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師束帖五


    當韶珀安頓好子夜提著食物從外頭回來時她正好看到雀琿正把水淼從地上扶起來。


    放下手中的東西,韶珀故意調侃了一句:“又準備開吵了?”


    雀琿把水淼扶到椅子上,紅著臉不好意思的道:“你就別笑話我們了。”


    “不吵了那自然是不笑了。”韶珀把桌上的食物往前推了推,“來,都吃些東西,想必都餓了。”


    雀琿安靜的走過去習慣性的坐到韶珀身邊,他先拿起兩塊糕點,一個遞給韶珀,自己則拿著另外一個心不在焉的吃了起來。


    雀琿現在滿腦都想著方才與水淼的對話。


    她是真的因為某些原因才把自己留在身邊的嗎?


    韶珀清楚雀琿多慮,既然他要想便讓他想個夠好了,有些東西還是得靠他自己得出答案。


    “你也吃些。”喝了一口茶水,韶珀對水淼說道。


    “我本是妖,是不需要吃東西的。”水淼回答道。


    “我知道,可是為了照顧林木同時警惕著不被城裏的知道林木的情況你都有多久沒去深山裏吸收靈氣了?主人倒了,沒正氣扶持著你,你自己又不去吸收靈氣,你知道你身上的氣已經有妖異的苗頭了嗎?讓你吃這些東西,不是讓你止餓,而是想讓你染些人間的煙火氣,好摁住你身上那蠢蠢欲動的妖異。”


    原來是這樣。


    聽完韶珀的話,水淼果真拿起桌上的一個包子啃了起來。他看著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的林木,嘴裏欲言又止。


    “林木吞了龍鱗粉,龍鱗粉護住了他的心脈,每天隻要有水分攝入那就算一兩年不吃東西也不礙事兒,這也算是誤打誤撞了。你若不放心還是想喂,我這也帶回了一碗肉粥。”


    見自己的心思被韶珀看穿,水淼有些窘迫:“我才不是擔心他,我隻是怕他有個什麽三長兩短我就會被束帖綁住一輩子了。”說完便伸出手捧起那一碗熱乎的肉粥。


    “是的,你一點都不擔心他。隻是,你現在給我把粥放下。”


    “怎的?又不給了?這粥不是給臭老頭的嗎?”


    水淼沒好氣的說道,他都開始覺得韶珀是在耍他了。


    “這粥的確是給林木的,隻是你看看你自己的那雙手,抖得跟篩糠似的,你是想把粥潑他臉上燙死他還是嗆死他啊?”


    “······”


    韶珀有時說話是真得能噎死人的。


    “你現在的靈力才收回個七成,手腳當然是不聽使喚的,再等個一刻,待靈力完全收回去後你就算是把林木當鴨填我都不管你。還有,喂完林木,我還要麻煩你去收拾兩間房間出來給我雀琿,你在這裏下的符咒實在太多太雜,我們可不敢隨處亂走。”


    “你怎麽知道這些符咒都是我下的?”


    韶珀扶額,“你問這問題是不是在開玩笑?任何一個有過幾年經驗的驅妖師也斷不會貼成這個鬼樣子,這座房子裏除了林木也就隻有你了。”


    “咳···”


    水淼尷尬的清了清嗓,他小聲的道:“我平時就是一個打前鋒的存在,提起劍砍就是了,哪用得著這些東西···”


    嘀咕完這麽一句,水淼似是要挽回麵子般提高了聲調:“你們不可以出去住客棧啊?!”


    “住客棧是沒問題,可是一個奉師帶著他的靈使每天都在一個驅妖師家進進出出好幾遍,你就不怕紮到別人的眼?”


    望平城裏多的是修為頗高的驅妖師,身為奉師的韶珀就算在怎麽壓低氣息也定不能逃過城裏所有人的眼。


    世間的每個法術流派都有各自不同的規定,而在驅妖師裏便有這樣一條規定:為了讓驅妖秘術不外傳,驅妖師不能求助除同術流派以外的人。


    而當以願為生的,在世人眼裏過於強大的奉師出現在驅妖師之城內,又怎能不引起別人的注意。


    考慮到後果,水淼自然是不再磨嘰轉而爽快的答應了下來。


    在水淼收拾好的房間安頓了下來,房間的周圍包括內裏沒有了亂七八糟的符咒,韶珀霎時覺得清爽了不少。


    韶珀坐在床上運調著氣息,腦裏同時還想著明天需要去做的事。


    “這裏的蠟燭怎麽就那麽不好用呢?不但亮度不夠還不耐燒。”


    在換了第三遍的蠟燭後,本來是坐在桌前看書的雀琿此時正舉著剪刀剪著燭芯,嘴裏終於是忍不住的碎碎念道。


    韶珀聽到了雀琿的碎碎念,她淡聲道:“山穀裏的蠟燭是鮫人油做的,當然好用。”


    “鮫人油?”


    這一下子便勾起了雀琿的好奇心,他立馬坐到韶珀的床上。


    “就是用東海鮫人身上的脂肪練出來的油。”


    “哦~那·····”


    雀琿還想繼續問道。


    “先把桌上的書融會貫通了再說,這些東西就算你不問,我以後也都會告訴你的。”


    “···好的吧。”


    從韶珀的床上下來,雀琿有些頹喪的坐回桌前,其實那些書雀琿早就看完也背得爛熟了,他的學習能力其實超強,為了追上韶珀的腳步他都快要達到了凡事過目不忘的程度了。可是為了能多和韶珀呆在同一個空間裏,他是故意裝出了自己學得慢的假象。


    把桌上的書又仔仔細細的翻上了一遍,雀琿盡量讓自己看起來像難以就讀的樣子。


    月輪從雲層徐徐而出,銀紗展鋪了整片大地,垂落在窗口的銀白惹起了無數文人墨客的風月惆悵。


    隨著蠟燭偶爾發出“滋啦”的一聲,更夫也敲響了今晚的第二次梆子。


    “咚!咚!”


    “亥時二更,關門關窗,防偷防盜!”


    “咚!咚!”


    “”亥時二更,關門關窗,防偷防盜!”


    ······


    更夫的叫聲隨著梆子聲的減弱而逐漸遠去,而韶珀也終於對趴在桌前一晚上的雀琿下起“逐客令”。


    “好了,都經到亥時了,你回房間去睡吧,明天寅時就要起呢。”


    抬頭深深看了韶珀一眼,嘴囁嚅了一下,可最終也沒說什麽,隻是簡單的回答了一句“好的。”便收拾好桌上的東西後抱著書走了出去。


    一直閉著眼運氣的韶珀在雀琿離開後也終於是睜開了眼睛。


    房裏所有的燭芯雀琿在離開前是又剪了一遍,這間房裏的光就一直都沒暗下去過。


    燭火在罩子內跳躍,映得韶珀的雙眸忽明忽暗。


    這小子學得也忒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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