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去玉京還請王少俠多多擔待。”趙默、柳似二人相互看了一眼,就起身一躬道。


    這世道沒有誰是傻子。


    “好說,好說,二位兄弟隻要安分,到了玉京給兄弟一場富貴我還是能做到的。”


    王璞自不會推辭。


    有人識相,也好過他強製威脅好。


    。。。。。。


    戴南星呆愣地看著空蕩蕩的右手,指尖還殘存一些餅屑。左右的木碗還是溫熱的,可肚子裏的饑餓是擋不住的。


    俗話說的好:吃飽穿的再冷也暖和,不吃飽穿得再暖和也冷。


    饑餓和寒冷總是不分彼此的。


    更別說老人家血流的慢,熱量帶到全身需要一段時間。


    他努力朝著篝火靠近,但還是驅除不了身體的寒冷。


    “豎子!豎子!”他氣得須發亂抖,想他自出生就是鍾鳴鼎食之家,幼有慧聰,年少東華門騎馬唱名,又曆經三朝,在玉京屹立不倒。


    哪怕乞骸骨回鄉被高興邦擄掠走時,也是以禮相待,何嚐經曆過這等屈辱?


    戴南星瞥眼看著趙默二人,兩人和衣而睡,半眯半醒,可要他對這些泥腿子說些討巧的話,那實在跌份!


    想了想,他咬了咬牙舔了一口指尖的餅屑,舌尖略感麥香,就灌了一大口水,準備就這樣渾渾噩噩的度過今晚。


    然而就在此時,王璞將撕了一般的麥餅遞給了戴南星,麥餅還有兩個手掌大,著實不算小了。


    王璞在侯府已經吃盡了美食佳肴,乍吃這粗糙的麥餅,有些難以下咽。


    索性,也不難為自己。


    見到戴南星饑腸轆轆的樣子,也有些於心不忍,將不實用的麥餅給他。


    “哼!老夫就是餓死在這裏,也不會吃你這小人半塊餅。“戴南星將發髻扶正,跪坐的一絲不苟,眼裏滿是厭惡,搖頭晃腦道:“君子固窮,小人窮斯濫也!”


    這句話的意思是君子困窘無著,但還會堅持自己的底線,而小人到了絕境,就毫無底線。


    王璞神色一僵,自己好心給餅反倒被罵小人,雖然他確實有如此的行徑,可話說你戴南星也不是好家夥。


    要不是在侯府為了找治病法子念過幾本書,就被這家夥罵的找不到北。


    “老師莫非忘了自己投降偽楚的事情了,不忠之人難道就是君子了?弟子以誠服飾老師,怎麽就成小人了?”王璞撇了撇嘴,頗有不屑。


    寬以待己,嚴律他人,這樣的人,王璞見多了。


    “高興邦以百姓威脅老夫,老夫如之奈何?”戴南星氣得發抖,恨不得摔掉手裏的木碗。


    “楚南城是高興邦故鄉,他怎麽會屠戮鄉人?如此之話,誰會相信!”


    “高興邦是賊人,賊人怎麽做的天恨地厭、民不聊生,老夫都不會不相信。


    況且......那是一城百姓,老夫不敢賭,二十萬的性命,說沒就沒。


    二十萬活生生的性命,放在老夫麵前,老夫不救,良心都過不去。”


    “這隻是你自己安慰自己的理由,降臣都會找個好點的理由給自己粉墨光彩,這和女人偷漢子都會說自家丈夫對不起自己一樣。”


    “你認為這不對?我還以為俠客都是想要逍遙江湖的,隨心所欲,看來你不是個俠客,你是想當官。隻有當官的需要這些理由來證明自己冠冕堂皇。”


    戴南星眯眼仔細打量王璞。


    作為一個官場老油子,他多的是勾心鬥角,哪裏會像白日表現的那麽驚慌失措。


    地位到了他這一步的人,想死都得通報皇帝,才能處死。


    “不!我沒認為這不對。”王璞沉默了一會,撿拾了些幹柴扔到了火堆裏,烤著火,說道:“我隻是討厭當了婊子還要立牌坊的人,當婊子沒什麽錯的,或是生計、或是被迫。但一個秩序井然的社會,必須鄙視她們,因為隻有這樣,道德才能樹立起來。


    而且......我隻是說我討厭這麽做,但不代表我不會這麽做。


    若我是老師,在高興邦手底下,恐怕要不了半日,就會投降,所以沒什麽好鄙視的。


    螻蟻尚且偷生,些許小節而已,皇帝換誰孝敬不是孝敬。”


    “所以你認為老夫是一個婊子?”戴南星現在倒也不氣了,反而微笑的看著王璞,“老夫三十年前,和你一樣,可在官場打磨久了,就算不喜也會給自己披上一道光鮮的皮。


    不錯,老夫確實是怕了,怕死!


    當高興邦的刀架在老夫的脖子上時,老夫快嚇死了,但老夫知道我不能投降。


    我餓了三天三夜,眼前恍惚,顫巍巍倒在高興邦麵前。


    高興邦救了我,我這才能投在他手底下,因為高興邦會認為我是個忠臣,寧死不食周粟。否則一個老得快入土的臣子,對他又有什麽益處?


    這是老夫作為老師給你上的第一堂課,有時候哪怕明想著這麽做,也需得先退一步。”


    “以退為進?”


    “不錯!”


    “你承認我是你弟子了,不怕我有辱你的名聲?”


    “老夫在赤峽川的時候就說過,若你隨便找個理由老夫都能接受,可你非要說在蒼南書院聽過講,老夫已經十四年沒去蒼南書院,哪裏會有你這弟子,這理由騙鬼呢?


    記著了,如果有人問你,就說你是慶元二年甘州司南府學童,老夫恰好三年前在那裏隱居。”


    今年是慶元五年。


    “名字,籍貫什麽的,一查就明白了。”


    戴南星忍不住拍了一下王璞肩膀,叱道:“蠢蛋,你自己都說進了玉京,老夫的那些個學生會讓你是我弟子的,區區籍貫對於他們來說算什麽事!”


    “為什麽老師又同意了?”王璞皺眉道。


    “老夫還想活,雖然一把老骨頭了,但就是怕鍘刀。死!人之常情,你不會笑老夫吧。”戴南星深深感慨道。


    到了如今這個地步,他也隻有相信王璞了。


    當然也有句話他沒說,他看到王璞和他是同樣的人。


    隻不過……


    戴南星不知道的是,王璞追求的是仙道,而不是官,更不是什麽俠客。


    仙,意味著超脫……


    “給!餅子。”王璞臉上露出笑容,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戴南星,“現在我是弟子,你是老師,弟子孝敬老師是應該的。”


    戴南星捋須露出笑容,“君子......固窮,小人窮斯濫也。”


    說著他跪坐在地上,一絲不苟的細細咬著麥餅。


    暖風襲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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