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海邊的小茶館,張清雨的情緒明顯有些低沉。


    兩人走在大馬路上,不知不覺,來到一座安靜的海上大橋。


    白花花的海浪拍擊在礁石之上,一道道浪花猶如盛開的花朵,在那險峻的石壁之間綻放。


    因為擔心張清雨的情緒問題,陳墨並沒有離開。


    對於這名之前幫了他很多,每次都是突然出現,卻又恰好時機的學妹,陳墨一直是把她當作自己的親妹妹一樣看待。


    “呃……”他也不曉得該怎麽安慰人,想了想,辦了個鬼臉說道:“來,看我一眼!”


    “看你個鬼,煞筆!”


    張清雨白了一眼,沒有回過頭看陳墨。


    陳墨汗顏,有些尷尬地撓了撓後腦勺,說道:“誒,要不我陪你去吃飯吧!我聽說有一家飯館挺好吃的。”


    “吃個錘子,吃屁吧你,我沒空,你這次裝了我男朋友,之前欠我的算是還清了,快點滾蛋,別礙著老娘散步,老娘沒空搭理你!”


    “……”


    陳墨心中無語,但明白現在的張清雨是心情不好才會說這種傷人的話,也沒有離開,繼續說道:“人生啊,有些時候就是處處不如意,你不想要的,現實就會逼著你去做。”


    “而往往擺在人們麵前的隻有兩種選擇,一種是順從,一種則是反抗,大多數人都是順從,隻有小部分人,會用自己的雙手,去反抗!”


    “當那些人邁出反抗的步子時,他們就已經贏了,所以啊,你沒有必要這種低沉,開心點,不就是家裏的壓力嘛!”


    陳墨盡心竭力開導這名比自己年小三歲的學妹。


    隻不過語氣太像一個中年老頭子,莫名其妙有著一股難以言喻的老氣橫秋的味道。


    “說得輕巧!”


    張清雨輕哼一聲,有些不屑:“當你從小到大被送到一個陌生的地方,沒有父母陪伴,隻有枯燥的電腦以及安靜到像死了一樣的環境,你就會明白自由的選擇是多麽珍貴的東西!”


    “你從來沒有經曆過孤苦伶仃的日子吧!像你這樣住著大別墅,擁有全球頂尖配置限量版電腦的富二代,應該體會不到,沒有父母陪伴長大,卻要在長大之後聽從他們安排的痛苦吧!”


    “你不是我,你不曾擁有過我的生活,你又怎麽會理解我心中的痛,如果你知道被當成一個工具去維護所謂利益的關係,你就不會說的這麽輕巧!”


    一瞬間,張清雨的話匣子像是被打開了般。


    可說出來的,卻是一些滿是負能量,讓人為之心疼而又無奈的話。


    從小張清雨就被送到江城市,因為爺爺的緣故,她的成長遠遠要比一般的孩子要困難,因為她的家庭太優秀了,倘若自己不夠優秀,則會被人瞧不起。


    被灌輸強製優秀思想的她,像一台機器,從五歲開始學習各種技藝,身體上的疲倦還隻是其次,最讓她難以承受的,是來自心理上的壓力與悲傷。


    當別人家的孩子受傷的時候,有父母哄著,寵著,關愛著,她卻隻能獨自一人躲在角落裏,自己包紮,自己回家,沒有父母陪在身邊的她,從不知道愛是什麽。


    她甚至連父母的樣子都快記不住,在小的時候。


    直到長大,她與父母的相見次數才多起來,隻是那時候,晚了啊!


    在她十多歲的時候,就以黑客之名賺取了不少錢,甚至參加了黑客大賽拿到一等獎,她如願以償讓自己變得無比優秀,那些在大人們眼中看不懂的互聯網技術,在她手中像玩具一樣,隻需要一個鍵盤,幾秒鍾時間,就能獲得一片區域的所有信息。


    而這些,都是她自己的努力。


    可現在,如此優秀的她,卻要被父母強製去和一個她不喜歡的男人相親。


    家族之間的利益,她不想理睬,但是,身在其中,又怎能脫身於漩渦之中。


    也就是這番話,讓陳墨再一次認識到張清雨。


    原來……她也和自己一樣嗎?


    往事的記憶再次湧上心頭。


    若是論拋棄,恐怕還是他最為清楚,這種滋味是怎樣的。


    “你隻看得到我表麵,又怎麽知道曾經的我,沒有像你那樣,被一個人丟棄在這座城市當中,你又怎麽會明白,我不懂你的心酸?”


    看著遼闊的大海,陳墨停下腳步,來到橋邊,靠在欄杆上,目望著遠方。


    他的情緒,以及那番話,像是一場夢,展現在張清雨的麵前。


    難道……他說的是自己。


    “你……”


    “張清雨,其實你算是很幸運的,起碼你被丟在這個城市,還有人幫你準備好了一切生活,你隻需要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努力,去做,想要什麽,就有什麽。”


    “而有些人……他們在年幼的時候,可能還要為了活下去,在街頭上流浪,在和流浪狗搶飯吃,每天忍著寒冷,等待著機關的補助金救援,這種滋味……你明白嗎?”


    張清雨臉色微變。


    街頭……流浪?


    沒飯吃?


    這種事情,她是想都不敢想的。


    更不明白,遇到這種事情的人,又是怎麽活下去的。


    “你?是那樣過來的?”


    不可能,張清雨記得那棟價值一個億的別墅不是陳墨名下的,就算是白手起家,也不可能在大學一畢業就賺到這麽多錢。


    “當然啊,所以,你所體會到的那種滋味,我是明白的,有些時候,的確身不由己,但我們所能做的,就是去用雙手改變,這一點,你剛才不已經是做得很好了嗎?”


    聽到這話,張清雨眼神微亮,冥冥之中似乎明白什麽,但很快,有暗淡下來。


    “你不懂,你不明白,家族之間的利益交換,又怎麽是說改變就能改變的,恐怕這個時候……”


    還不等她說完,一通電話,立刻打來。


    那一刻,張清雨小臉一白,睜大眼睛,她手臂顫抖著拿出手機,放在耳邊:“喂?”


    “清雨,你現在……哼,膽子是越來越大了啊,我讓你去和韓若蜀相親,你居然帶了一個小白臉去打人家的臉麵,怎麽,自己有錢就可以為所欲為了,現在,你立刻把你那個所謂的男朋友帶回來,我倒要看看,是什麽角色竟然讓你連我的話都不聽了!”


    “啪!”


    電話掛斷了。


    嘟嘟嘟聲,是那樣的清脆。


    張清雨抬起頭,眼眶裏,淚光閃爍。


    無奈,便是如此。


    生在帝王家,你便無法插手自己的未來。


    “你聽到了吧!”張清雨呢喃著:“我……”


    她想說,身不由己,想反抗,也沒有任何……


    可還不等她說完,陳墨轉過身,眼神堅毅地看著她,說道:“聽到了,我們回去吧!我陪著你回去,我會在你身後支撐著你,告訴他們,你的婚姻,自己做主,輪不到別人來插手!”


    “昂……”


    張清雨恍惚了。


    腦袋,卻像是中了魔障,情不自禁地點點頭。


    她也覺得!


    自己的婚姻,應當自己做主。


    但她沒有那個勇氣,在父母麵前說出來。


    直到陳墨說出她的心裏話,她——終於決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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