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雲暈倒在地上,時九湊近了一步,伸手探了探,還喘著氣。


    要是弑神,時九覺得自己大概連下地獄的機會都沒有了。


    她的手掌滾燙,鼻腔裏湧入了淡淡地腥味,伸手擦了擦,原來是流了鼻血,不自覺地發出了一聲不屑的輕哼,“弱雞,平時從來都不鍛煉身體的麽?要不是姑奶奶出來,現在估計都被扶雲叉叉圈圈了。”


    這話怎麽聽都不是她平日裏說話的語氣,聯想到那吊打扶雲的武力值,時九反應了過來。


    “你…該不會是從前的時九?”時九心中一寒,她該不會精神病又加重了,現在都到人格分裂的程度了。


    “愚蠢,想什麽呢?你是你,我是我,咱們沒什麽關係。”她自言自語道,就像是身體裏有兩個靈魂在來回拉扯。


    “那你幫我幹什麽,不看著我被扶雲叉叉圈圈。”時九挑眉道。


    對方似乎有些理虧,有些不好意思卻還嘴硬地辯解,“你別自戀了,我隻是看不慣你這麽慫,連扶雲這種家夥都打不過,更何況,確實和我有點關係。”


    時九滿不在乎地靠在欄杆上,然後就看到小黑想湊近她,又不湊近。


    就連小黑自己也想不清楚,現在的主人很好,過去的主人雖然老是剝削它,但將就著也算好,如果一定要二選一,它該選哪一個?


    沒等小黑作出回答,它聽到時九說道:“這不過是在扶雲身上的一縷殘念,我喜歡給自己留一個安全保障的,防的就是這樣一天。手無縛雞之力,還要和死對頭打架。”


    某手無縛雞之力的時九看了看自己的手指,身體的掌控權已經回來了。


    她又聽到了殘念嫌棄地說道:“看把自己折騰的,就跟個瘦竹竿似的,談戀愛也要注意身體啊。”


    時九忽而笑了,這真是一種奇妙的感覺,過去的我,為了保護現在的我而出現。


    “好,我一定把自己養的白白胖胖的。”她聲音沙啞,帶著笑意。


    “那還差不多,鬼門其實無處不在,依水而生,它現在在忘川河河底,快去吧。”她滿意地笑了笑,狂妄的聲音裏透著些許的不舍。


    心髒突然一陣劇痛,時九捂住了胸口,差點倒在了地上,她身體中的一部分似乎也跟著那一縷殘念就此消失了。


    她挑起眉,扶著欄杆站了起來,咬牙站穩,腳步有些虛浮無力。


    巨大的翅膀張開,直衝雲霄,忘川河,就在孟小十院子的後麵。


    她真是個笨蛋,還以為鬼門必須要扶雲才能打開。


    原來它一直離她那麽近。


    黑色的翅膀掠過天空,時九直勾勾地墜落到了忘川河裏。


    黑貓摟緊了時九的脖子,好耶好耶,不用去學人話了,快走吧快走吧,離開這個鬼地方。


    冰冷的河水帶著酒味,她的肺像是要爆炸一樣,火辣辣地疼,翅膀重新化作雙手,往著河底深處前進。


    黑貓摟緊了時九的脖子,瞪著腿往前遊。


    忘川河下麵,隻有白骨累累,根本就沒有鬼門。


    時九不可置信地在河底遊動著,卻根本就沒看到門,胸腔的空氣也在漸漸變得稀薄。


    鬼門,到底在哪?


    黑貓鬆開了爪子,向河底沉,時九連忙摟住了它,往著河麵遊過去。


    但水麵卻像是無窮無盡一樣,經過漫長的時間,也沒找到鬼門。


    她明明記得的,鬼門,無數隻黑氣組成的手把景止往裏麵拉扯。


    她記得的,為什麽沒有?為什麽!


    她把黑貓牢牢地抱在了懷裏,卻發現小黑像是死透了一樣,伸直了貓腿,貓尾巴也僵硬地可怕。


    這個念頭讓時九感到恐懼,她的身體似乎也僵硬了下來,小黑不能死,它不能死。


    它陪著她進了鬼門,它應該好好的,它不能死,就算是她死了,小黑都不能死。


    時九拚命地往上遊,腳踝上卻攀附上了許多陰冷的手,強烈的刺痛感襲來,讓她動彈不得。


    時九哆嗦著,抱緊了黑貓,試著給它度一口氣。


    電光石火的念頭閃現出來,小黑死透了?等等,她好像發現了什麽奇怪的事情。


    小黑本身就是不死不活的東西,怎麽會死,就算是她死了,小黑都不會死。


    小黑可是揍得了人類,打得過厲鬼,它死了,那是萬萬不可能的,它是不是活過都尚且不可知。


    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眼前的景象頓時改變了,累累白骨變成了一扇門,而拉扯她腳踝的手,變成了一縷黑氣。


    時九幽幽地笑了,看著黑貓,小黑的確還在她的懷裏,不過正在用它那貓爪子按不可描述的地方。


    “嗬。”時九無情地把黑貓的爪子扒拉了下來,隨即拉著它的貓爪子往著鬼門去了。


    鬼門在看到時九和黑貓的那一刹那,不由得抖了抖,本能的打開了門。


    又是這兩個祖宗,幾千年前把它的所有身家都搶了,本以為讓她進鬼界,扶雲會收拾她。


    不曾想風水沒輪流轉,姑奶奶還是姑奶奶。


    時九能夠察覺到,門的另一邊,有空氣,那就是人間。


    正當她準備邁著腳步走出去時,肩膀被一隻手突然拽住了。


    時九沒有回頭,抽出了手臂,帶著小黑半隻腳踏進了門。


    “時九,你是不是又要這樣一聲不吭地走掉了?”


    身後,孟小十淚流滿麵地說道。


    她可是鬼神啊,就這樣被一個不知道是人是魔的家夥愚弄了,一而再。


    現在全地獄都在通緝時九,把閻王殿下打暈的人,曾經逃婚的地獄新娘。


    時九把邁出去的半隻腳縮了回來,卻並未回頭,她的嘴角卻帶著一抹極其溫和的笑,溫和地說道:“如果告別的話,就舍不得走了。”


    這還是個謊言,她當然想走,無論是孟小十還是扶雲,都不過是曾經的故人,與現在的她並無關係。


    不過說真話的話,她大概會被捅腎,那可不是她想要的結局。


    “你會記得我嗎?”孟小十的眼睛裏滿是憂傷,“現在的時九。”


    時九收斂了笑容,正色道,“會的,小十,在我消失之前,我都會記得你。”


    孟小十哆嗦著說道:“那說好了。”她的眼淚順著水流的方向,流淌到了時九的身邊,有些暖。


    時九的心情有些複雜,她抱著黑貓,邁入了門內。


    景止,我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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