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更天,雷雨不歇。


    殿門外傳來輕響,一道身影映在門上,雷電劈打時能看得清那道貼近的黑影。


    楚啇在身影靠近之前就已經清醒,鬆開了熟睡的人,無聲息的下了榻,來到殿門前,外麵的人推開一縫,說:“主子,是蘭夫人求見王妃。”


    “什麽時辰了。”


    聽聞是金墨蘭來找自己的王妃,楚啇就沉了臉。


    這種時辰來找自己的王妃,金墨蘭是想要幹什麽。前一天帶著她亂躥,損傷她的身體,現在又想要將人從他的身邊帶走。


    還當慕驚鴻是她金墨蘭的女人嗎。


    察覺到楚啇的慍怒,悵鳩道:“蘭夫人說是為了魯大人而來。”


    楚啇俊眉蹙了蹙,眸色深凝。


    魯文清跟端木樽月之間有點疑惑困擾著他,從河洲府特意射偏的那一箭就能看得出,後又回欽天監翻過卷宗檔案,那都是與端木樽月相關的東西。


    而這之後,楚啇就察覺魯文清對自己的王妃有那麽一些不太一樣。


    魯文清有事瞞著大家。


    楚啇轉身穿好衣裳,再走出來。


    殿外,整整齊齊的金墨蘭站在殿中來回走動,回頭隻見絕世無雙的啇王卻不見她想要見的人,金墨蘭立即上前請禮:“見過啇王。”


    “蘭夫人多禮了,不知深更半夜來,是有何事?”


    他們剛歇下沒有多久,就前來打擾,太沒規矩了。


    也實在不該這時候單獨來,這若是讓外麵的人瞧見了,也不知要流出什麽風言風語來。


    她金墨蘭可以不拘泥小節,卻不能讓不好的流言讓他的人為難。


    是以,楚啇話語間也冷漠了許多。


    金墨蘭也察覺到楚啇的不悅,換作是他人,也不悅她如此大膽行徑,若是撞上了不該撞上的畫麵,這要讓他人如何想?


    但她心急如焚,已是顧不及那麽多了。


    她過來之時,並沒有驚動任何人,特別是魯家那邊,並不知道她偷偷出來找啇王妃。


    “還請啇王讓臣婦見一見啇王妃!”她誠心躬禮,懇請。


    楚啇美眸裏的光暗沉如幽,凜然的盯在金墨蘭的身上,似要在她的身上灼出一個窟窿。


    頂著如此壓力,金墨蘭咬牙,再懇請:“還請啇王讓臣婦見一見啇王妃。”


    “怎麽,你還想要將本王的王妃帶出去不成?”漫不經心的話語裏藏著冰冷。


    “臣婦隻是……”


    “蘭夫人深夜到此,是有何事?”一道清越的嗓音從殿門傳來,慕驚鴻穿戴整齊的走了出來,因剛醒來,發梢處有些微微的淩亂,猶似夜花綻放的嬌顏布著一層淡淡粉色,徒添幾許柔弱的美姿!


    楚啇眸色深深望著眼前的嬌美娘子,不作聲。


    金墨蘭見楚啇一言不發似有讓慕驚鴻自個作主的模樣,心中一喜一急,忙道:“臣婦夫君已出獵宮數個時辰,如今未歸,還請啇王妃相助。”


    她懷疑他們是遇上了什麽事。


    “蘭夫人說笑了,我區區一個弱女子如何能在這樣的惡劣雨夜裏出去替你救回魯大人。再者,魯大人身邊跟著柳祭司,即便是遇上了什麽舊陣,也能化險為夷,蘭夫人憂心夫君我能夠理解,但對魯大人的了解,蘭夫人顯然是不足夠。以他之能,就是再厲害的陣法也傷不及他分毫。”


    她如此信任魯文清,倒是使得金墨蘭有些意外!


    楚啇瞳眸微縮,眯著深深盯著她。


    “蘭夫人請回吧。魯大人是皇上親自派出去清掃舊陣的人,若遲遲不見回,必然派人前往搜尋。”


    以魯文清之能再多加一個柳疏狂,她並不擔憂。


    “可……”


    “送蘭夫人出殿。”


    楚啇走過來拉過她的手,回內殿。


    劉嬤嬤快步上來,道:“蘭夫人,老奴送您出殿。”


    “有勞了。”


    金墨蘭咬了咬牙,轉身大步出殿,到了外麵,不用劉嬤嬤再送,如鬼魅般掠入了雨幕,竟是朝著獵宮之外奔馳而去。


    劉嬤嬤回到殿內,站在殿門稟報:“蘭夫人朝著獵宮外去了。”


    正要回榻的慕驚鴻聞言蹙緊了柳眉,金墨蘭太大膽了,這時候朝外麵跑,就不怕誤入陷阱嗎。


    她可別忘了獵宮之內有人要對他們不利。


    楚啇看了慕驚鴻一眼,對著殿外道:“悵鳩。”


    “屬下在。”


    “去瞧瞧。”


    “是!”


    抱劍而去,快如閃電。


    楚啇側目,“如此,王妃也能安心歇下了?”


    被這雙美眸注視,慕驚鴻有些心怦怦然,快速轉身回榻,原以為自己睡不著的慕驚鴻不過片刻就沉沉的睡下了。


    楚啇卻在她睡下之時起了身,看著外麵依舊暗沉沉的夜天,已經是晨時了。


    走到旁邊的衣箱前,翻出了一套玄色衣袍,披上。


    黑暗裏如魅影般無聲無息的飛窗而去,半開的窗在一陣輕風掃蕩下,穩穩的合上。


    ……


    明晨之時,天空翻湧起一濤又一濤的黑雲。


    慢慢的覆蓋整片天,又是一**雨衝洗而下。


    隱陣中,眾人已是精疲力盡。


    在他們不遠處,紮著無數道剛冷的墨色弩箭,從地底抽拔而起,借著雷電劈閃著無數道明光,擊打在人身上,有一種無法言喻的抽麻痛苦。


    也不過幾息,他們已損失了數人。


    而站在陣眼中的柳疏狂正以身破陣,然而,他無法攻擊反受其苦,身上也有多數的箭傷。


    是什麽時候,底下埋藏有這些陷阱?


    魯文清回想當時隨端木樽月過來的情景,並沒有此陣的畫麵,難道說,是她有意設下的餘陣?


    “柳祭司,還是少費些氣力保命。”


    魯文清提劍上來,對著方才地底下飛出箭的地方一刺,將柳疏狂拉離陣眼。


    柳疏狂卻推開了魯文清,四下掃視,眼神如芒。


    魯文清見狀,後退,由他折騰。


    然而,過了幾刻鍾,柳疏狂挫敗而收,站在那裏,臉色有點難看,這是他第一次遇到這樣的難題。


    “魯大人老實告訴在下,此陣可是端木樽月所設?”


    如果是,柳疏狂也就能說服自己。


    他始終是不能跟端木樽月比,端木一族一直以來都在北唐盡心盡力,世世代代都選出巫祝,更有“天選”一說。


    從一出生,他們族人就開始選定了繼承人,精心培養。


    這些東西有時候也需要天賦,他柳疏狂的資質還不足夠跟端木樽月這個“天選”之人所比。


    所以,他才問出這樣的話。


    是她設下的陣法,他能說服自己不能去硬碰硬。


    “是。”


    魯文清雖然沒有參與,但從這陣法的威力來看,確實是出自於端木樽月之手。


    至於是誰助端木樽月完全這樣完美的布陣,他根本就猜測不到。


    柳疏狂聞言,不禁長歎,“柳某與端木樽月還是……”


    “大人,有人來了!”


    陣中的人突然朝著一個方向喊了聲,眾人朝著那個方向看了過去。


    果然不久,能看見一道黑影如鬼魅般掠來,眾人一驚!


    京都城內何時有這般武功高強的人?


    是誰?


    是敵是友?


    所有人都警惕了起來,死死盯著那個方向過來的黑影。


    “啪!”


    一枚鐵珠從那飛掠的黑影方向衝了過來。


    “劈啪!”


    天空炸起的雷電恰巧隨著這枚珠子劈向陣中來,一道閃電像是生了腳般帶著鐵珠橫過淩空,突然停在陣眼之上。


    柳疏狂不由一喜!


    他立即找出陣的陣口,大聲道:“走,立即走。”


    所有人不敢耽誤,立即跟著柳疏狂奔出了陣中。


    在他們後腳踏出那一刻,身後突然發出一陣巨大的聲響,有點像兵戈相擊的聲音。


    回頭看去,就在剛才的陣眼方寸,全是焦黑的。


    站在前麵看得清楚的人頭皮一麻,如果再慢一步,他們可能就成為了陣中那一堆黑土了。


    等他們轉身去尋找那道黑影時,已然尋不著了。


    是誰助了他們?


    魯文清知道那人是誰,那人一出現他便認了出來。


    楚啇!


    他們往回趕,回到防禦陣,看到前麵焦急的金墨蘭。


    “夫君!”


    金墨蘭快步跑過去,投入他的懷裏。


    魯文清擁緊了她:“怎麽來了。”


    “我擔心你。”


    “先回去。”


    魯文清不欲與她多說,帶著人快速往回趕。


    ……


    天明時,獵宮仍舊被大雨籠罩,看不清麵貌。


    悵鳩站在殿前,看著前麵的雨幕。


    楚啇的身影出現在視線裏,悵鳩長長吐了一口氣,他半路被叫了回來,楚啇突然跑出陣外,直到這時候才返回。


    到了屋簷下,楚啇催動內功,將身上的衣裳烘幹。


    “王妃可醒了?”


    “還未有動靜。”


    楚啇點點頭,進了殿門。


    殿內的丫鬟見了他立即垂首退到一邊。


    “王爺。”


    劉嬤嬤快步從內殿走出來。


    楚啇俊眉微微上揚:“王妃醒了?”


    “剛剛醒,正詢問王爺去處。”


    楚啇腳步微頓,斜瞥了眼劉嬤嬤,薄唇微勾,腳步快了些進入內殿。


    殿內,慕驚鴻正端坐在妝台前,借著銅鏡子能看得身後靠近的影子。


    一隻手放在她的肩頭上,有點微涼。


    “王妃今日氣色好了許多,”傾下身來,笑看著銅鏡中的人。


    慕驚鴻梳發的動作稍稍一頓,“王爺出殿去是做什麽去了?”


    楚啇笑道:“出去給王妃辦事。”


    “辦事?”她並不記得自己有請求他去辦什麽事。


    “本王剛從危機四伏中脫身回來,王妃可得好好獎賞本王。”


    “我不明白王爺在說什麽。”


    “王妃對待外人倒是好得很,對本王卻越來越不拘小節了。”


    慕驚鴻俏臉微紅,“那是因為王爺錯誤的察覺。”


    “是嗎?”


    ……


    梳妝過後,慕驚鴻回身就看見斜靠在長軟椅上睡著的楚啇,愣愣的看了會,輕身走到一旁拿起毯子披在他的身上,走出殿門時,慕驚鴻就有些懊惱。


    剛才那舉動,隻是順手罷了,並沒有什麽。


    “王妃,可先用膳?”


    “傳上來吧。”


    “王爺……”


    “王爺昨夜未睡好,就讓他歇著,不必進去打擾。”


    “是!”


    劉嬤嬤忙吩咐兩個丫鬟上早膳。


    用過之後,慕驚鴻就要到顧皇後那邊請安,大家都慣例的過去,她不能缺了。


    劉嬤嬤從一邊拿出油傘來給慕驚鴻打在頭頂上,完全的奪了兩個丫鬟的位置。


    信德殿內。


    眾人有說有笑,好不熱鬧。


    這樣的惡劣雷雨天也沒能阻止她們坐在這殿內說笑,她一進來就直接走到了顧塵香的麵前請了禮。


    顧塵香的氣色看上去並沒有什麽變化,顧文驊的受傷並沒有對她造成太大的衝擊。


    “啇王妃來了,賜座。”


    身邊自有宮女搬來軟椅放在合適的位置。


    慕驚鴻大大方方的坐下,隻是這兒的氣氛有些怪異的沉寂。


    慕驚鴻掃了一圈,並沒有看見楊氏和金墨蘭。


    想起昨夜金墨蘭的相求,慕驚鴻眼神閃過光芒。


    顧塵香眼神有些沉的盯在慕驚鴻的身上,心思翻湧,她不明白,自己對這個表妹如此之好,為何她要背叛自己。


    在顧塵香看來,楚禹對慕驚鴻有意,必然是慕驚鴻做了什麽事引誘了楚禹,所以才會得楚禹青睞,是以,顧塵香便覺得是慕驚鴻背叛了自己。


    慕驚鴻安坐在那裏,不言不語,安靜的看著這幕。


    尚書令夫人王氏跟顧氏挨坐得有些近,在顧氏看向慕驚鴻時,王氏也不由瞄了過去。


    每一回看見慕驚鴻,王氏也總是想起自己和家人做的那事,就差那麽一步,慕家嫡女就是她的兒媳婦了。


    想到大兒子身在東岐,王氏擔憂得皺緊了眉,再去看安靜坐在那裏的慕驚鴻,又是虛虛的一歎。


    早知如此,也該逼著兒子先成了親再遠赴東岐。


    慕驚鴻在信德殿並沒有久呆,起身告退。


    王氏心裏想著兒子的事,也跟著後腳離開了信德殿。


    出殿門看見站在前麵吩咐丫鬟的慕驚鴻,慕驚鴻抬首看見王氏,衝其微微頷首一笑,“尚書令夫人。”


    “啇王妃。”


    “尚書令夫人是要去瞧泠妃娘娘?”


    “是。”


    “如此就一道過去吧。”慕驚鴻從劉嬤嬤的手中拿過了油傘。


    王氏張了張唇,終是什麽也沒說,一起往花未泠所在的宮殿走去。


    一路過去,慕驚鴻就問起了王氏:“尚書令夫人來獵宮的這幾日可還習慣?”


    “回啇王妃,一切都習慣!”


    “如此我也就放心了,”走進另一道長廊,慕驚鴻收傘,斜拿在手中,“尚書令夫人若是有什麽需要,都可來找我!”


    王氏一愣,又趕緊道謝:“多謝啇王妃。”


    “尚書令夫人不必客氣,小花大人還在京都城的時候就對我有照顧之恩,花家若有難處,我也可伸一把手,竭盡所能還了小花大人的人情。”


    王氏嚇得趕緊四下張望,就怕有心人聽了去。


    走在身邊的劉嬤嬤將頭垂了下來,往後再退一步,沒敢站得太前聽兩人的交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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