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很深,天空驟然冒出許多如恒河沙數的銀星,灼灼發亮,


    夜晚森林漆黑一片安靜,就時不時一陣風刮過,吹動那搖擺的樹梢,宛如張牙舞爪,頗有群魔亂舞的感覺,


    在了無人煙的荒山野嶺,的確容易讓一般人犯怵。


    惟有點燃火把,和幾堆篝火才能在靜謐的黑夜中捂暖人心,


    嗯,魏無羨是這麽想。


    臨時營地,十人一隊的士卒一來一回的巡邏警惕。


    已經快到燕國邊境,小心謹慎總沒錯。


    營地門口三十人紋絲不動,持戈守衛,區別於列國鎧甲,整座軍營內皆是磨紋銀甲。


    還有身著磨紋銀色盔甲,胸口一整塊護胸甲呈拱形,胸前繪有一隻金色的金烏,身上的披風為暗紅色,


    裝扮和士卒略有區別。


    此人沉著冷靜鎮定自若,不斷巡查各個營帳口,謹慎細微。


    他就是昔日韓國前右司馬李開,大梁修養了半年,又與家人團聚,多年心願已了,


    為報公子大恩,重新披甲上戰場,


    這次不是為韓國,也不是為昏庸的韓王。


    隻為報恩,因此強行辭別家中妻女,帶著三百人先行來到薊城。


    魏無羨知道他的能力,校考之後,讓他暫領都尉一職,


    至於為什麽盔甲圖案會繪金烏。


    那是因為,


    姬姓,魏氏,始祖為周文王之子畢公高。


    比起燕國王室,隸屬於姬姓同宗,魏無羨才是姬姓苗裔,


    金烏天降,以佐姬姓。


    用老祖宗的繪圖,不算過分。


    一座臨時搭起來的帳篷裏,幾盞燭火照明。


    陳平,荊軻,還有其他重要人物都已到場,圍繞著一張巨大地圖討論。


    “那些招募來的良家子弟,隻能用一時,到時候他們必然會返回去的,屆時唯一依靠的唯有三千魏武卒,還有我們這數百人,另外算上幾百工匠,也不足四千人,如果想徹底站穩腳,人口則是最重要的問題。”


    陳平對著眾人說道。


    這段時間他也一直在思索,作為公子心腹智囊,必須要做到排憂解難。


    隻是如何將人運過去,倒是一個困難,


    難道還是靠公輸大師和班大師的木鳥?


    就算是八架大鵬鳥,同時運人一次也不過四百人,十次不過四千人,依然是杯水車薪。


    除非,兩人日以繼夜造出比這個更大的……


    帳篷裏,如鬥雞般的兩老頭驟然頸後一涼,仿佛被什麽盯上了。


    不自覺得縮縮脖子,


    墨家機關,木石走路。


    青銅開口,要問公輸。


    公子真是高瞻遠矚,收了兩個好幫手。


    “人口遷移並不是難題,隻要有廣袤的田地,張弛有度的法規,看得見希望,自然會有人願意來,天下諸國年年皆有,大小饑荒不斷,隻要我們能先站住腳跟,就會有源源不斷的人,至於運輸,就更不用擔心了,家有一老,如有一寶,我們現在不是正有兩塊寶麽。”


    魏無羨神秘笑道,


    說完後,怔了怔,嘴角勾出一道弧形。


    “既然來了,那就出來吧。”


    一道身影在帳篷後,忽地一閃,


    瞬間出現在帳篷前,


    帳篷前的六位精銳的守衛,還沒反應過來,刹那間被點住穴道,被製服了。


    帳篷內一陣輕風拂,引得幾盞燈搖擺不定,


    忽明忽暗間,一道身影出現在眾人麵前,


    肌膚勝雪,雙目猶似一泓清水,顧盼之際,自有一番清雅高華的氣質。讓人為之所攝、自慚形穢、不敢褻瀆;那冷傲靈動中頗有勾魂攝魄之態,又讓人不能不魂牽夢繞。


    正是東君焱妃。


    見如此美人,大家失神之際,唯獨荊軻緩緩拔劍,


    卻被魏無羨按住了手。


    麵對荊軻不解的目光,


    魏無羨解釋說道:“這是一個特殊的人,放心是自己人。”


    聽到聲音,大家才如夢初醒,紛紛不好意思地撇過頭。


    “這姑娘賊漂亮,幸好老夫眼裏隻有機關術,不然也跟著他們看花了眼。”一個角落裏,某個老頭小聲嘀咕的聲音傳出來。


    引得有些人更是尷尬。


    大鐵錘就有些麵紅耳赤,不好意思地撓撓後腦勺。


    阿綱則在一旁盯著某個嘀咕的老頭,


    就你話多!


    焱妃紅唇輕啟:“若諸位對美貌感興趣,陰陽家還有比我更國色天香的月神,若有機會,不妨仔細看看,隻是她就比較小心眼,喜歡用陰脈八咒折磨那些登徒子,我和她不同,不喜歡折磨人,隻把眼睛摳出來就沒事了。”


    嘶!


    幾人齊吸一口涼氣,


    讓仇老頭和班老頭兩人頓時感覺,仿佛空氣都要稀薄一些。


    “陰陽家的人,簡直太狠了,再也不敢看,不敢看了!”


    見焱妃如此輕描淡寫,剛才看入迷的幾人紛紛手心冒汗。


    傾國之姿雖好,卻比山芋還燙手,


    簡直就是手捧著一個剛剛鑄好的鼎,


    禮器再精美也無福消受。


    魏無羨在旁邊弱弱的補了一句:“相信我,以她的武功在場誰也擋不住她,當然也包括我在內。”


    六魂恐咒,殺人於無形之中。


    若沒有我摻和,墨家钜子都得中招,問你怕不怕,


    老帥哥,你欠我東西可多著呢,


    我可是救了你的命。


    除非把整個墨家打包送給我,才算償還。


    六指黑俠:“……”


    “你怎麽突然來了,難道放心不下我麽?”魏無羨湊近,笑嘻嘻說道。


    剛才會議時氣定神閑,蕩然無存,


    “我是來向你討要一樣東西的。”焱妃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什麽東西需要你親自來討?”魏無羨有點兒好奇。


    焱妃清澈的眼神,洋溢淺笑,嘴角的弧度似月牙般完美,慢慢的道:“我要討的,是你的命!”


    “你的命,早在新鄭時就已經不屬於你,是屬於我的,沒有我的允許,你沒有資格把它送掉,你的命隻有我緋煙才能拿走。”


    焱妃說的輕巧,


    其他人已經被驚的,肺已經吸不下涼氣了。


    嘶!


    每個字我們都聽得懂,可把它們連在一塊,就不懂了。


    太勾魂了,說話都動人心弦,


    心髒承受得住,


    肺也受不了。


    既然公子說是自己人,那就是自己人了,


    為了心、為了肺,溜了溜了。


    陰陽家的姑娘太厲害,風緊扯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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