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九偏著頭,觀察了一下她現在所處的環境。


    這個地下室很冷,房間裏有各種各樣的可供推動的推車,上麵擺放著藍色的布子,擺放著醫用器械,還有各種藥劑。


    明晃晃的無影燈照在頭頂上方,在一瞬間時九真的懷疑自己是躺在了醫院手術室的病床上。


    但房間裏持續散發著的刺鼻的福爾馬林氣味,卻提醒著時九,羅繁這個女人可不是來救死扶傷的,她是來致死致傷的。


    如果她再不趕快出去的話,又要讓景止找到她了,到時候在他的記憶裏,又是一個狼狽的時九。


    滴滴答答的高跟鞋聲湊近,時九偏頭看了過去,羅繁當真抱著兩本極為厚實的書過來,一本是法醫學大全,一本是法醫學試題大全,她的眉幾乎是在一瞬間皺了起來。


    看到了時九不加掩飾的厭煩的神情,羅繁反倒眼睛亮了起來,興致勃勃地把兩本書放在了時九旁邊。


    羅繁半蹲在地上,把手術台搖地高一些。


    她坐在一旁的凳子上,把法醫學大全放在時九的膝蓋上,翻開第一章第一節,手做出邀請的姿態,“我沒有‘五年*考,三年*擬’,不過這個也很惡心人。要翻頁就喊我一聲。”


    “我會考校你知識點的,這裏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是重點。”羅繁托著下巴,娃娃臉上帶著殘忍的笑容。


    時九臉上一點表情也沒有,她看書的時候慣來是這種深仇大恨的表情,目光有些陰沉,身體僵硬,仔仔細細地看著每一個字,就像是要把每個仇人的模樣都刻畫在腦海裏。


    羅繁有些意外,挑了挑眉,讚許地點了點頭,她是真沒想到,會有人恨看書恨到這種程度的,但更意外的是,這個人是時九。


    從外表來看,時九是個很好“推”的女孩子,看起來有點文弱,總是笑得挺和善,帶著書卷氣,這樣的女孩子自然不會吸引到羅繁。


    那天在遊樂場看著她從天而降,烏黑的發在空中翻卷地像是一片黑色的雲,那一瞬間羅繁就知道時九絕不是簡單的人。


    有這樣矯健的身手,卻又不是警方的人,那麽她難道是哪個組織的成員?而江城藏在陰暗麵的組織,最顯赫的就是重明鳥。


    重明鳥的成員們並不相互聯係,因而羅繁還誤以為時九也是重明鳥的一員,拆炸彈隻不過是順道為了保全她自己的命。


    因而在顧非非對時九有點意思的時候,羅繁才會出言阻止。


    說要拿她當研究標本,那句話也隻不過是臨時起意。


    但就在最近,羅繁升到了a級,在掌握了一部分b級成員的同時,她拿到了一些特殊的權限,例如重明鳥所有成員的真實身份名單。


    於是她仔細地調查了一下,其中並沒有時九。


    在羅繁的調查中,林梓出生在慣出鋼琴家和企業家的林家,老老實實地上小學,中學,大學,進入樂團,工作演出……


    愛好鋼琴,特長鋼琴。


    就這樣一直走下去,林梓就是個平常人,平靜順遂地過完這一生,並不特別。


    但從幾天前開始,林梓的人生開始波濤起伏,先是把月清集團的總裁許竹白揍到了重症監護室,後來在遊樂園的炸彈案裏大顯身手。


    就像是個軟妹子突然變成了武力值滿點的金剛芭比,這樣的突變在一個老老實實活了二十五年的女孩身上,讓羅繁感到有些好奇……


    到底是藏得太深,還是,精神分裂?


    時九苦大仇深地看著法醫的書,一堆冰冷生硬專有名詞讓時九有點頭疼,她唇角帶著冷笑,來啊,相互傷害啊。


    羅繁看到時九的目光已經落在了最後一個字,問道:“你是不是精神分裂?林梓小姐。”


    時九的手指一瞬間彎曲成爪,但很快地鬆弛了下來,不經意地說道:“當然不是,你為什麽這麽猜測?”


    “我胡亂猜的,別忘了我可是個醫生。”她又問,“血痕檢驗的一般程序是什麽?”


    所以,時九討厭太聰明的女人。


    她們的嗅覺簡直像是獵犬,幾乎在一瞬間就能抓住蛛絲馬跡,敏銳的第六感邪門地貼近真相。


    “肉眼檢驗,預實驗,確認實驗,種屬鑒定,血痕個人識別,其他檢驗。”時九逐字逐句地說道,神情有些厭煩。


    羅繁讚許地點了點頭,目光灼灼,就像是看到了自己的得意門生,“一字不差。”


    後來就是讓人厭煩的你問我答,不知道時間過去了多久,時九覺得自己的眼睛都有些幹澀。


    但羅繁卻依舊神采奕奕,她好像已經開始真正觸碰到了獵物的脆弱之處,就是看書和做題。


    她不敢給時九拿筆,時九的身手和撬鎖的本事,她早已見識過了,把武器交到獵殺者的手中,可不是聰明的做法。


    羅繁咧開嘴笑了,她一笑,時九就覺得這麽可愛一張娃娃臉,怎麽就有這麽惡毒又陰險的表情?


    “你笑什麽?”時九問。


    羅繁的舌尖,舔了舔幹澀的唇,“我在想,你看起來是個聰明人,為什麽會喜歡那個惡魔。”


    “惡魔?”時九皺著眉問,“你指的是許竹白?”


    羅繁鼓著嘴,噗嗤一聲笑了,“原來你也有犯蠢的時候,許竹白那個人雖然是個城府極深的商人,但和惡魔還差得遠。”


    她的腿晃著,注視著時九,說道:“我說的是景少,啊,景止,你男朋友。你還不知道吧,他是個什麽樣的家夥。”


    無論什麽事情,一旦涉及到景止,就會很讓時九揪心。


    此時的時九就像是一隻炸毛的貓,肩膀聳起,微眯著眼睛,一身殺意,冷聲道:“我不許你汙蔑他。”


    那是照在她亙古長夜的光,一塵不染,那是比雪花水晶球的漂亮的人,那是她最最在乎的人……


    羅繁滿意地看著時九的反應,吃吃地笑著,“景止手上沾的人命,可比我多多了,那個人心都是黑的,血液都是髒水。”


    時九黑沉沉的眼睛在一瞬間閃過一道猩紅的血光,她的手如同鷹隼的利爪,單手勒住了羅繁的手腕,力氣大到羅繁倒吸了一口冷氣,手哆嗦了起來。


    “原來你的弱點,是景止啊。”


    羅繁的額頭滴下一滴汗水,伸手用力把時九的手拽開,低頭一看,她的手腕已經被勒住了幾道青紫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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