都說他不行了,我偏不信,用了我滿氏的力量,為他去東荒穀求得了一株續魂草喂他服下,守在他的塌前五天五夜,終於他醒了過來,醒來的第一句話便是,他可好?你看,果然他還是心心念念的愛著那個人,由於體力不支,我昏睡了過去,等醒來的時候,阿娘在我床前哭著撫摸著我的腦袋,說阿醉要來提親了。終於可以嫁給阿醉了,可是我卻高興不起來,因為我知道那是元老爺和老夫人的意思,並不是他想娶我的,這樣的婚姻注定了不會圓滿,因為我隻是鍾情著他,而他啊,鍾情的那人並不是我。我那時候才明白,兒時相知也不一定能走到相許,為了避免更壞一步,我對他更好了,日日研究他喜歡的膳食,他的喜歡我爛熟於心,可以倒背如流,他隻知道我喜歡桃酥餅……


    ……


    相思聽完舒妙姿說的這些,心中亦是感同身受的難過,感歎道:“夫人一定很愛元醉公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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