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九嘴角噙著笑,手插在褲兜裏,斜斜地靠在鋼琴架上,鎮定自若的模樣落在許覓柔眼中卻是極為的刺眼。


    此時景止已經開始了他的壓軸表演,小提琴演奏的德沃洛克,降g大調幽默曲,優雅而明快,技巧高超,像是醇厚的酒穿腸過肚,唇齒之間都留下了酒香。


    “昨天晚上你派人追殺林梓,是什麽意思?就因為她和你哥交往,你就要害她?”時九開門見山地問道,嘴角帶著溫和的笑容,“你不承認也沒關係,自己心裏清楚就行。隻要做過的事情,就勢必會留下痕跡,許覓柔,我啊,不會報警,隻會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在時九的身旁,站著林梓的魂魄,她一語不發,隻是黑色的瞳孔占據了整個眼睛,裏麵卻是化不開的黑沉沉的氣息,像是濃厚的陰霾。


    時九的尾指動了動,伸了伸,默不作聲勾住了林梓的手指,盡管在旁人看來,她隻是伸出手指,奇怪地彎曲在空氣中。


    許覓柔的手指拂過自己的額頭,唇角勾起一抹詭異的笑容,隨即拽了一縷頭發下來,走近了時九,在隻有一步的地方停了下來,彎著腰,手背在身後,像是在撒嬌,笑著對時九說道:“姐姐現在可真讓我害怕,為什麽姐姐不像是以前那麽蠢呢,那樣多可愛啊。”


    說著,她的目光裏帶著遺憾的神情,憐憫地笑了,手放在自己的胸前心髒的位置,拍了拍,像是真地怕極了。


    而時九隻是冷眼看著她的表演,淡漠地說道:“可愛到你想要害死嗎?如果真的被那群人抓到的話,會發生什麽樣的事情,你再清楚不過了,可你還是那麽做了。”


    “可是,林姐姐你現在不是好好的嗎?不要在為那些尚未發生的事情責備我了,那樣我會很傷心的。喂,姐姐告訴我吧,告訴我是怎麽認識景少的,我啊,好像一見麵就愛上他了呢。”她手指摩挲著自己的鎖骨,極為自得,歪著頭甜甜地笑了。


    時九的眼底閃過瘋狂的紅,像是一道血光,她生氣了。


    折疊刀應聲打開,森冷的刀片上映射出林梓倉惶的麵容,刀刃輾轉,刀尖朝外,正對著林梓。


    而林梓的魂魄卻閃在了時九的麵前,說道:“不要,時九,那樣會坐牢的,時九,不要生氣,時九,我們報警,想想其他法子……”


    當兩個女人在一起的時候,一個陷入瘋狂之中的時候,另一個必然要保持清醒,瞻前顧後一些,不然的話,就是致命的結局。


    生氣?時九對這個詞感到有些陌生,她不會生氣的,即便是被扔在一堆瘋子裏活了那麽多年,把自己也折騰成了一個瘋子,她也沒生氣過,那現在算什麽?


    為了林梓而生氣嗎?


    約莫是有一部分的,但大部分還是因為那個名字,那個她最喜歡的事物的名字,景止。


    愛,是隨便就可以訴之於口,告知他人的嗎?那這份愛大概是廉價而單薄的。


    時九皺著眉,問道:“你愛他什麽?”折疊刀隨即放了下來,鬆垮垮地握在手裏。


    她的確不能那樣做,她答應林梓的,不能讓她的身體去坐牢,如果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那她和許覓柔本質也沒有什麽區別。


    而就在時九愣神的時候,許覓柔迅捷地伸出手,試圖搶奪時九手疊刀,卻被時九側身避開,她的身體隨即撞到了鋼琴架上,彎曲著身體,低著頭,手指按過一排琴鍵,一陣亂響。


    時九垂眸看向了一旁的許覓柔,她的頭發蓋著頭,看不清神情,脊背拱起,陰森又可怖,片刻後,她倒吸了一口氣,說道:“林姐姐,你變了呢。變得不聽話了,不喜歡我了,我好難過啊。”


    時九眯了眯眼睛,問道:“毀了林梓,對你有什麽好處。”她現在覺得這正常人的世界裏,瘋子也是挺多的。


    許覓柔吃吃地笑了,“我會開心。因為,林姐姐真的太好了,這世界上為什麽要有這麽好的人,明明大家都是假裝是好人。”她的手指在鋼琴鍵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


    她偽裝一個清純動人的外表,恰到好處,惹人生憐的神情還有言語,是寄生於別人同情心的菟絲子,而林梓這種心腸軟的女孩,就是她最好的宿主……


    把林梓的身體和意誌一並摧毀,這就是她的樂趣。


    時九呼了口氣,身旁已經沒有了林梓的魂魄,維持那樣的形態於林梓而言也是很勉強,今天算是明白了一件事,許覓柔這女人,是個瘋子。


    時九冷笑著說道:“可惜,那個叫林梓的好人,早就被你害死了。”也不顧許覓柔似懂非懂,又有些震驚的目光,徑直走出了準備室。


    “林梓,我們回家吧,打空調,把所有的燈都開開。”


    “江城的冬天真冷。”


    她聽到林梓在她的腦海裏悶悶不樂地嗯了一聲,是答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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