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子君慢慢地從時遲的肩膀上滑落到了地上,紅色的兔子眼睛茫然無光,人偶娃娃見狀連忙拉住了兔子君的兔爪子。


    “小白,你振作一點。”人偶娃娃晃了晃兔子君的身體。


    兔子君對人偶娃娃道:“我們還是去收拾東西吧,準備回雲荒,這個世界大概是待不下去了。”


    景初聞言睜大了眼睛,黑色的長發在風中被吹得很高很亂,她看著手上的傷痕,冰塊下麵掩蓋著的黑色羽毛。


    時遲眯了眯眼睛,收緊了手,問道:“小白哥哥,初初的事情,很嚴重嗎?”


    這已經不是嚴重的程度了,而是致命的程度。


    不過不是對於景初的,而是對於景止的。


    兔子君對著景初伸出了兔爪子,不答反問,說道:“初初,我想吃胡蘿卜,能給我一根胡蘿卜嗎。”


    毛茸茸的兔子耳朵動了動。耷拉了下來。


    景初雖然覺得疑惑,小白是一隻正兒八經的兔子,可是它平時是不喜歡吃胡蘿卜的,反倒喜歡吃小青菜和大白菜之類的,但還是伸出了手,把一根胡蘿卜遞給了兔子。


    伸出了這根胡蘿卜之後,不僅是時遲和人偶娃娃驚呆了,就連景初自己都被下了一跳。


    “咦,哪來的胡蘿卜?”景初愣了愣。


    兔子君道:“我不想要胡蘿卜了,給我根小青菜,初初。”


    景初愣神中,還是從手裏拿出了一根小青菜,放到了兔子君的手上,上麵還帶著新鮮的水珠,根部的泥土被洗的很幹淨。


    “初初……”時遲愣怔地看著景初,這個力量,可是比創造門更加厲害,已經是創造生命了。


    景初撓了撓頭發,扒拉著自己的袖子:“我的袖子裏麵沒有啊,哪來的青菜啊?難不成我現在已經會魔法了?”


    “那我要魔法火焰。”景初興致盎然地道,手上卻空無一物。


    兔子君道:“初初,力量隻會在你需要的時候到來,這就是天生的力量,存在的缺點。”


    這是創世神的力量,如果景初願意的話,她甚至可以擁有自己的一個世界,一個宇宙。


    時遲的力量還算容易隱藏,可景初的力量,說不定就在某一刻的時候暴露出來了。


    更何況,景初那麽活潑愛動,根本就藏不住這種與生俱來的力量,但有了隱瞞這個念頭的時候,景初就已經會暴露了。


    兔子君從來都沒想過,自己竟然會是第一個知道景止真實身份的存在,也許命運這種東西,已經把它也計算在內了。


    如果跟著時九進入畫中世界的人,是小黑的話,小黑大概已經搖著尾巴跑到時九麵前,讓時九趕緊一刀捅了景止,但它不會。


    藏了那麽久的秘密,沒想到在他們有了孩子之後顯露了出來。


    時九討厭被別人掌控在手心,隱瞞一切的感覺,在時九正式得知景止身份的那一天,大概就是時九一刀捅了景止的時候。


    看著兔子君癟下去的兔子臉,感到有些困惑。


    “小白哥哥,你怎麽這麽憂愁?”景初伸出手,驚喜地看到了自己手心的傷痕已經消失了。


    冰塊,還有皮膚下麵黑色的羽毛。


    兔子君歎了口氣,不再說話,它真是為這個家操碎了心。


    “初初,給主人看一眼你的力量,然後先生大概就要被主人一刀捅了。”人偶娃娃拽著自己的裙邊,明明覺得很害怕,她還是在笑,看起來有點陰森森的。


    “母親,要一刀捅了……父親?”


    景初站在原地,衣袖在風中獵獵作響,目光愣怔,她好像不小心碰到了什麽秘密,可又不得不繼續聽下去。


    兔子君和人偶娃娃,從來都不會對他們說謊的。


    母親會一刀捅了父親?那是絕對不可能的,就算是自己挨了一刀,母親都不會對父親動手的。


    從出生開始,時遲和景初,就從來沒看過時九和景止紅過臉,大多時候,母親注視著父親的目光,含情脈脈,溫柔如水。


    而父親給母親的愛情,隻有歌沒有痛,隻有笑沒有淚……


    一個眼神,似乎就能到老。


    這樣相愛的母親和父親,從前到底發生了什麽?


    關於時九的過去,兔子君並不是最清楚的那一個人,黑羽才是。


    “如果你們想知道關於主人和先生從前的恩怨的話,有一隻貓比我更清楚,但它在雲荒,並不在這個世界。”


    兔子君的眼神中帶著懷念的神情。


    “它曾經和主人在一起生活了上千年,而我不過百年。”兔子君道,“它有一身黑色的皮毛,鎏金色的眼睛,打架很厲害。”


    很久之前,時遲就想要養一隻貓,隻是時九一直不許,貓是一種高傲的生物,要寵著慣著才行,男孩子養貓以後會找不到女朋友的。


    所以後來時遲還是沒有養貓。


    不曾想,原來母親自己就有一隻貓。


    時遲和景初的眼睛一同亮了起來,黑色的貓,鎏金色的眼睛,打架很厲害,那完全是他們理想中的貓。


    時遲和景初對視了一眼,從對方的眼睛中看出了相同的心思。


    時遲道:“小白哥哥,既然事情到這個地步了,關於父親和母親的過去,我們也有知道的權利,隻有那樣,我們才能知道要怎麽做……”


    “遲遲,你想幹什麽?”兔子君警惕地看著時遲。


    “當然是把母親的黑貓,從雲荒帶過來。”景初微笑著道。


    兔子君搖了搖頭,“當你們真的見到它的時候,它隻會比所有人都先一步,告訴給主人,先生的真實身份。”


    “我父親到底是什麽?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母親會恨父親?小白哥哥,你也知道一些的,對嗎?”景初繼續追問道。


    兔子君目光收縮,看著所有的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它的身上,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先生,就是命運本身…他還有很多個名字,天道,創世神,天地間的規則,維度之間的構造者……如果用命運來解釋的話,你們是不是會容易理解一些?”兔子君小聲道。


    此言一出,景初和時遲更加迷惑了,“命運?那是什麽……”


    “天道又是什麽,我們父親是個普通人啊。”


    隻有明白了的人偶娃娃,目光中帶著詫異的神情。


    命運,竟然是這樣一個看起來平平無奇,除了外貌優越一點的人類嗎?那這天地間也未免過於荒謬。


    “從前,主人一心求死,去三千世界的盡頭,挑戰天道,但她並沒有看到天道,而是被九千九百九十九道天雷,劈成了一個普通的人類。”兔子君屏住了呼吸,小聲道。


    九千九百九十九道天雷,聽著都覺得疼。


    挨了那麽多道天雷都沒有死的母親,那得是有多麽強大的力量?


    “父親是天道,那母親是什麽?”時遲問道。


    “連主人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到底是個什麽生物。”兔子君停頓了片刻,隨後答道。


    “母親多少歲了?”景初咬著手指頭,琥珀色的眼睛裏帶著大大的疑惑還有糾結。


    “上萬歲……”


    “……”


    “……”


    “……”


    景初的手指頭被她咬的禿禿的,她張嘴把手指頭放了下來。


    時遲手裏拿著一塊帕子,伸手給景初擦了擦沾了口水的手指頭。


    “有沒有辦法,能夠瞞著母親,不讓母親知道父親的真實身份?”時遲麵色凜然,一本正經地問道。


    人偶娃娃道:“小小年紀,就不要這樣憂傷了,順其自然吧,瞞估計是瞞不住了。”


    景初道:“如果我不在母親麵前展示出能力來,那不就行了嗎?那樣的母親一定不會發現的。”


    “藏不住的,我剛剛要了一根胡蘿卜,初初你就下意識地給我了。”兔子君握著手裏的胡蘿卜,嘎嘣地咬了一口,它的內心,現在有點苦澀。


    “我會看著初初的,一定不會讓母親發現的。”時遲沉聲道。


    兔子君苦笑道:“等到主人發現你們都瞞著她的時候,那場麵一定會很慘烈。”


    “如果那一刻早晚都會到來,那我會希望晚一點。”時遲看向了兔子君,輕聲道。


    “也許時間過得越久,母親就不會那麽怨恨了……”


    九千九百九十九道天雷積累出的仇恨,用人類短暫的一生的愛意,是否能夠抵消。


    “好,那這就是我們共同的秘密了,直到那一天到來之前,我們都一起遵守這個秘密。”


    人偶娃娃伸出了手,白色的蕾絲邊手套,放在了最底下,上麵是時遲修長的手指,再上麵,是兔子君毛茸茸的白色兔爪子,最上麵,是景初軟乎乎的小胖手。


    “在此立下詛咒,當我們中有人或者是兔子,或者是人偶,試圖說出這個秘密的時候,會牙疼。”人偶娃娃聲音甜甜的。


    她能夠施加的詛咒條件就隻有這些了,不過也沒有什麽用處,大多數的情況下,並不需要言語訴說,時九就能夠從異常的情況中推測出真相來,除非她願意自己隱瞞自己。


    直到那一天不得不到來,最終到來。


    一陣古怪的風從天而降,吹得景初的長發在風中炸得很厲害,飛的又高又亂。


    直到景初意識到,身邊的時遲,兔子,還有人偶娃娃現在正在離得她越來越遠,越來越遠。


    她好像,飛起來了?


    景初看著身後的翅膀,有些納悶,自己什麽時候能夠飛了,還有一對黑色的羽毛翅膀。


    兔子君的兔子臉頓時變得五顏六色了起來,就算是詛咒初初這個丫頭一百次也沒有任何用處……


    這個丫頭,天生就是沒有任何秘密的人,也不是能夠藏起來秘密的。


    “遲遲,嗚嗚嗚,我害怕,我恐高……”景初抽抽噎噎地道。


    在寒風中,景初一把鼻涕一把淚地道。


    她怎麽知道她的身後怎麽會有翅膀,又怎麽會突然就飛起來了?


    時遲最見不得的,就是景初的眼淚。


    他伸出手,一扇白色的門構建在地麵上,時遲隨即打開了門,門的落腳點,在半空中。


    時遲伸出手,利落地跳到了半空之中,抱住了景初的肩膀。


    景初忙不迭地抱住了時遲的腰,臉埋在時遲的懷抱中,如同溺水的人,緊緊地抱住了浮在水麵上的木頭。


    景初身後的那一對黑色羽毛翅膀似乎也以為擁抱的緣故,從暴躁中變得安靜了下來。


    黑色的羽毛蹭了蹭時遲的臉頰,揮動著,隨即落到了地上。


    在花園裏修建著植被的園藝工揉了揉眼睛,還以為自己剛剛是出現了幻覺。


    景初和時遲落在地上的瞬間,景初的肩膀後麵,那對黑色的翅膀立在了身側,乖巧地收了起來。


    兔子君和人偶娃娃擔憂地看了看景初的後背,果然身後的血肉和骨頭都破開了,在翅膀的根部,有鮮紅的血液。


    人類和鳥類的身體結構不同,時九從前飛行的時候,身後的翅膀也會破開血肉,久而久之,身體自己就屏蔽了疼痛感。


    但是對於剛剛五歲的景初而言,這種疼痛感還是會很難過。


    時遲看著景初紅了眼眶,琥珀色的眼睛裏蓄滿了淚水,“遲遲,後背疼。為什麽不是白色的翅膀……人家不喜歡黑色的翅膀……”


    兔子君揉了揉兔子腦袋,敲了敲,片刻之後想起了時九是怎麽消除翅膀的,“初初,你想象一下,翅膀一下子消失的場景,一下子就沒有了翅膀。”


    景初抽抽噎噎,拿著時遲遞給她的手帕,擦眼淚,打著嗝。


    她不明白,怎麽就這麽疼呢?


    明明是從自己的身上長出來的翅膀。


    景初依照兔子君所說的,在腦海裏想象了一下翅膀消失的場景。


    身後的那一對黑色的羽翼隨即真的消失在了空氣之中。


    如果不是景初後背上的兩個血口子的話,時遲甚至會以為剛剛發生的事情,不過是他的一場錯覺。


    人偶娃娃在小洋裝的裙子裏掏出了一瓶魔藥,遞給了時遲,“這個能止血的,還能降低疼痛感,給初初塗一塗。”


    時遲拿著魔藥,打開了魔藥的蓋子,在景初身後血肉模糊的地方倒了一些魔藥藥水,用手指塗抹開。


    時遲的手指冰涼,魔藥的溫度很高,上完了藥之後,景初讓時遲把手指放在她後背受傷的地方。


    時遲心疼景初,真的按照了景初的話做了。


    人偶娃娃露出了姨母笑,對兔子君道:“將來某一天,他們回想起這些事情的時候,一定會覺得很害羞。”


    兔子君點了點頭,深以為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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