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九抱住了景止,破窗而出,她懸浮在空中,看著不斷下墜的飛機,眼中閃過暗紅色的光芒。


    如果看到了,就不能假裝不知道。


    “小止,閉上眼睛,風大。”時九溫聲道,她的身體如同一隻破弦而出的弓箭往下飛去。


    景止貼著時九的心髒,聽著她心髒跳動的聲音。


    他乖巧地閉上了眼睛,他開始有點相信,她真的把他當做了一個世界,要不然心髒怎麽跳的那麽快。


    時九的臉變成了一隻像是烏鴉一樣的臉,漆黑的眼眸,仿佛連靈魂都能吸進去一樣。


    身體變成了毛茸茸的鳥雀的羽毛,然而並不柔軟,卻像是鋼鐵一般堅韌,她將景止護在懷裏,耳邊風聲席卷。


    飛機下墜的速度非常快,時九也加快了速度急速往下飛去。


    她的一隻翅膀牢牢地護住了景止,另一隻維持身體的平衡,並施加了一個加速下降的力。


    風聲獵獵作響,巨大的阻力摩擦著時九的耳朵,如有針氈,她還沒有訓練地足夠好,她還不是一隻真正的鳥。


    時九的耳朵流出了綠色的血液,順著麵容,滴滴答答地落在了景止的臉上。


    他睜開眼,愣愣地看著時九,夜色深沉,他看不清她的模樣,卻能嗅到滴在他臉上的血液,帶著腥甜的氣息。


    她是個精神病人,是個會長出黑色翅膀的不明生物,他的小九,還藏著多少他不知道的秘密。


    景止有點偏好翅膀,一想到時九有一對黑色的翅膀,抱著他在千米高空往下飛,就有一種很上頭的感覺。


    還有點蘇。有點想臉紅。


    時九翅膀扇出的風如同有生命一般,形成兩條細索,拉著飛機的機翼,讓飛機平穩地落在了海洋的表麵,飄浮在海麵上。


    此時機組人員已經聯係了總控台,很快就會有就近的飛機場派來救援。


    時九用一種公主抱的姿勢,抱著景止懸浮在空氣中。


    黑漆漆的天空泛起了一點魚肚白,天之將白,旭日初升,黎明將要到來。


    而讓時九猝不及防的卻是,一扇門就這樣打開了,但並不是鬼門,它是一扇貼滿了各種小廣告的鐵門,上麵有的是“專業**一百年”,“地獄第一幫,歡迎你的加入”,“補習班,不再擔心鬼娃娃的成績”。


    再地獄受刑太久的鬼魂,也會組建家庭,或者是加入幫派,即便是鬼魂,孤單地活下去,也是一件困難的事情。


    它從一片虛空中憑空出現,黑白無常從門裏走了出來。


    一左一右站定,順便撕掉了一些小廣告,隨手一點鬼火,把小廣告燒成了灰。


    “下次再有人貼小廣告,就加判十年。”站在左邊一身白衣的勾魂使說道,他就是白無常。


    白無常笑顏常開,頭戴一頂長帽,上有“你也來了”;黑無常一臉凶相,長帽上有“正在捉你”。


    黑白無常位列十大陰帥,忙著捉鬼,是全地獄最忙的兩個鬼官。


    “這不是時九麽?聽說你又甩了我們王一次,小人佩服,佩服。”白無常翹著尾指,輕笑著說道,聲音酷似女聲。


    黑無常無奈地把白無常往一旁推了推,一副“受不了這家夥了,早點分吧”的表情。


    “時九,你今日救的這些人,原本都是要死的。該死的人卻不死,這讓我們難辦。真放過這一百二十六人,光是報告書,陳情書都要寫一堆,我們兩個還要受罰,所以,你懂的。”


    時九一隻翅膀擋住了景止的臉,雙足點立在空中,一陣風落在她的腳底下,托著她的腳。


    她淺笑著說道:“二位照規矩辦便是。”


    景止笑了笑,他這樣躺在時九的懷裏,有點像是霸道總裁的小嬌妻。


    他一言不發,貼在時九的心髒上。


    長著翅膀的小九,心髒慢的就像是要停止了一樣。


    白無常咬著手指,說道:“你懷裏的那位,也得跟我們走。”


    時九麵色一凜,冷聲道:“如果我說不呢。他是我丈夫,你們想要帶走他,先得問問我。”


    “沒有例外,就算是你去找閻王殿下也沒有用,時九。”黑無常說道,猩紅的舌頭伸了出來,如同一條毒蛇吐出了蛇信子,陰氣逼人。


    “你們要是敢動他,我不會放過整個地獄的。”她的唇角還帶著笑,隻是眼裏卻承載著不容置疑的殺意。


    “沒有例外,你威脅我也沒用。”黑無常淡定地說道,“這一飛機至少有一半的人,是要去十八層地獄的,其他的都直接去下一世的世界了。”


    白無常赫赫赫地怪笑著,“沒想到我們的王,竟然不如一個罪行累累的人,時九,你這眼光不行啊。”


    他手裏出現了一把鐮刀,嘩啦一聲,光芒頓現,剛剛還懸浮著的那一架飛機也隨之墜落了下去。


    救生艙門卻一直無法打開。


    時九聽著身後的哭喊聲,女人的,男人的,老人的,孩子的,臉上的笑容也隨之消失。


    好人去來生,壞人下地獄接受審判,這就是規則。


    沒人能改變,除非有足夠的力量。


    這世上許多的不幸,都是因為當事人的實力不足。


    “你可知,他這十年裏把多少生魂練成丹藥?瞧瞧那一身衝天的黑氣,嘖嘖嘖,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哪裏的鬼王呢。”白無常嬌嗔地說道。


    “哦,對了,你當然不知道,你當時還在地獄裏求著我們的王原諒你呢。”


    時九抱緊了景止,不敢看他,白無常的話無疑戳痛了時九。


    現在是什麽情況?


    她當渣女的許多年後,死對頭的手下追著要報仇?


    “別信口開河,我和扶雲一點關係都沒有,千年前那點破事,又不是我幹的。”時九冷聲道,白皙的臉都被氣地有點紅了。


    “呸,記不得就是沒幹過麽?我們王那點少女心,你賠得起麽?”白無常對著時九比了一個中指。


    白無常鐮刀一出,往著時九身上砍去,卻被時九的翅膀扇飛了,巨大的氣旋隨之翻卷起來。


    他退後了十多米,又瞬移到了黑無常的旁邊,說道:“你解決她,我去把飛機裏那些魂魄接引了。”


    黑無常點了點頭,對上了時九,覺得自己也沒多少勝算。


    千年前估計他這樣對峙時九,大概會被瞬間碾碎成渣滓,現在大概勝負能五五開。


    趁你病,要你命。


    景止自然是信時九的,時九不會騙他,他家小九隻是個平平無奇,普普通通,芳齡二十的人類姑娘,雖然偶爾會變出翅膀來。


    那唯一的解釋,大概就是時九有她自己也搞不懂的身份,千年前的事情,大概是小九好多輩分的前世了。


    就算是忘了,那也是可以理解的。


    景止一方麵認真地給時九找理由,一方麵暗戳戳地把那個叫扶雲的家夥設置為一號情敵。


    時九收緊了懷抱,翅膀把景止蓋的嚴嚴實實,臉上的笑容消失,目光注視著黑無常,“我說了,不許動他。”


    我說了,這三個字就像是善意的提醒,卻還潛藏著濃鬱的警告和殺意。


    黑無常手裏握著一根魚竿,吊鉤上掛著一個泛著紅光的魚鉤。


    “你以為你能阻止我麽,時九,你已經不是當年的你了。”黑無常握緊了魚竿,手裏的魚竿晃著。


    “我會帶他去我的世界,不會再留在這個世界,放過我們,求求你。”時九垂下頭,抱著景止,像是頑固的孩子拿到了喜歡的玩具不肯撒手。


    “小九…”景止瞳孔縮了縮,卻看到了時九漆黑的眼眸裏,有紅色的淚光在閃爍。


    求求你。


    這三個字把黑無常嚇得不輕。


    原先那個狂妄自大,一言不合就打打殺殺,愛說髒話不講道理的時九,會求別人麽?


    “你,你,你…早知如此,何必當初,這個叫景止的人類,是為你才手染殺戮,他本不該遇到你的。”


    黑無常手裏出現了一張紙,白紙黑字燃燒著。


    上麵寫著“景止”。


    遇到一些難纏的家夥,什麽一方妖王,千年惡鬼,纏著不讓他們鬼差收人魂魄的,偶爾也會用這種手段。


    就是這青檀樹皮做成的,羅紋紋理的宣紙價格高昂了些,墨也貴得很,地獄經費不多,平常這些都不用的。


    時九看著那紙燃燒殆盡,看向了懷裏的景止。


    他麵色蒼白,看起來像是被人奪了神采,“小九…”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撫摸著時九的麵容,琥珀色的眼睛裏一片荒蕪,星光隕落。


    他的手停留在了時九的臉上,那些未曾開口就結束的話語,全都停留了下來。


    時九像是被瞬間抽掉了全部的力氣,她的翅膀在刹那間消失了,左眼被一片血色模糊,淚水滑落,冰冷的。


    得到了不該得到的東西,就要失去不該失去的人。


    景止是這世界給她最後的溫柔,現在這溫柔也消失了。


    原本她的世界還有一縷光,後來這光也熄滅了。原本這世上有個疼她護她的人,但地獄把他奪走了。


    “把他還給我,否則我絕不會放過地獄。”她的聲音冷傲而孤僻,身後是一片荒蕪。


    她的身後出現了一層血紅的如紙般單薄的透明翅膀,薄如蟬翼。


    她懷裏抱著景止的漸漸變冷的屍體,把他還給她,她隻要他…


    ------題外話------


    滅了這地獄,給景止陪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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