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九站在門口,目送景止開車帶著藍澤離開。


    藍澤頭伸出車窗,對著時九揮了揮手,隨即縮回了腦袋。


    他摩挲著自己新長出來的胡茬子,有點想明白了為什麽景少說她是個奇怪的人了,確實挺怪的。


    又世故又出塵,看起來溫溫柔柔的,下手卻挺狠的,很矛盾的一個人,也很危險。


    大概怪人之間是會相互吸引的,難怪景少會暗戀人家姑娘。嗯,景少是個變態,他喜歡的姑娘也有點變態的氣質。


    夏金從距離時九家不遠處的一個坑裏,推出了自己的寶貝摩托車,灰頭土臉地從土坑裏爬了出來。


    他對著時九不好意思地遙遙揮了揮手,騎著摩托車揚長而去了。


    時九的世界又安靜了下來,冬日的風帶著陡峭的寒意,日光也沒有多少溫度。


    時九眯著眼睛看了一眼厚實的雲層,今天晚上興許還會下雪。


    她裹了裹外套,隨即關上了門,回了家。


    “林梓?”她抬頭看向二樓,沒有人回答她。


    時九不由得皺起了眉,徑直走上了二樓。


    事情似乎有些不對勁……


    林阿飄的魂魄到二樓之後就一直沒有下來,從夏金出現開始,她就消聲覓跡了。


    後來景止來家裏,林梓藏起來也情有可原,但現在無聲無息,甚至她呼喚她的名字都沒有回應那又是什麽情況?


    時九打開一扇又一扇的門,有些焦灼,“林梓?”“林梓?”“林梓…”


    她的腳步停留在了最後一扇門,那是二樓通往閣樓的一個小房間。


    在她和林梓的記憶相通的時候,時九就在林梓的記憶裏看過這一扇門。


    那個時候,這扇門也是上了鎖,它是林梓不可刺探的,藏在心底的秘密……


    時九猶豫著伸出手,敲了敲門,問道:“你在這嗎?林梓。”


    “嗯。”林梓的聲音在時九的腦海裏響起,微弱又渺茫,有些傷感…


    時九不知道如何是好,收回了手,默默地站在了門外。


    直到很久很久之後,房子裏的光線都變得有些昏暗了,落地窗透出昏黃的落日光芒,林梓才說道:“時九,我好累啊。”


    時九苦笑,她也很累,很累,但沒有另一個叫做時九的人,來給她依靠。


    她溫聲說道:“沒關係,我會幫你,無論是怎樣的要求,我都會幫你實現的。”像是惡魔落在耳邊的低語,又像是天使賜予的奇跡,善惡不辨。


    “什麽樣的事情都可以嗎?”


    “我就是為此而來。”


    時九的眼眸裏沉寂著漆黑的色彩,如同黑夜張開了羽翼,透著猖獗的思量。


    即便是殺了許覓柔,或者是許竹白,那樣的要求她也可以做到,隻要林梓想要她那麽做的話。


    “我想你把許竹白揍一頓,揍得鼻青臉腫,再也不會有人喜歡他的臉那種程度。還有,把我以前收到的那些禮物都還給他。”林梓悶悶地說道,帶著點鼻音,像是剛剛哭了一場。


    時九失聲笑了,眼底瘋狂的色彩盡數散去,她還能指望林梓這個好人能提出什麽樣違法亂紀的要求,真是的,怎麽感覺這個愛哭鬼,沒什麽出息,也怪可愛的?


    “不許笑!”林梓凶凶地說道。


    “好,我不笑。”時九的嘴角卻還是忍不住勾起,“哭夠了?那我就開門了。”


    說著,她打開了門,看到了蜷縮在閣樓小窗下,透明狀態的靈魂體林梓。


    林梓背過身體不看時九。


    她透明狀的靈魂,單薄極了,幾乎要與空氣融為一體了。


    時九走近了她,半跪在地上,伸出手慢慢地撫摸著林梓的頭,手感和摸一片空氣是一樣的。


    林阿飄,就算是當個阿飄,也不是個厲害的阿飄……


    這樣想來,那些穿著紅裙子,披著長發,長著利爪的阿飄們,真是阿飄中的大姐大,鬼道的個中強者。


    “要把什麽東西還給他?”時九問道。


    林阿飄頭埋在膝蓋上,目光並不看時九,手指指了指四周,時九見狀環顧四周,牆上掛著許多的相框,相框裏的相片,記錄了林梓從一個羞澀而美麗的豆蔻少女,漸漸出落成一個溫柔而優雅的鋼琴演奏者,但和許竹白的合照,無一例外都是三個人。


    林梓,許覓柔,許竹白……


    沒有一張是林梓和許竹白單獨在一起的照片。


    也許,故事的結局早就在開始的時候,就已經注定。


    閣樓不大,頂部就立時九頭頂一點點的距離。


    有一個小櫃子掛在牆上,打開一看,櫃子裏麵裝著一個馬口鐵盒子。


    時九看了一眼林阿飄,林阿飄一個眼神都沒給她。


    時九小心翼翼地打開了那個鐵盒子,圓形的鐵盒上裏麵是一隻笨拙又可愛的卡通企鵝,企鵝的背後是雪白的冰山。


    鐵盒裏,有一枚紐扣,一朵幹枯的白色月季花,一張第一名是許竹白,第二名是林梓的成績單,還有一塊跌碎了表盤的銀製手表,指針的時間已經停止轉動……


    就是這些像是破爛一樣的東西,被林梓珍而重之地收藏了起來,隻因為那些都和那個人有關。


    林梓所有的青春年少時,懵懂的心意都是關於他。成為他的女朋友,到變成前女友,就花了一個月的時間。


    有道是好聚好散,山水有相逢,給彼此留點體麵。最後卻被他斷手斷腳,名譽毀盡。


    早知如此,不如不相見,如此便可不相思,便可不相戀,便可不相欠,但欠債還錢,欠命還命,那也是天經地義。


    時九默不作聲地關上了盒子,把牆上的相框都取了下來,其中的相片都摳了出來,整整齊齊地疊成一遝也放到了盒子裏。


    林梓一直沒有把那段關於許竹白的記憶告知給時九,時九也不會去追問。


    人就是這樣奇怪的生物,情感很複雜,愛與恨交織在一起,說不清,也道不明。


    時九換了一件黑色的連帽衫,戴上了一頂黑色的棒球帽,背包裏背著那一鐵盒子的東西,還有一塊隨手從門口撿來的磚塊,淡定地出了門。


    時九在公交車上打了個電話給許竹白,不急不緩地說道:“喂,許竹白,我們江城大橋見一麵,就我們兩個人。分手了,我有些東西要還給你。”


    “如果你不來的話,我就去報案,你妹妹買凶殺人,這事你也知道的吧。”她淡漠地說道。


    當女朋友麽?斷手斷腳那種。今天,她時九就要為民除害。


    前座坐著一對依偎在一起的學生小情侶,聞言俱是身形一震,卻都不敢回頭看時九,他們好像聽了一場了不得的恐怖愛情故事。


    電話另一端,許竹白答道:“我二十分鍾後到。”淡如山水般儒雅的麵容浮現了一抹笑容。


    他沒想到,這一去,就是被揍進了重症監護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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