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零剛被送走,拐角處就有幽蘭楫膝蓋上放了一籃子菜滾著輪椅回來了。一襲樸素整潔的舊衣,背對著明朗的太陽,他的輪廓被修飾得很好看。


    “我就說今早上這麽大動靜都沒有把蘭先生和雲先生吵出來,還以為你們倆怕惹是非故意避人不見呢!”更雲開著玩笑。


    “說什麽呢你,也不注意點分寸!”卷堆白了他一眼。


    “哈哈哈,是麽,你們惹禍啦,還真得虧我早早出去了,我最怕一群人烏泱烏泱的。說說看,你們惹了什麽禍,讓我聽聽熱鬧唄!”


    阿夭早已跑過去接了幽蘭楫的籃子,更雲也在開玩笑的時候就去推著椅子。


    “就是我們的幹淨犯了大錯,咬死了村民們的家禽和家畜。”葉輕飄答。


    “噢,都有些什麽?”


    “很多,大的小的都有。”蘇桂接過話茬。


    “哈哈哈,看來幹淨長大了,開始釋放天性了。那你們都是怎麽處理的?”


    幽蘭楫這麽一問,大家都紛紛看向卷堆,因為“述說”這件事情,沒有誰比他更擅長了。


    “不錯,有擔當、能扛事,你們以後都會是有大作為的人。阿月沒有出來幫你們嗎?她雖不是羽族也不是鱗族的人,但在兩族中地位可是很高的喲!”


    “沒有,那時候我們沒有想那麽多,即使想到了也不會去請雲先生,因為那是我們自己的事情,總得自己去擺平。”葉輕飄一副較真的表情,惹得更雲對著在最前麵倒退著走的葉輕飄一陣鬼臉。


    “她出去了?”幽蘭楫自言自語,說話間一群人已經來到了院中。


    “蘭先生……”幾個女孩子圍上來。


    “你們都來啦,今天要辛苦你們了。阿夭,帶你的小姐妹們去堆豆子的倉庫,我一會兒來。”


    “嗯,好。”阿夭說著領著那幾個小姑娘就走。


    “嗷,阿夭,菜籃子給卷堆吧,你不用提到廚房去。”阿夭過來遞給卷堆籃子的時候,卷堆都不好意思完全抬頭看阿夭,倒是阿夭故意彎著腰看他,順便逗了他一下,惹得大家一陣好笑。


    “卷堆,今天辛苦你跟你的好朋友們給我們做一天飯咯,今年我和阿月種了一片豆子,收成不錯,今天打算把它剝了全部磨成粉。”


    “蘭先生,人家卷堆是想跟阿夭姑娘走啦,飯菜的話交給我們呀,寸言做飯也不錯,何況我們更願意聽他使喚。”盡管葉輕飄很想笑,但還是憋著把話說完。


    “就是,蘭先生,讓卷堆來嘛。”


    “讓更雲也跟我們一起嘛……”


    “寸言我們也要,飯我們可以不吃的!”前麵說要更雲和卷堆的人還有些羞羞答答的,到了說寸言的這幾個姑娘簡直是大方得有些亢奮了,激動得直跺腳。


    “哎哎哎,前麵兩個你們盡管拿走,別客氣。可是寸言不行,論打架你們一群人上可都不是我的對手哈!”葉輕飄擼著袖子站到寸言前麵。


    “嘖嘖嘖!”一群姑娘對著葉輕飄翻著白眼、吧唧著嘴皮子,很快有幾個姑娘上來把更雲和卷堆拉走了。


    “我們也可以留在廚房幫忙……”大家都走了,有兩個手牽手的姑娘拖到了最後,一直偷瞟著寸言,柔聲柔氣地說完,臉上頓時一片緋紅。


    “嘶……”葉輕飄舉著巴掌就要上去,寸言趕緊攔住,“二位小妹妹,廚房有葉輕飄就足夠了,你們趕緊去吧!”


    後麵傳來那一群已經走掉的姑娘的笑聲,眼前的這兩個臉更紅了,趕緊一陣小跑溜掉。


    幽蘭楫早就在一旁看好戲“咯咯咯”地笑到掉眼淚,寸言這下才發現自己的處境有些窘迫,瞟了一眼葉輕飄,趕緊過來給幽蘭楫推椅子。


    “不用啦,你們去吧。我有點事情回書房一趟,本來我還說去跟他們剝豆子,看來不便打擾你們這些年輕人,我適合自己搬點豆子到一邊去和雲先生一起剝。”幽蘭楫搖著輪子邊走邊說。


    “呃,哈哈哈哈……”人已經出去有一段了、話也說完有一會兒了,他突然沒繃住又哈哈大笑起來。


    “你們有沒有覺得今天蘭先生心情很好?”葉輕飄一時間還沒有適應幽蘭楫這種毫不約束自己的樣子,盯著他的背影問道。


    “不僅如此,他和我們剛來的時候認識的蘭先生都不一樣。”


    蘇桂和葉輕飄還站在原地八卦,一回頭寸言已經快走到廚房了,葉輕飄拉著蘇桂就要走。


    “我要回去睡覺。”蘇桂的臉說變就變,剛剛八卦人家幽蘭楫的時候還一臉像打了雞血似的,現在眼皮都快耷到腳背了,一把甩開葉輕飄,拖著已經沉睡的身體轉身就朝屋子走去。


    “啊,睡覺好睡覺好啊!”葉輕飄高興得隻差拍巴掌慶賀了,“多睡會兒哈,不到吃飯別起來!”蘇桂已經走遠了,葉輕飄還在朝著她的背影喊。


    哪怕是凜冽的寒冬,正午的陽光也是不容小覷的,屋簷下的冰柱子開始融化嘀嘀噠噠落成一片水簾。


    一個時辰的時間,幽蘭楫全部用來和暖陽下的積雪抗爭了,海棠林裏大轉一圈已是汗流浹背。


    “阿月”木屋的門虛掩著,分不清纖雲月是不是還在裏麵,把寐的其他地方已經全部找了一遍的幽蘭楫剩下的隻能想到這裏了。


    “阿月,阿夭她們來了,人手充足,今天應該能把所有豆子磨完。一個冬天都沒有出過太陽了,你出來看看,所有的一切看上去格外喜慶。我把被褥和你的那些冬衣都搬出來曬著,掛滿了所有繩索,看上去暖暖的。院子裏一群年輕人的嬉鬧聲,好多年沒有這麽熱鬧過了,一切都井然有序、妥妥的樣子……我覺得心情很好……很安心……”


    幽蘭楫邊說邊在腦海裏呈現著這些讓他無比滿足的場景,嘴角不自覺地上揚,滿目的暖洋洋一點不比這金燦燦的陽光差。


    “阿月,你在嗎,阿月……”幽蘭楫再次朝木屋樓上呼喚著,然而沒有任何回應她的聲音。


    回屋的路似乎好些,沿著來時的軲轆印子就可以減少雪塞滿輪子和椅子之間縫隙的機會。沒有喚來纖雲月,不過他還是很高興,以前都是,隻要她出去走走,回來後基本就不生氣了。


    “你們會很快就離開這裏嗎?”


    “不一定,我們不趕路,所以時間自由一些。”阿夭主動上來把推磨的更雲換下去,雖說更雲被換去剝豆子這意味著卷堆自己磨豆子會很辛苦,可是她上來就問這樣的問題,而且這可是遠離那一群嘰嘰喳喳的姑娘,相當於獨處,卷堆歡喜得不得了。


    “我們剛到剝麻營村的那天晚上,偷看見你們氣勢洶洶地聚到一起準備打架。我們原以為那麽多人,戰況必定激烈,可是為什麽後來就隻是那樣草率地比劃了兩下就敷衍過去了?”阿夭過來,卷堆還有些臉紅,心裏更是緊張得不得了,生怕跟人家沒有話聊,腦子一轉就想到這個了。


    “我們也沒想真打呀!”阿夭掃著磨盤上的豆粉,一雙黑黝黝的大眼睛往卷堆那邊一掃,卷堆立馬羞得毫不自然地躲開了,正在偷看而被發現的做賊心虛顯露無餘。


    “那,那既然不想打,又何必造勢,天寒地凍的?”


    “就是為了虛張聲勢。塚林裏葬了羽族和鱗族這些年來因為世仇而死去的族人,或許是對於現在兩族的言和共生他們有些意難平,每隔一段時間,山穀中就會有很大的響動。時間久了,我們就基本能夠總結出那樣的響動大概多久會有一次,所以在那之前我們會聲勢浩大地假意鬧一次。至於‘為什麽’,我們也不懂,我們隻知道這很管用。”


    “這也是那位莫濤賢老族長給你們出的主意麽?”


    “是呀!”阿夭對卷堆居然知道莫濤賢老族長且能猜到更多而對他心生好奇,不由得多盯著他看了幾眼,羞得卷堆手忙腳亂地四處找地方安放他眼中那赤裸裸展現無餘的心情。


    平日裏被葉輕飄他們擠兌多了,突然身處一群小姑娘堆裏,更雲應對起來遊刃有餘,一群人裏不時傳來歡快的笑聲。


    把幽蘭楫買的菜一一查看完,對“吃什麽”心裏已經有譜了,寸言把早晚的菜分開,正猶豫著先做什麽,葉輕飄進來了。她頭上包了頭巾,腰上係了圍裙,袖子卷得老高。


    葉輕飄見寸言以那樣的眼神打量著她,得意地轉了一圈:“怎麽樣,是不是很有廚娘的樣子?我要是隨便一捯飭,那可也是有居家過日子的樣子的。來來來,你也需要包一下……”葉輕飄說著從圍裙的口袋裏扯出一塊月白帕子就朝寸言過去。


    這還了得,寸言一驚,連連擺手後退……


    “來嘛……這顏色和你衣服顏色很搭的。”葉輕飄朝寸言伸長爪子,“炒一天菜,又是柴煙又是油煙,那麽冷的天氣,洗頭很麻煩的……”葉輕飄繼續哄騙著。


    寸言連連後退,一直到石水缸邊退無可退的時候,伸手往後一摸,摸到一把長柄的木瓢,趕緊一把抓過來擋在前麵。


    看到寸言的決心,葉輕飄隻好打消這個念頭,恨恨地盯著寸言防禦的眼睛路過他旁邊的時候把帕子往自己兜裏一塞,氣呼呼地一把抓開寸言。寸言嚇得緊張地往上舉了一下瓢欲擋住腦袋。


    “我是要洗菜啦!”葉輕飄更氣了,奪過木瓢就開始舀水。


    寸言總算是放心下來,悄悄吐了口氣後,過去接過她的水盆:“水涼,寒氣重,你去燒火。”


    “哦!”這麽一聽,葉輕飄心裏剛剛的氣呼呼變成了喜滋滋,一下子變得很乖,連出去抱柴禾的走路身法都講究了很多。


    廚房裏一陣忙碌,兩人分工明確,所謂的配合默契也是葉輕飄隻負責燒火一項,所以沒什麽添亂的機會。


    不得不說葉輕飄的火是燒得不錯的,很旺,所以很快廚房就成了無比溫暖的地方。


    “嗯……”正在切菜的寸言被葉輕飄用手臂拐了好幾次才感覺到。


    “怎麽了?”寸言依舊認真切菜沒有看她。


    “嗯!”葉輕飄又降調哼了一聲,寸言不得不停下來看她,把她全身看了一遍再把她的臉看完也沒發現有什麽異常。


    “嗯!”葉輕飄撅著嘴,嘴和鼻子、左眉毛和右眉毛相互使勁靠攏,一大滴汗水穿過眉毛,淌過眼皮,順著臉頰落到圍裙上。


    “嗬……”寸言咧嘴笑開來,他總算是明白了,連連點頭肯定她的辛苦。


    “嗯。”葉輕飄身子微側,一聳腰。寸言看到她腰上的帕子,明白她的意思,把手在菜板邊的抹布上一擦,扯下她腰上的帕子遞給她。


    “嗯。”葉輕飄臉一揚,下巴一抬,並未接帕子。寸言懂得她的意思,但偏不順她的意,拉過她的手,把帕子塞過去,轉身洗手繼續切菜。


    “哼!”葉輕飄一跺腳,往額頭上一抹,發現汗水都已經自己幹完了,再看了寸言一眼生氣地回去繼續燒火。她不知道寸言已經偷著笑了好幾次。


    “幽蘭楫!”葉輕飄剛剛蹲下,頭頂上……準確地說是屋子上空就傳來一個粗狂的聲音。緊接著幾片衣衫翻飛的碰撞聲伴隨著腳踏屋頂的聲音飛快地閃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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