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頓飯吃得沉悶無比。蔣炎一邊用眼神安撫宋問,一邊自說自話的講著他今兒挑鋪子的事。


    “你還是回溫哥華去吧。”靳爸放下碗終於開了口。


    “別呀叔!您怎麽又來了!”蔣炎往靳爸身邊挪了挪,撒嬌似的說,“叔,親叔哎!我跟威可是好到穿一條褲衩的兄弟,您不收留我,我真的沒地兒去了!”


    靳威嗤笑,心想誰跟他好到穿一條褲衩?蔣炎的size他見過,他的褲衩他可穿不進去。


    “你媽媽和你繼父出獄後不都去了溫哥華嗎?你回去了你們一家就團圓了,你這都奔四的人了,趕緊找個老婆成家立業,孝敬他們,才是正事。”靳爸勸道。


    蔣炎歎了口氣,說:“我跟他們住不到一起去……蹲了八年大獄,他們一點都沒變,在溫哥華重操舊業。不毒害祖國的花花草草,改去禍害那邊的了。叔啊,說實話,在您這我能獲得一種……怎麽說呢?心靈上的寧靜,對,內心非常的平和,安穩,這裏才是我的港灣我的歸宿呀!”


    宋問噎了下,蔣炎把椰汁遞給她,問道:“妹妹,你說是不是?”


    “嗯!”宋問重重的點了下頭。


    蔣炎對著靳爸做出一副苦大仇深的哀怨模樣,“叔啊,您攆我走,就是把我往火坑裏推啊!想當年,我還小的時候,被一群人像喪家狗一樣的追打,躲到您家裏門都不敢出,您還記得嗎?溫哥華的黑幫可比咱這的厲害多了,他們都是有槍的您知道不?小命分分鍾就沒了,好恐怖的!”


    靳爸皺了皺眉,靳威看他爸的神情就知道他爸被蔣炎的三寸不爛之舌給說動了。果然,靳爸說道:“你住這住多久都可以,隻是你要在這開餐廳叔叔不得不說幾句。”


    “您說您說!”蔣炎立馬做出聆聽狀,坐得端正,雙手合十倒插在腿間,伸長脖子神情專注又認真,簡直就是個成色十足的二逼貨。


    宋問低頭喝著椰汁,忍不住笑了笑。


    “你的廚藝在國外應付那些沒吃過中國菜的老外還有背井離鄉吃不到家鄉菜的同胞還湊合,在這可不行,你的廚藝還比不上以前問問家的廚師。”


    靳爸這個“耿直”老boy的話絲毫沒有打擊到蔣炎,他還煞有介事的點頭表示同意,“叔你說得對,這點自知之明我還是有的。我哪是當大廚的料啊?豈不大材小用白瞎了我這一身的才華?”


    得虧靳威沒有吃飯,要不他一準得噴出五米遠。宋問明顯也被蔣炎的不要臉給驚到了,這還是印象中的黑幫老大對火哥嗎?


    “我準備挖幾個廚師過來,采用合夥人製,給他們股份,這樣大家都是給自己打工的,年底有分紅,幹起來也有勁。我在溫哥華開的餐廳,威有一半股份,轉出去後該分給威的錢您和我嬸都不要,我想了想幹脆投到新餐廳裏入股好了。以後叔您就是我新餐廳的股東之一,以後還請靳所長多蒞臨指導!”蔣炎說的眉飛色舞。


    “股份我也不要,年輕人創業不容易,你好好幹吧。住我們對門的翟大姐,經常給人做媒,明天下了班我帶你去見見她,讓她也幫你介紹介紹。你老大不小了,該結婚了。”


    蔣炎齜著牙笑得那個假哦,“行,我都聽叔的。”


    靳威心想,以後很長一段時間蔣炎需要在相親這件事上和他爸鬥智鬥勇了。這麽一想,他爸是不是偏心眼啊?得知他這個親兒子失戀了,他老人家也沒有四處張羅給他相親啊!還勸他年輕人要以事業為重,別急著找女朋友。


    見靳爸飯吃得差不多了,蔣炎屁顛顛的泡好了普洱端給他,飯後喝茶也是靳爸多年的習慣之一。他的茶杯是李鄂閩托靳威轉送他的,是用宜興原礦老紫泥找大師純手工定製的,李鄂閩珍藏多年,聽聞靳爸也喜歡喝茶,便送給了靳爸。靳爸特別寶貝這個茶杯,蔣炎去泡茶時,他的眼睛就沒離開過他的茶杯,生怕蔣炎毛手毛腳的給他磕了打了。


    靳爸雙手握著茶杯,沒有喝,垂目不語,像是在思索什麽事。蔣炎和宋問對視了一眼,蔣炎給宋問夾了一塊黑糊糊的蒸排骨,說:“這道菜叫老幹媽嫩香酥軟骨,用老幹媽香辣豆豉醬蒸的,怎麽樣?味道可還行?”


    “挺好。”宋問點頭笑了下。


    “用老幹媽醬做什麽不香?就是拌白飯也香。”靳爸耿直老boy又發表意見了,“太重口了些,滿嘴都是豆豉辣椒油的味道,排骨本身的肉香反倒吃不出了。以前問問她媽媽做的蒜香蒸排骨,就很好吃。”


    “妹妹,你媽媽在s市呢?哥要去拜師!”蔣炎立馬說道。


    宋問端著飯碗愣怔了會兒,麵帶猶豫之色,“我媽……不在了,四年前過世了。”


    靳爸手中的茶杯“咣當”一聲落在桌麵上,好在他拿得不高,沒有摔壞,他一手握著茶杯,一手扶了扶眼鏡,結巴著問道:“過,過世了?怎麽……怎麽沒聽說?病,病逝的嗎?”


    蔣炎也收起了嬉皮笑臉,他是見過宋女士幾麵的,感覺是個開朗活潑又麻利的阿姨,麵上總是帶著會心的笑,說話語速有點快,待人很親切。當年他去加拿大時,宋女士還給他準備了一兜子自製的鹵鴨脖、鹵鴨翅、鹵鴨掌,說到了國外就吃不到這麽地道的了。結果等他到了加拿大,打開行李箱,一股濃香的鹵味撲麵而來,他那一箱子的衣服洗曬了好幾遍還是有股子鹵味,讓他記憶猶新。


    “不是病逝的……”宋問眉頭皺起,聲音小了下去,“是……是自殺。”


    一時間靳爸和蔣炎都震驚得目瞪口呆,靳威也是第一次聽說宋女士的死因,心裏一下子揪緊了。


    自殺?怎麽會?!


    宋問講起過去的事已經平靜很多,但在靳威聽來其震撼程度卻無異於驚濤駭浪。原來,他之前看到並不是真相。


    十四萬,他終於知道為什麽宋問會有十四萬積分了。她沒有生病,病的是宋晨。


    2013年,正在讀初三的宋晨開始不明原因的惡心嘔吐,下肢水腫,有天在家中突然昏迷,從樓梯上摔了下來,被緊急送進醫院,結果一查竟是急性腎衰竭。宋晨從小就體弱多病,那次的病更是病來如山倒,除了腎功能衰竭,還伴隨著多髒器衰竭,性命一度垂危。w市醫療水平有限,宋晨轉院到了s市的s大醫院,當時腎內科的顧主任是國內腎病治療領域的專家,也是池雋曄的研究生導師,剛畢業在s大醫院工作不久的池雋曄成了宋晨住院時的主治醫生。


    在s大醫院住了半個月,宋晨的病情穩定了下來,但是卻被確診為尿毒症,之後堅持定時做血液透析,可是一個月後宋晨出現了血尿,腎盂積水,病情急轉直下,盡快實施換腎手術是最好的選擇。但是腎源非常的緊張,通常等到配型成功的腎源少則半年,多則幾年都有可能,當然等不到就去世的也大有人在。


    宋媽媽第一時間做了配型,沒有成功。當時宋問意外懷孕了,孩子來得太不是時候。為了能給宋晨做配型,給絕境中的弟弟戰勝病魔的希望,她瞞住所有人打掉了孩子……


    宋問配型成功了,宋媽媽卻不同意做腎移植手術了。因為手術的風險太大,一個孩子已經病入膏肓了,再把另一個孩子搭進去,她接受不了。換腎後,即便度過排異反應和高危感染期,移植腎十年的存活率也不到六成,最後還是要靠透析續命。如果一邊堅持做血液血液透析,一邊等待其他配型成功的腎源,她至少能保證其中一個孩子是健全的。


    宋媽媽哭著對宋問說:“你才二十二歲啊,要在身體上劃那麽長一道口子,把好好的腎切了,媽怎麽忍心看你受那份罪?你以後還要嫁人的呀!”


    宋問卻勸宋媽媽說血液透析會加速腎髒單位的消耗,弟弟身體狀況本來就很差,他很有可能連十個月都堅持不了,但換了腎,至少有六成的概率他還能活十年。弟弟還不滿十六歲,他的人生才剛剛展開,他還有好多願望沒有實現呢……如果能換弟弟多活十年,她挨一刀也值了。


    聽聞宋問要移植腎髒給他,宋晨大哭,說他就是死也不要他姐的。宋問一邊勸說宋媽媽,一邊安撫宋晨,手術在宋問的堅持下還是做了,主刀醫生是顧主任和池雋曄,而池雋曄負責的就是從宋問身體裏切除部分健康的腎髒單位,所以宋問腹部的那道長長的傷痕是池雋曄親手劃開的。


    靳威終於明白為什麽池雋曄說他有個遺憾至今仍無法釋懷了。當時池雋曄隻是對宋問有著不一樣的好感而已,尚未確定自己的心意,他們之間更多的是醫生和病人家屬的關係。病人家屬要求為病人做腎移植手術,他身為醫生隻能尊重他們的選擇。對池雋曄而言,那場手術那一刀劃下去他心裏並不好受,如果時間倒流,如果配型能成功,他寧願把自己的腎捐給宋晨,也不願宋問挨那一刀。


    池雋曄遺憾的是他沒有盡全力幫宋問。但在宋問看來,手術成功他就已經是盡了全力了。


    術後,宋問和宋晨都在病床上躺著,宋媽媽一個人照顧兩個,身心俱疲。長期休息不好,精神高度緊張,導致她的血壓飆高,失眠眩暈心悸,這些她都咬牙硬扛著。


    然而,最壞的結果還是發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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