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部尚書秦東站在大殿上,頭也不敢抬,左腳有些發麻了。他們六部所有管事兒的在這大殿內從早到晚站了有十多天了。


    他這個從來不吃鴨血的人,回府後讓夫人給做了整整一大碗鴨血湯,不然這站久了氣血不足啊。


    不過,關於打仗的問責,關他們禮部什麽事呢?


    秦東撇撇嘴,真的是不能往下想了,幸好這幾日被查出來與南蠻人串通的沒有他們禮部的人,不然他這個腦袋怕是不保了。


    秦東想著想著,就想要悄悄動一下發麻的左腳。


    “啪!”一張奏折被皇上摔在了地上,大殿中無人閃躲和出聲,這摔奏折的聲音已經成了近日來聽到最多的聲音了。


    秦東無奈停住了準備活動的左腳,還是先麻著吧。


    自和南蠻人大戰一場以來,皇宮中的氣氛就日漸凝重。先皇久病龍榻,皇上代政的時候性情溫和,不曾見發火。可這一場仗,打得皇上是性情大變?還是……原先的皇上是裝的?


    當然,這些小九九,各個大臣隻敢在心底默默,任誰也不敢擺在麵上。


    “南蠻人這一仗可是打得好!”皇上從龍椅上起身,旁邊的李公公趕緊欠身接過皇上手裏的奏折,“準備了半年有餘,朕居然一點消息都沒得到!”


    殷鬆山暗自皺眉,這幾天陸續有大臣被拖出去。


    來人皆是先迷昏,然後毫不留情的抓住腳拖出去,看來人的手段,明顯就是淮王程淮的手下。這位皇上疑心極重,當日他以太子身份笑眯眯代政的時候,他就知道,侍候的新主必定不是善茬,現下,果然如此。


    而皇上信任的人很少,親弟弟淮王肯定是第一人,而……自己的親妹子殷鬆穀是第二人,他自己心裏清楚,自己是沾點妹子的光勉強能算做皇上信任的人。


    “不僅沒有消息,還有裏應外合之人!”皇上三步並作兩步走到各大臣中間,“現今,淮王的審訊也快結束了,皇宮裏外,也是血流成河了。”皇上站在輔相周文寧身旁,也不看他,開口問道:“各愛卿可還有什麽要奏的?”


    殷鬆山輕歎一口氣,向前邁了一步,躬身大聲道:“回皇上的話,臣身為丞相,居然不查此等大事,臣請皇上降罪。”說完便跪在大殿上。


    各大臣見殷相跪下,心裏卻鬆了一口氣,知道這是皇上懲戒完賊子,準備停下了。於是大家紛紛跪下,請求問罪。


    皇上慢悠悠走到人前,抬手讓一旁的小太監過來,“給殷相賜椅子,殷相年紀大了,還是坐著吧。”


    “謝皇上。”殷鬆山心安理得地坐在椅子上,一旁比殷鬆山年紀還要大的周文寧抽搐了下嘴角,剛剛跪下的時候在他身旁的皇上絕對聽到他的關節響了一聲!


    皇上斜眼周文寧一下,完全沒有給周輔相賜座的打算。


    小太監剛拿起的椅子,又緩緩地放下了,果然是聖心深不可測啊。


    殿外的通傳太監一人接著一人傳話進來,直到李公公那裏。李公公趕緊躬身到皇上身邊耳語一番。


    底下跪著的大臣們看著皇上麵上有喜色,自然就知道來人是誰了。


    皇上收斂笑意,高聲道:“傳!”


    “傳大將軍殷鬆穀。“李公公捏著嗓子,尖聲道。


    殷鬆穀已換上朝服,一襲紫袍,胸前金線繡著威武的麒麟,手腕處用金色的布束起袖子,烏黑的長發用紫色布帶高高綁起,布帶上也用金線繡著麒麟。殷鬆穀步子邁得極大,黑色長靴底部可以看到還有一圈尖銳的柳釘,在外側的文臣們不由自主地往裏爬了一下,像是生怕被柳釘碰一下。


    這個靴子可是當初皇上身為太子的時候,有兩年在軍中曆練,親自做的靴子,穿上這個靴子狠踹人一腳,對方估計也是非死即殘,而若是殷鬆穀踹的就更不用說了,那是必死無疑。


    若說起來,上朝穿這個靴子實在是不合禮數,但各大臣自然不會在這個節骨眼去找不痛快,畢竟身為禮數典範的秦東琴大人都不說話,他們自然更不說話了。


    而且,殷鬆穀也不是好惹的人,這位女將軍現今十八歲,比自家哥哥小了十八歲,她是殷家的老來得女,從小就被寵上了天,和皇上一同在宮中長大不說,年僅5歲就被認為是習武的好苗子,十歲上了戰場,十五歲當上驃騎將軍,十七歲時大將軍戰死,她被先皇加封為神武大將軍,帶領北寧的將士在戰場上殺敵無數,這無論是南蠻還是更北邊的金人,都被這位稱作“死神”的女將軍殺了個心服口服。


    而這其中,最讓秦東這位禮部尚書擔憂的是,皇上從小就極喜愛這位“死神”,哦,不,是大將軍。


    皇上在東宮之時就未曾有太子妃,不僅如此,也不曾見皇上親密過哪個女子,唯獨對大將軍,是少有的溫柔和寵溺……


    秦東偷偷瞄了殷鬆穀自帶煞氣的背影,要是真的讓這位當上了皇後,那天下女子誰敢入著後宮啊?這到頭來還是他們禮部的罪過啊!


    殷鬆穀身後跟著自己的親信柳陽和柳光,兩人跟著殷鬆穀一同跪在殿前,大聲道:“臣,拜見皇上。”


    “快平身。”皇上努力讓自己的嘴角不要上揚,看著殷鬆穀穿上自己特意為她製作的靴子,簡直歡喜。


    “謝皇上!”三人幾乎是同時站起,動作一氣嗬成。


    “給大將軍賜座。”


    “謝皇上,不必了,臣站著比較習慣。”殷鬆穀欠身說道,她心裏卻不住的誹謗,皇上讓哥哥坐著了,再讓自己坐下,成何體統。殷鬆穀看了一眼開心得有點過頭的皇上,輕歎一口氣,算了,皇上大概不知何為成體統。


    殷鬆穀來向皇上,其實也是當著眾臣的麵,報一下整個北寧的情況,被南蠻殺了多少人,損失了多少財產,我方將士犧牲了多少。


    雖然皇上前一天已經知道這些情況,但再聽一遍,依舊滿心憤怒。


    之後,皇上散了朝,並吩咐明天不上朝,各位大人在家中休養一天,並且想想這個折子該怎麽寫。


    各大臣懷揣了心思下了朝。


    周文寧一路都有些不安,剛要出皇宮,又折回去,去了朝陽殿。


    皇上讓殷鬆穀留下,殷鬆穀對著退朝的殷鬆山微微點頭,示意家中一切安好,殷鬆山十日未回府中,心裏的擔憂也隨著殷鬆穀的點頭消散了不少。


    殷鬆山也是剛到宮門口又折了回去,不過他隻是才想起來,自家大兒子殷塵被自己暫時放到兵部幫忙,這能回府了,一高興就差點忘了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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