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問躺在床上盯著水晶吊燈發呆,眼神空洞洞的。她不知道在地鐵上遇見的那個道士是真是假,但他說的話卻在她心中掀起了不小的波瀾。


    他說她有些東西不該她背負的,她應該試著放下了。放下了,她的人生才能繼續。


    如果放不下呢?


    她的手從毛衣下擺探了進去,閉上眼的刹那,淚水從眼角滑落……


    靳威心驚,心疼,她生病了身邊連個照顧的人都沒有。靳威忽然想起了宋媽媽和宋晨,從他和宋問分手後他就沒再見過他們。


    他給宋媽媽打過電話,奈何她的號碼一直處於停機狀態。他去過宋問家,她家的房子竟然都易主了!


    那座一年四季都散著花香的小宅院,在他看來溫馨無比的家,再也沒了她的身影,都沒了……


    如果w市的老宅賣了,宋問在s市,那麽宋媽媽和宋晨應該也在s市。可他為什麽從來沒見過他們呢?這些天他如影隨形的跟著宋問,都沒見她給宋媽媽或宋晨打過電話,這不應該啊!


    靳威越想越覺得奇怪,床上宋問已沉沉睡去。靳威俯身攤開被子給她蓋上,目光落在毛衣下擺被掀起的地方,她的手還在裏麵。靳威輕輕拿出她的手時,腹部白皙的肌膚露出了一小片,上麵有道淺痕,像是曾被什麽劃了道口子。


    靳威目光微凝,他小心的掀起她的毛衣,那道痕隨著他的動作一直往上延伸,靳威的眼越睜越大,等他完全看清楚,他捂住了自己的嘴,淚水在眼眶裏打著轉,終是沒忍住決了堤,淚珠滴落在那道傷疤上,同他的心一樣破碎了……


    那是一道傷疤!足有八九公分長!雖然現在看起來已經恢複得像一道淺痕,但當時這道傷疤有多麽可怖多麽痛可想而知!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她真的生過一場重病嗎?靳威淚眼朦朧的看著宋問熟睡的小臉,震驚,醒悟,心痛,悔恨,自責,各種情緒夾雜在一起翻湧攪動,讓他的理智瀕臨崩潰!


    他忽然明白了俞俐恩她們說的話,她們說她賣可憐博同情,她們說她會拖累池雋曄,她甚至有可能不能像正常女人那樣懷孕生子,還有池雋曄為什麽讓她做尿常規檢測和b超,還有玄鬥真人為什麽說她這些年過得很艱辛,他都明白了……


    這傷疤的位置,她做的檢測,池雋曄的專業,這些串聯起來他想他已猜得八九不離十,應是她的腎髒出了問題。


    可是,她得了這麽嚴重的病為什麽不告訴他?孩子也是因為她查出生了病,才不得不打掉的吧?為什麽不對他說實話?為什麽寧願分手寧願被他記恨也不告訴他?是她不願意拖累他,還是在她眼中他根本就是個靠不住的沒擔當的?


    當她躺在病床上忍受著巨大的痛苦折磨時,他不在她身邊,他什麽都沒為她做過,他在大洋彼岸想著她,恨著她,放逐了自己也放棄了她。


    “問問,為什麽?為什麽啊?為什麽……”


    靳威泣不成聲,隻一遍又一遍的問著為什麽,可是宋問聽不到他的聲音,這些年他內心的孤獨、鬱悶、彷徨,現在他的追悔莫及,她都感受不到。


    他想擁抱她,想給她一個堅實的依靠,想把這些年積攢在心中的思念都告訴她,可是不能了,他死了。


    世上最遙遠的距離,遠不過陰陽相隔。


    晚上臨睡前,池雋曄用紅外溫度儀測了下宋問的額頭溫度,37.4度。


    “還是有點低燒,看來炎症還沒下去。”池雋曄把溫度儀和眼鏡放在床頭櫃上,熄了台燈,伸手摟住宋問,“早點睡,你要多休息,等好了再去店裏吧。”


    “多鑫和米農忙不過來的,她們今天晚上八點打烊,在工作間忙到九點半才走,訂單太多了。”宋問仰頭看著池雋曄,用商量的口吻說,“我明天還是去店裏吧?我可以幫著收銀,她們也能空出來做其他的。”


    池雋曄摸著她的頭發,笑說:“事業心也太強了吧?都快成拚命三娘了,你要是從事了建築設計這一行,一定是中國的紮哈.哈迪德。”


    “照你這麽說,建築界少了我,豈不是一大遺憾?”


    “可不嗎?世上少了幾座偉大的建築呢!”池雋曄垂眼笑意盈盈的看著她,停了一下,他問,“放棄了自己的專業,覺得遺憾嗎?”


    宋問默了一會兒,在小夜燈橘黃的暗光裏笑了笑,問:“你覺得我店裏的甜品做得怎麽樣?”


    “嗯……”池雋曄認真想了想,給出了一個想象力十足的評價,“你做的甜品跟你的人一樣,充滿誘惑,想一口吃掉又舍不得,細品慢嚐起來那滋味非常銷魂,而且吃一次就會上癮,會一直想著那種滋味……”


    “池醫生!”


    “嗯?”


    宋問美目含慍瞪著他說:“簡明扼要。”


    池雋曄“哦”了聲,“挺好。”


    宋問笑了下,“那我就沒有什麽遺憾。”


    池雋曄看著她那烏黑澄淨的雙眸,忍不住低下了頭,她閉上了眼,他的吻落在她的眼皮上,溫度比她發著燒的體溫還高。他那低音大提琴般醇厚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聽得她心都癢癢的。


    “可是我有啊,遺憾至今,也許……”


    “你已經盡力了。”宋問打斷他的話,睜開眼,臉上的笑意盡褪,過了好一會兒,感覺到池雋曄一直僵著沒動,她抬頭看著他轉移了話題,“我今天在地鐵裏遇見一個道士。”


    “道士?”


    “嗯,很奇怪的一個人,留著胡子,束著頭發,穿著道服,像是從古代穿越過來的一樣。我起初還以為他在玩cosy呢,可他說他是真的道士,還非要給我看手相。”


    “不是騙子吧?你給他看了?”


    宋問點點頭,見池雋曄眉峰一聳,她忙又說:“他說是免費的,而且他沒有碰我的手,我隻是把手伸在他眼前給他看的。”


    “一點都沒碰到?”


    “沒。”


    池雋曄的眉目這才平和了下來,“下次再遇到這樣的怪人,要躲遠點。誰知道精神正不正常?”


    宋問回想了下,頓時覺得有些後怕,“那人看起來確實不大正常,他看了我的手相,說了一句什麽十四萬,然後突然就像癲癇發作了般,渾身都在痙攣。不過很快他就恢複正常了,說了句七萬加七萬。我想著七萬加七萬不也是十四萬嗎?他是不是不能直接說十四萬?說了就發病?可是,他為什麽要跟我說十四萬呢?是什麽意思?”


    池雋曄聽得心驚膽戰,都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他真是難以想象有個精神病在她麵前癲癇發作,而她竟然到現在才告訴他!還心平氣和,跟講睡前故事似的!


    “除了這個,他還說什麽了?”


    “他還說……他還說泄露天機被雷劈。”


    “這不相當於什麽都沒說嗎?”


    “是啊,地鐵到站,他就下去了。我看到他在站台上,自言自語,一會搖頭一會點頭,還蠻嚇人的。”


    “算了,別想了。”池雋曄抱緊她,“以後無論遇到什麽事,要立刻告訴我知道嗎?大事小事重要的不重要的都可以跟我講,記住了?”


    “記住了,知心哥哥。”


    池雋曄唇角微揚,捏捏她的鼻子,說:“今晚就放過你了,下次再敢調侃我,我就把你當芝士蛋糕一口一口的吃掉。”


    “你剛才是不是說讓我遇見怪人就躲遠點?”


    “是。”


    宋問推開池雋曄,往床邊邊上挪,池雋曄反應過來,一把將她撈回來,翻身壓在身下,笑著問她:“你挑釁我是不是?”


    宋問推著他的胸膛,笑說:“你最近就很奇怪呀!”


    “我哪裏奇怪了?”


    宋問想了想,想出了一個比較貼切的比喻:“你最近就像誤食了春藥的白子畫。”


    “哦?”池雋曄眉梢眼角皆是溫柔笑意,“白子畫是誰?”


    宋問愣了下,隨即在他身下掙紮起來,笑說:“沒法聊下去了,八零後跟九零後果然有代溝!”


    “你這是嫌我老了?”池雋曄按住她的手腕,眼眸危險的眯了起來,“我是不是得證明一下?”


    看著他越湊越近的臉,宋問緊張起來,“我可還生著病呢,你不能趁人之危啊!”


    “把你的病毒都傳給我。”池雋曄聲音微啞,他吻住了她,神誌徹底被情欲吞沒。


    在靳威看來大概過了一個冰河世紀那麽長,他們終於氣喘籲籲的分開了。池雋曄拉開抽屜,把裏麵的幾個杜蕾斯的盒子倒了一遍,才找到一隻套套。這麽快就用完了?杜蕾斯真的應該給他認證個vip什麽的。


    “你這個費心費力費套套的小妖精,看哥哥怎麽收拾你。”


    從隔壁書房的書架後穿出來的靳威,聽到宋問低叫了一聲,緊接著就傳來了讓人魂爆的嫋嫋魔音,那畫麵不用描述用指甲蓋想想也知一定是旖旎熱烈香豔無邊的。


    靳威看到書架上有副耳機,就取下來戴在頭上,蓋住耳朵,裏麵傳來汪峰沙啞粗獷的歌聲。


    你是這此刻爛漫的春天,


    依然像那時溫暖的模樣。


    我剪去長發留起了胡須,


    曾經的苦痛都隨風而去。


    可我感覺卻是那麽悲傷,


    歲月留給我更深的迷惘……


    空無一人的房間裏,一隻耳機懸浮在空中。


    一個可憐鬼,他流著淚唱著歌,在這無人守候的夜半時分。


    宋問沉沉睡著後,池雋曄輕輕拿起放在一邊的手機,戴上眼鏡,先在京西上買了足夠一年用的杜蕾斯,然後在百度搜索框裏輸入婚紗照,瀏覽了一會兒,他退出預訂頁麵,關閉屏幕。忽地又想起什麽,他又按亮屏幕,打開百度,搜索“白子畫”。


    長留上仙白子畫,孤冷出塵,法力高深,以守護天下蒼生為己任,一生不負長留,不負六界,不負眾生,唯獨負了他的小徒弟。小徒弟因愛生恨,變成妖神,被他殺死前詛咒他不老不死,不生不滅。她的死,於他而言就是最大的懲罰。


    嘖嘖,好慘!


    現在九零後都開始喜歡看仙俠絕戀了嗎?


    池雋曄放下手機,擁著睡熟的宋問,悄聲說:“我可不是白子畫,我隻想守護好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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