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南推開門,帶著弟弟走了進去。


    陸風瑜立馬坐直了,猶豫著要不要站起來。


    聽說家裏來了客人,不站起來迎客的話,會被說禮數不周?


    陸風瑜糾結了一下,還是站了起來。


    宛南手裏還拎著盛供品的籃子,走進來後,便隨手放在了陸風瑜的茶桌上。


    陸風瑜眼睜睜看著不屬於自己的東西放在桌上,嘴唇動了動,忍住了沒開口。


    他覺得,陸宛南的東西,也就是陸將軍的東西,恩人的東西,當然是想放哪裏放哪裏了。


    宛南站在陸風瑜跟前,也有些局促,唉呀,跟年輕了十歲的瑜哥麵對麵,莫名有些羞澀呢。


    宛南問:“瑜哥今年也不回去祭祖麽?”


    也?


    她怎麽知道他往年都不回去的呢?


    陸風瑜冷淡的說:“家裏有兄弟,他做的好。”


    宛南微微皺眉,看來這時候的瑜哥,與家裏那個弟弟關係還可以?


    她記得前世陸家已經沒有那個弟弟了,聽說是被瑜哥趕出家門了。


    瑜哥都忍不下的人,那肯定不是什麽好人。


    宛南於是笑著說:“瑜哥對兄弟真好。”


    小妾生的,待遇卻趕上了長子嫡孫,瑜哥竟然也沒意見。


    真不知他是傻,還是心太善。


    宛南四處看了看,沒看到陳大夫,想帶著弟弟先和陳大夫打個招呼,於是便帶著弟弟進屋去。


    小屋裏沒有一絲清明的氛圍。


    陳大夫是個外鄉人,連故土在哪都忘了,俞七則是財主家收養的孤兒,從小跟著陸風瑜長大。


    都是無根無家的人,清明對他們來說,就隻是一個節氣而已,沒有什麽特殊的意義。


    宛南不是第一次來這個小屋了,不過身份不同,感受也不同。


    小屋有兩層,一層除了前廳,就隻有三間房,一間是陳大夫的臥室,一間是藥池,還有一間則是陸風俞的浴房,


    前廳挺寬敞,就是牆櫃上全是藥櫃,屋子裏是濃鬱的藥味,


    勳南剛來,被這味道熏的皺著鼻子,悶悶不樂的跟在姐姐身後,帶著的鬥笠也不取下來,就垂著頭不說話。


    陳大夫見到宛南過來很高興,拉她過去坐下,要給她查看手上的傷,


    一看她的手,立馬臉就拉下來了,瞪著她,有些生氣的說:“怎麽沒有包紮?藥也沒上?還碰水了?”


    宛南有些不好意思,她為了不讓弟弟發現,就把紗布給拆了,剛才挖樹苗的時候弄了一手的土,下山時洗了一下手。


    弟弟聽到這話,以為那老頭子在凶宛南,立刻抬起頭來,奶凶奶凶的樣子,被宛南一把按住了頭。


    宛南說:“早上祭祖,沒顧上擦藥,這不就來看陳大夫了嘛。”


    陳大夫氣的翻了個白眼,抓著她的手又包紮了一遍。


    勳南在底下掙紮了一下,沒能掙紮開姐姐的魔爪,於是眼睛便四處亂瞟,突然間就跟一雙黑黝黝的目光對上了。


    那人臉上圍著個暗綠色的麵紗,長發披散,露出的那雙眼睛涼涼的,看的勳南渾身一激靈,下意識抱緊了宛南的大腿。


    陸風瑜:“......”


    他呆了一下,默默轉過頭,去看圍欄上的藤角花,乍一看有些不對,再一細看,才發現少了一塊,露出光禿禿的竹竿。


    他眉頭一挑,又轉頭去看那個抱大腿的小屁孩,果然見他手臂上纏著一坨綠油油的藤條,他就說剛剛怎麽感覺怪怪的呢。


    勳南一直盯著他看,見他又轉過頭來,這次的眼神不僅冷,還有點凶。


    勳南就直接走到宛南跟前,往她懷裏鑽,手腳並用往宛南身上爬。


    陸風瑜眼睛微微睜大,這,這還能這樣?


    多大的人了,還往姐姐懷裏鑽?臉呢?


    陸風瑜對他未來的小舅子的第一印象非常不好。


    他覺得這個小屁孩是真不討喜。


    陳大夫一邊給宛南包紮,一邊看著勳南,說:“這就是你弟弟?”


    宛南點頭,拍了拍弟弟的頭:“跟陳大夫問好。”


    勳南轉過頭,眼神有些警惕的看著陳大夫,乖乖開口:“陳大夫好。”


    陳大夫看著他濃眉大眼,皮膚白嫩嫩的像個小圓包子,就覺得這孩子長的特別喜氣,笑著說:“大名叫什麽?可有字?”


    宛南便說:“陸勳南,還沒有字呢。”


    陳大夫便伸手捏了捏勳南的包子臉,看他機靈又可愛,於是問他:“南仔,可否願意給我當個小藥童?你陳伯伯我,缺個掌火和背藥箱的。”


    宛南大喜過望,這是要收徒?


    授醫?


    這可是天大的好事呢,越偏僻的地方,大夫便越稀有,整個陸家村,也就隻有一個陳大夫,而陳大夫又是陸風瑜的專屬大夫,一般是不給外人治病的。


    醫術不像木工鐵匠,可以去縣鎮找師傅。


    一般的大夫都不收徒,因為求學的人太多,而大夫太少,那些收了許多徒弟的,也不會正經教東西,收徒不過是為了用免費勞力。


    前世和陸風瑜在一起那幾年,陳大夫已經去世了,他並沒有收徒弟,他的一些醫術著作也沒有傳承下去,隻是鎖在書房裏,她倒是會看,但根本看不懂。


    宛南於是把弟弟往前推,說:“還不拜師?快叫師傅。”


    勳南一臉茫然的看著姐姐,又看著陳大夫,說:“我又不會掌火,也扛不動藥箱,我還小的呢!”


    宛南:“......”


    我打死你個傻小子!


    陳大夫哈哈大笑,陸稱烺多睿智的一個人,生的兒子竟然這麽憨。


    宛南心都涼了,完了,就算剛才陳大夫原本想收,現在看到弟弟這智商,估計也不想要了。


    “沒事,不急。”


    陳大夫對宛南說:“等過兩年,他入了學堂習了字,再來跟我學醫也可以,記起藥名來更快,還能認藥方。”


    宛南對陳大夫甚是感激,她拉著弟弟站起來,給陳大夫行了個大禮,說:“多謝陳大夫厚愛了,我也不知道該如何報答您,都說一日為師,終身為父,那以後,您便是勳南的父親了,我會叫他好好孝順您。”


    陳大夫倒是被宛南這個大禮嚇了一跳,立即往旁邊避開,正要開口。


    勳南那傻小子又不滿的開口了:“姐,我才不要孝順他呢,我要孝順你,報答你。”


    宛南:“......”


    心好累,這若不是自己弟弟,她真的就一腳過去了。


    怎麽這麽沒眼力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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