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張老板椅坐著挺舒服,此時趙誠背靠著椅背,沒有學著很多人的不良習慣,將兩隻腳架在桌子上,對誰有種居高臨下的俯視。


    他正對著門口的方向,目不斜視,兩隻手搭著扶手,偶然閉著眼睛,靜聽門外傳來的細碎腳步聲。


    門開了,進來的是趙誠預想中已經在生和死的反複折磨下,幾個小時之內疲憊和憔悴寫在臉上的漢子喬振東。


    “趙先生,救我。”空著手求人幫忙,喬振東隻剩下那雙並不是有黃金的膝蓋,跪在地上,腦袋搗蒜般的碰撞著地麵。


    清心寡欲的人無欲無求,看破紅塵之輩不怕生死,可一個從十幾歲開始偷雞摸狗發展到繩營狗苟,偷蒙拐騙以此求生的喬振東,還有太多的這世間美好的事情沒有享受,就算是閻王爺十萬雄兵前來抓他,他也要憑著那微弱的希望,求得一線生機。


    趙誠睜開眼睛,掃了眼跪在地上的他,語調徐緩的說:“又不是封建社會,我也不是什麽了不得的大人物,這裏不興這一套,起來說話。”


    自認為下跪已經是最大誠意的喬振東,沒有對這句明確的話,繼續他自以為是的諂媚和討好,從地上站起來,恭恭敬敬的站在趙誠麵前。


    “現在怕了?”趙誠一隻手放在桌麵,盯著麵前的喬振東問。


    喬振東在重重的呼吸中總算緩過來點可以呼吸的暢快,咽了口唾沫,慢悠悠的生怕說錯一句話一個字:“趙先生,之前是我的錯,是我無知,沒有瞧出你這個高人。人命關天,趙先生還請你給我指條明路。”


    “老話說的好,不信抬頭看,蒼天饒過誰;種什麽因,結什麽果。損陰德,遭天譴的事情幹的多了,報應就來了。如果真信禍害遺千年,你可以繼續試試,有沒有那個機會就不知道了。”


    縱然以趙誠如今很是青澀的道行,說起來這有點雲裏霧裏的高人風範之類的話,遠沒有真正的那種高人表現出的大家風範,爐火純青。


    但還是讓喬振東這個苦苦掙紮找不到出路,被恐懼和死亡的陰影灌滿腦子的人佩服的五體投地,趙誠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他都當成了無可辯駁的聖旨。


    “趙先生,我知道我幹了很多足以挨千刀,挨萬刀的事,死不足惜。有今天,完全是報應。但我希望我可以回頭,給我個機會讓我回頭。”


    “也不是沒有回頭的機會。”趙誠適當的提醒他。


    似乎腦子在這個時候比任何時間都清醒,喬振東以他那並不高的聲音趕緊道:“趙先生,林家的八百萬我會原封不動的還回去,另外你還有什麽讓我做的。”


    “你跟我來。”


    還沒等喬振東已經處於混沌狀態的腦子思考著下一步怎麽辦的時候,一個閃念的功夫,他出現在一處陌生的地方。


    看不清是哪裏,隻有和外邊的茶樓名字一樣的時間驛站四個大字。


    他的麵前站著趙誠,一個第一次見麵卻足以改變他一生的年輕人。


    喬振東驚慌失措,不知所謂的往前走了一步,聲音顫抖著開口:“趙先生,這是怎麽回事?”


    “我可以看到別人的壽命,我是個時間商人。你隻剩下二十多個小時的壽命,想活命可以從我這裏買時間,你想活多久?”


    活動久?


    一向不太喜歡這種假大空問題的喬振東,從來沒想過自己想活多久,一直以來隻專注於自己的兜裏能有多少鈔票,每天晚上躺在自己身邊女人身價有多高有多漂亮。


    沒想過長命百歲,但也絕對不會正值壯年就撒手人寰的喬振東知道這已經由不得他了,索性試探性的問:“趙先生,你看我還能活多久?”


    “三年。”趙誠伸出三個手指頭。


    如果是之前不知道自己能活多久的喬振東,斷然不會接受這匆匆而過等於沒有的三年時間,隻是現在三年和目前僅剩下的二十多個小時相比,喬振東心裏已經有數了:“三年就三年,那也是賺了。”


    “我說過我是時間商人,這三年價值兩千萬,後續你還能買得起的時間的話,活十年也不是問題。但十年是一個人能在我這裏買到的最多的時間。”


    憑空多了意外之喜,讓喬振東死死抓住這僅有的一絲希望:“趙先生,兩千萬我願意。”


    趙誠遞給他一份合同,想都沒想隻是掃了一遍的喬振東接過去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趙先生……”


    等到喬振東還要繼續說話的時候,他已經回到了剛才的辦公室。


    稍微猶豫了那麽一下,梗著脖子問他對麵的趙誠:“趙先生,你還有什麽要交代的嗎?”


    “辦完了林家的事情,去自首吧。”


    或許是喬振東這一生做的最堅決最不拖泥帶水的決定,似乎經過向死而生的洗禮,隻有三年壽命的喬振東已經不去在乎那些如今已經不重要的身外之物了,聲音也比之前洪亮了幾分:“好,我會照做的。”


    林月清沒有接到趙誠的電話,回到時間驛站茶樓之後,服務員告訴她趙先生說她回來之後,讓她在一樓等著。


    一直等到半個小時之後,林月清看到了趙誠,以及那個怎麽想都想不到的喬振東,會跟著趙先生一路從二樓上下來。


    “回來了,認識一下。”趙誠成了一個介紹兩人認識的中間人,率先打破這有點難以名狀的氛圍。


    如果沒有趙誠,林月清估計這一生都不想見到這個害的自己家破人亡的家夥,除非那見麵的地點是監獄,或者這混蛋的葬禮和墳前。


    知道自己理虧,自己的所作所為讓一個家庭頻臨毀滅的喬振東,用曾經永遠都不會對一個受害者出現的罕見真誠的語氣道歉:“林小姐,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做了太多的事情,罄竹難書,死不足惜。隻可惜我明白的太晚了,如果不是今天這一場生死存亡的教訓,我永遠都不會明白我在幹什麽?還誌得意滿的在錯誤的路上,炫耀著將無數人弄得家破人亡的豐功偉績,享受著宰著一個肥豬的虛幻滿足中。林小姐,我不祈求你得原諒,隻希望將八百萬還給你,至少讓你們家好過點。”


    如果許雲川的莫名其妙,讓她第一次一頭霧水,那麽站在她麵前說了一大堆永遠都不可能從這種騙子口中說出來的話的喬振東讓她第二次覺得這個世界已經無法理解了。


    她不知道是自己瘋了,還是所有人都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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