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


    兩個身影貓著腰躡手躡腳地行走在夜色中。


    “喂,老大,你快點!”較胖的那個身影喚了一聲。


    “嗯。”蚩羽兮跟在兩個小弟身後漫不經心地應了一聲。


    “那個就是雲歆的屋子了。”矢丹沉趴在地上,藏身在灌木中,一手遙指一間小木屋,另一隻手捂著自己像小山一樣高高隆起的左臉。


    蚩羽兮為什麽突然打自己?


    咱也不敢說,咱也不敢問。由於往常沒少坑害過他“敬愛”的老大,這時候反而害怕知道理由,正所謂做賊心虛。


    蚩羽兮順著手指的方向看去,遠處是一個規模不大的小部落,以正中間的一間大木屋為中心,十幾個小木屋圍在一起,矢丹沉正指著靠近中心的一間屋子。


    木屋是魔族傳統的建築樣式,以打入泥土中的長木樁作為基本框架,用木板圍成類似木桶的一圈外牆,裏頭覆蓋有獸皮保溫,牆上留有幾個窗戶通風換氣,屋頂是木條、樹枝、茅草結合的防水結構。


    從外頭看去,木屋略顯矮小,事實上屋子有一半的空間處於地麵之下,這正是為了應對魔界極其可怕的晝夜溫差。


    魔族隨處可見這樣的小木屋,這和蚩羽兮家的石頭房有些本質的不同。


    “本來想趁著夜色偷偷溜進去,看看最近被瘋傳的魔族千年一遇的女子到底長什麽樣子,沒想到他們竟然放狗!”矢丹沉悲憤地說著。


    部落的外圍有一圈簡單的籬笆牆,每隔一段距離牆內都架著一根火把,此時十幾隻黑色的影子來回穿梭警惕地把張望著四周,不遠處還站著兩個手持長矛的看守。


    “夜裏把守的也就兩個人,不過真正麻煩的是這些魔犬。”


    “一會兒老三去引開魔犬,老大和我把看守打暈就能溜進去了……”


    “老大你千萬注意,下手別沒輕沒重,把別人打傻了。”矢丹沉交代了戰略部署和要注意的細節,卻發現蚩羽兮站在身後默不作聲。


    “喂,老大,你在聽嗎?”矢丹沉回頭問,他正趴在籬笆前麵小心翼翼,而蚩羽兮突兀地站著,一點也沒有秘密行動的樣子。


    “嗯。”還是一樣漫不經心的回答,蚩羽兮顯然沒有用心。


    事實上蚩羽兮一直在思考到底該如何運用加藤老師留下的筆和紙。能力已知的觸發條件是鮮血,然後用筆修改紙上浮現的數字後,能力立即生效,不過維持的時間過短,況且能力觸發需要鮮血,如果要把它運用到實際戰鬥中,對手基本不會留下收集血液然後悠哉悠哉地修改數據的空閑。


    好像有點雞肋,蚩羽兮這麽想。


    “喂,老大!”矢丹沉又喚了一聲,“你聽到沒有啊?”


    “聽到了,聽到了。”蚩羽兮有些不耐煩。


    “好,再確認一遍,老三去引開魔犬,老大和我擺平守衛,就現在,開始行動!”


    “可是二哥,我餓了。”一直沒發言的哥應天小聲說道。


    “能忍住不?”


    “……”哥應天猶豫了片刻,“不能啊,二哥,很餓了,我先吃點吧……”


    說完哥應天從懷裏掏出個大布袋,然後解開袋口的繩子抽出一塊碩大的肉幹就要咬下。


    矢丹沉:∑(°口°??)????


    還好他眼疾手快一把搶過布袋塞進了自己懷裏。


    “你沒長腦子啊!沒看見那裏有十幾隻魔犬啊,你在這一嚼,那香味往那裏一飄,我們仨不就暴露了!”矢丹沉頭痛欲裂,聰明絕頂的他怎麽就認了這幾個兄弟。


    “奧,我也沒多想,不吃了,不吃了……”哥應天使勁搖頭,不過他緊盯著矢丹沉將布袋塞進懷中,眼神和口水格外老實。


    “好了,老大,事不宜遲,我們上!”


    “嗯?老大……”矢丹沉轉頭,發現蚩羽兮早已消失在了原地。


    “去哪了?”矢丹沉還沒問出口,就聽到旁邊籬笆“嘎啦”一聲傾倒在地。


    “至於那麽麻煩嗎?”耳畔傳來蚩羽兮不屑的聲音。


    隻見他一腳踹倒籬笆,一手插腰大聲喊道:“雲老頭,你給我出來,我來找你女兒!”


    聲音洪亮,響徹部落上下,唯恐有人聽不清。


    矢丹沉:“…………”


    兩個守衛:“……??”


    十幾條魔犬:“……??”


    也就隻有哥應天滿腦子想著布袋裏的肉幹,絲毫不在意發生了什麽。


    這時候就不得不誇獎一下矢丹沉的反應能力,作為弟兄們的頭腦、隊伍的軍師、足智多謀的老二、傑出的指揮家,矢丹沉並沒有在這種要緊時刻怪罪蚩羽兮的行為,事已至此,木已成舟,矢丹沉的大腦高速飛轉,在最短的時間內做出了最合理的判斷。


    “走!”矢丹沉一聲短喝,拉起蚩羽兮和哥應天的手臂就要走。


    哥應天是一拉就走,蚩羽兮卻仿佛腳底生根,任矢丹沉怎麽使勁也紋絲不動。


    “走什麽啊!”蚩羽兮反問。


    “不走還等十幾隻呲牙咧嘴的魔犬咬上來嗎?”


    “怕什麽,我會怕嗎?”


    “老大呦,您是不怕,有沒有想過明天一大早全魔族的人都知道我們仨夜闖雲家啦!”


    “奧,也是,不能讓老爹知道。”蚩羽兮一放鬆,便任由矢丹沉拽著跑起來。


    在一路顛簸中,回頭遙見挨著中心的那個小木屋打開了門,透出一片昏黃色的光,有個窈窕的身影從屋裏走出,依稀能望見屋內的裝飾:鋪滿獸皮的牆和簡單的梳妝台。


    梳妝台頂上有一道明晃晃的金屬光澤,那是一把擁有優美弧度的刀。


    蚩羽兮覺得這把刀似曾相識。


    ※※※


    霧靄遮過了月。


    雲歆用手支著下顎,對著窗外瞧。


    也不是說外麵有多好的風景,頭頂有多美的月色,不過是漆黑一片罷了。


    有時候覺得看著什麽也沒有的黑色,反而讓她覺得很安心。


    明天就是她的成人禮了,六十年光陰轉瞬即逝,放在人族,自己還是二八芳華,情竇初開的懵懂年紀。


    不過縱然在魔族,和她同齡的女子也有不少不問世事的,而她卻早已擔起了屬於她的使命。


    明日,她將盛裝而出,頭頂彩雲腳踏麗錦,宛如繁花盛開的她將向魔族上下展現最美的自己!


    自古英雄配美人,美人誘英雄。


    她弱小的家族需要強大的血脈。


    她便是家族複興的希望。


    “咚咚咚……”忽然一串急促的敲門聲響起。


    雲歆有些狐疑,是誰這麽晚了?


    “咯——”輕輕一推,木門發出一聲輕響,門外除了冷風什麽也沒有。


    今天怪事真多,雲歆這麽想著,剛才在部落外頭鬧騰的那個家夥也不知道是誰。


    她退回門內,回過頭來。


    屋內卻多了一人。


    隻見一個少年斜趴在窗戶框上,他上半身在屋內,下半身還在窗外,他左手撐著在框上,右手筆直地伸向指梳妝台上的刀。


    好像還差一點點,多虧幾隻魔犬拖著他的腿。


    少年和她對上了眼神。


    “奧,你好!”蚩羽兮打了聲招呼,笑得有些靦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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