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染紅了中年婦女的衣裳。


    整個下巴,都是紅的,但她的眼中看不到任何一點痛苦之色,滿滿的愛意,隻希望自己的女兒好。


    “媽……”


    王梅雪眉角微挑,冷不丁地說道:“呦嗬,還挺煽情的啊,但是啊,老娘這一生最討厭的就是這些情情愛愛的,傷感的畫麵了。”


    “還沒死透,就給我繼續打!”


    她發出最後一道命令,那名保鏢麵無表情地放下楊露,迅速衝到中年婦女身邊。


    抬腿!


    又是一腳——踹在中年婦女的胸口。


    這一腳,就像是絕殺蚩尤的那柄軒轅劍,帶來無比的劇痛圍繞著中年婦女的身體散布開來。


    而這一腳過後,中年婦女瞳孔中的生氣宛如山間雲霧,被風吹去,一點一點,退卻!


    她的呼吸,漸漸沉重,喉嚨與肺猶如壓上了幾千斤的鐵塊。


    她的眼皮子,像是被撞上了兩塊異性相吸的吸鐵石,合攏張開,合攏張開,合攏……張開。


    好像……快要死了。


    痛苦慢慢麻痹了神經。


    死亡……原是如此!


    滋味啊……不舍啊。


    中年婦女沒有名字——從家裏嫁到這間破落的小屋子後,她就圍繞著楊露開始轉圈圈。


    丈夫死去。


    娘家人離開。


    楊家正剩下她和楊露一個。


    她就像一個永遠倒不下的巨人,一點一點拉扯著楊露長大,盡可能滿足她所想要的一切。


    她不是沒有名字,而是在忙碌中她忘記了自己叫什麽,她的一生,似乎隻記得楊露這一個名字。


    因為這是她最愛的女兒。


    往日的記憶,迅速在腦海中形成一場電影。


    田裏的四季,陪楊露慢慢長大的時光。


    當初她還隻是個在繈褓中牙牙學語的孩子,這一眨眼,就成了個落落大方的女孩。


    真的……好想好想再陪著她走過幾年時光。


    看著她長大成人。


    看著她從這個村子裏走出去,嫁給一個愛她的男人


    看著她生下外孫,看著她慢慢學會做一個母親。


    還想看著她做好好多多事情。


    但是啊。


    可惜啊。


    來不及了。


    我好像……要死了啊。


    迷迷糊糊的狀態裏,中年婦女似乎看到楊露拿起一張椅子。


    耳邊,接著傳來憤怒的聲音。


    “老妖婆,老娘跟你拚了……”


    纖細的手臂在看到母親被踢的那一刻,仿佛爆發出難以想象的潛力,一把手抓起地上被她原先踢翻的桌子,朝著王梅雪砸了過去。


    狗急了——也會跳牆。


    兔子急了——也會咬人!


    你仗勢欺人過頭了,任你如何背景,也敢抬桌打你。


    “砰!”


    桌子從側方拍來,直接拍打在王梅雪的身上。


    而這一拍,也頓時拍懵了王梅雪。


    她壓根就沒想到一個屁大點的孩子敢對她動手,還能拿得起這種武器!


    於是,她的身體完完整整受到了這張桌子的全力一擊。


    她倒在地上,額頭被砸出一塊大包。


    這一幕落在門外坐在車裏的黃健華眼中,頓時令其皺起眉頭。


    “小賤婊子,你……你敢打我?”


    王梅雪捂了捂自己的額頭,發現那滿頭大包,眼中寒意,越發濃鬱。


    “打你又怎麽樣?老娘要跟你拚了,老賤貨,我要給我媽報仇。”


    楊露嘴裏喊著,再次抬起桌子朝王梅雪砸去。


    但這次……沒有成功!


    一名保鏢一躍而起,踢翻她手中的桌子。


    另一名保鏢一記掃堂腿踹翻楊露。


    “給我打,狠狠地打,往死裏打……”


    王梅雪當即從地上站了起來。


    “一個小賤婊子還想打我,我告訴你,老娘今天就把你們當作螻蟻來踩了,你們能怎麽辦?”


    “兩個鄉巴佬也敢還手,你們沒有那個資格,也沒有那個權力,敢罵我,還敢還手,你們就得討打!”


    “來啊,繼續還手啊,啊?不是很狂很囂張嗎?”


    她唾沫星子橫飛,嘴裏的話,蠻橫無理,刁蠻而冷漠。


    窮!


    就該打。


    沒有尊嚴的活著在這些自以為高高在上的人眼中就是她們唯一的生活方式。


    為什麽?


    在他們看來,有錢有權有勢才有資格擁有尊嚴。


    沒有實力,誰跟你談尊嚴!


    一人一腳!


    保鏢踹著楊露的後背。


    另一名揣著楊露的小腹。


    一人一腳!


    一直踢。


    用力踢。


    照著王梅雪的吩咐,沒有停手。


    他們就像是沒有感情的機器,每一腳都很用力。


    連續踹了幾下之後,楊露的臉色蒼白無比,癱倒在地上。


    車內的黃健華似乎也不在意,一個不甘心跟著他的女人,死不死,無所謂!


    “好了王阿姨,氣發泄夠了,咱們也該走了,時間不等人啊。”


    抽完一根煙,看完一場戲,黃健華一臉斐然地關上車窗,在車窗關閉之前,把原先從中年婦女手裏搶來的手機,丟出窗外。


    “這部手機也太爛了,就留在這裏吧。”他一臉鄙夷地看了一眼,閉上眼睛。


    別人用盡積蓄買的手機,卻被他當成了垃圾。


    “好的黃少爺。”


    黃健華這一開口,王梅雪立馬變了一副態度。


    “都住手吧,我們走,今天黃少爺趕時間,就放過你們一條命,走。”


    說著,她率先邁著步子從兩人身邊走過。


    隨後上了車,門口傳來一陣陣引擎聲,車隊,消失在樹林當中。


    “媽……媽……”


    身體的劇痛讓楊露感到無比疲倦,可看到牆腳下,眼皮慢慢緊閉上的母親,她強撐著身體跑了過去。


    “媽……你醒醒啊……不要睡,不要睡好不好……”


    “求求你了媽……不要睡啊!”


    “媽……”


    她抱著中年婦女的身體,緊緊摟在懷裏,淚水順著眼角滴落在中年婦女的臉上。


    她後悔著,不斷後悔,不斷自責,眼淚越來越多。


    死亡的氣息似乎也包裹著她,讓她想起從前。


    從前已經過去,未來將要消亡。


    她不停地哭,卻手足無措,根本沒有任何辦法。


    漸漸冰涼的身體仿佛等待著死亡的宣告落在她的心裏。


    “媽……你醒來好不好……我再也不惹你生氣了……再也不對你發脾氣了……”


    “我不要電競椅,我不要手機,我不要冰鎮西瓜,我隻要您醒過來……媽……您睜開眼睛看看我啊……”


    “我還沒有教您打遊戲呢?你不是想要打遊戲嗎?”


    楊露奮力趴著出門,把那部手機撿回來塞到母親懷中。


    “我教您打遊戲!”


    “快醒來啊,醒來啊!”


    “不要睡……不要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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