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成默契,卻暫時按兵不動,這是二人無言的默契。


    目前他們這個奪嫡聯盟最大的優勢之一就是敵明我暗,任誰也很難想象,燕王殿下在京布下的最大一顆暗子竟然是個十幾歲的毛頭小子。這也算是一種特殊的特種作戰了,沒有影視作品當中那種一騎當千,甚至飛簷走壁也是不可能的,但就是在你最想不到的地方,安插一枚關鍵時刻舉足輕重的棋子。


    可不得不說,這顆棋子卻是極為精妙。


    徐欽雖年少,甚至目前也沒有任何官職在身,可徐家在帝國的特殊地位,足以讓他在朝中擁有極大的潛在信息來源,若真是有心而為,從中梳理出一些極為重大和關鍵的信息節點並不算難。甚至在有心運作之下,要主動去推動一些事情的發展走向,也並非不可能。


    另一方麵,則是考慮到目前形勢的複雜性。


    朱允炆剛剛坐上儲君之位,而且之前的一係列表演也都還算成功,朱元璋不可能輕易朝令夕改,近期恐怕不會輕易動易儲之念。要想使其改弦更張,必然是一項艱巨的任務,切不可急於求成,耐心等待、水滴石穿,才是唯一可行的路徑。好在徐欽作為一個可恥的外掛男,很清楚朱元璋還有四年多的壽命,從時間上來看,完全是足夠的。


    而對於朱允炆來說,情況也很複雜,複雜的原因就在於朱元璋實在是太能生了,二十幾個兒子,對朱允炆就是二十幾個威脅。雖然朱元璋現在的觀點是立嫡立長,嚴格按照古宗法繼承順位來辦事,但誰也不敢保證他哪天會不會腦子一熱,便起了其他的心思,要知道在曆史上,甚至有連專門費盡心機冊立幼子的劉徹這種奇葩玩法,對於朱元璋這種強權皇帝而言,換個儲君簡直不要太輕鬆。


    與此同時,目前來看朱棣雖是占了名聲最好這一頭,但他的宗法排序並不占優,這確實是個大劣勢,可某些時候也算得上優勢。至少在朱允炆看來,即使是感覺到了來自於朱棣的威脅,也必須分心去應對秦、晉兩位宗法繼承順位更高的王叔,甚至順位更低一些的,也不可能完全放任不管。可能單個的王叔不算什麽,但架不住數量實在太多,而人的精力終歸是有限的。所以故布疑陣,不要再不該出頭的時候強出頭,讓朱允炆這個防守方疲於奔命,而不要把火力集中到自己身上,便是他們現階段最重要的戰略之一。除了一些極為重要的局點之外,朱棣能少惹事兒就少出風頭,以免東宮的不管不顧,專心對他火力全開。說白了這就是猥瑣發育流,悄悄地打槍哪點不好?現實不是遊戲,死了就沒法重新開檔了。


    此外,這也是出於現實的無奈考量。畢竟朱棣現在有一個最大的劣勢,就是朱元璋定下的分封製度。按照這個製度,朱棣不可能長留京師中樞,加之目前的大義名分在東宮,因此整體局勢的被動是毫無疑問的。


    他一旦離開京師,天天在朱元璋身邊的就隻能是朱允炆這位儲君,如果朱允炆和東宮集團有心針對、火力全開,身在數千裏之外的朱棣肯定會吃大虧。


    經過徐欽一番縝密的形勢分析,朱棣很容易就接受了他定下的這個大基調。並且這一番對朝堂局勢、朱元璋心理,以及戰略規劃的能力,也進一步讓朱棣認識到了這個看起來僅有十幾歲的小侄兒的可怕謀劃能力,並深感幸運。


    當然了,與此同時,徐欽也對這位中國曆史上唯一一位正麵造反成功的傳奇藩王,未來也開創了一番盛世的永樂大帝有了進一步的好感。作為一個狗頭軍師,最喜歡的是什麽?其實成功算計別人的快感都還要其次,最喜歡的是老板足夠聽話,或者說老板足夠聰明,三觀也在一個頻道上,否則你搞了一大堆事,結果老板不認,那玩個蛋啊!


    大的基調定下,然後便是細節的商定。


    徐欽雖是作為一顆暗子,但尤其是在這種雙方剛剛建立信任關係的時候,還是要有充分的交流和溝通的。而為了掩人耳目,徐欽時不時就喬裝成中山王府的家丁仆役,悄悄潛入對麵的燕王行轅,和朱棣秘密謀劃各種未來方略。


    徐欽對自身的定義,大致也就是白紙扇師爺,或者說高端大氣上檔次一些,就是那種羽扇綸巾,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的文化人、美男子。衝鋒陷陣什麽的,又累又不討好,非其所願,而策劃些陰謀陽謀,暗地裏陰人敲悶棍自然也是最爽的。


    而朱棣也正是需要這種輔助型的隊友,正麵輸出他手下有一大幫子,根本不缺。原本他對徐欽的最低要求,是做一個在京師中樞的內應,但經過接觸之後發現,這家夥的謀略竟直逼自己麾下的第一謀士。


    甚至細細思量下來,這個侄子在某些方麵比姚廣孝還要更厲害一些:大戰略眼光上二人都是極為毒辣,深入淺出、直指本源,可謂難分伯仲,而徐欽對各種細節的把握極為獨到,且論斷清晰,敢於對一些事直接下定論,對錯暫且不論,至少比起神神叨叨的姚師傅更對他的胃口。同時也更喜歡下套,陰謀詭計層出不窮,隻需稍稍運作,想必自己的另一位侄兒定會頭大如鬥,而且根本不知道自己是被誰坑了,甚至有可能被坑了都不知道。


    當然正如徐欽此前所說,現在他們能做的事情不多,朱棣方麵其實要做的不多,就是在回北平之後,做事一定要更穩重、更仁孝,軍功反倒是其次,反正他也已經是最能打的了。尤其是不可過多以身犯險,除非是刻意的表演。而真正呃重頭戲在京師,由徐欽自由發揮,暗中慢慢的給朱允炆挖坑,誤導東宮視線,並破壞他在朱元璋心中的良好形象。所謂:千裏之堤毀於蟻穴,隻要在朱元璋賦予他的信任上打開一個小口子,後麵的事情就好辦了。朱允炆雖是繼承的朱標的儲君位置,但他畢竟不是朱標,人死如燈滅,朱元璋就算是再愛他的長子,這份愛和信任也總有揮霍殆盡的時候。


    二人多番溝通下來,最關鍵的一點就是,朱棣一定要趕在朱元璋去世之前那個關鍵節點上回京,為此任何代價都可以接受。否則若是他遠在北平,待朱允炆在京師造成了既定事實,那一切都是空談。而有徐欽這個內應在應天城,加之他的特殊身份,以及極佳的應變能力,隻要在出現變故的時候,能提前將消息傳出去,那便是發揮了最大的作用,其餘的都算是添頭。


    隻是朱棣絕對想不到的是,徐欽敢給出這個保證的依仗,是來自於對重大曆史事件的“絕對預知”這個外掛就是了。


    除了時不時的密謀篡位,徐欽現在逐漸開始將後世的一些東西悄悄整理成冊,不僅僅是盡量完善和記錄一些重大事件、重要人物,更主要的是化學、物理、經濟、軍事的一些基本原理和理論,推進科學進步的方法,以及以當前的科技水平能夠做到,隻是缺乏一個臨門一腳契機的一些重大革新,比如新式火槍、火炮。


    這些東西他現在的記憶雖已經是支離破碎了,可隨著時間的推移,這種支離破碎隻會越來越嚴重,現在能想起什麽就先記下來再說。


    而要發展科技,肯定是要先了解一下當前的實際製造水平,然後立足於現實,否則哪怕就是他把殲星艦的全套圖紙畫出來,拿到這個連第一次工業革命都還有好幾百年的時代,除了被別人當成傻子之外,一毛錢的意義都沒有。


    雖隻著一身素淨的月白道袍,身上也很少有其他什麽能直接閃瞎狗眼的華麗裝飾。但不說旁邊跟著的那個明媚皓齒的小丫鬟,就是再後麵跟著的那五個精壯護衛,在京師應天府、天子腳下,公然佩刀招搖過市,也就相當於是在腦門上寫了“高級紈絝,生人勿進”這幾個字。


    徐欽小半個京師內城商圈逛下來,不由得一股失望之情油然而生。


    照理來說,此時不是該就有幾個自命不凡的、不長眼的傻逼上來調戲身邊的俏丫鬟,然後被自己實力打臉的麽?大家都這麽有禮貌,簡直讓他感受不到一點穿越事件主角的優越感,難道自己來做反派?且不說他徐大少是不是這塊兒料,隻是想想就忒沒勁了。


    不過好在這些做生意的店鋪倒是不怕這位就差在腦門上寫上“紈絝”二字的少年,反而都用一種明顯就是看肥羊的眼神,極其熱情地招待他。徐欽也明白這些家夥的意思,不過也沒辦法,都說伸手不打笑麵人,至少人家態度是真好,而且這些熱情的各行各業老板掌櫃,也有助於他達成今天逛街的主要目。


    經過無數豐厚的賞賜,加上二十多年的積澱,以及為數不少的特權壟斷,徐家已是家大業大,算得上是真正的豪門。徐欽作為長房嫡子,無可爭議的國公繼承人,僅每月的例份,就有五十兩白銀,算下來甚至比當朝一品大員的俸祿都要高一截。而他平日裏的吃穿住行費用也幾乎都是家裏出的,因此存下了數千兩的私房錢,這些錢雖算不得什麽超級巨資,可也足夠在居大不易的帝都買下一套對一般人家來說絕對算得上不錯的小院。這要是折算到後世,那可是動輒千萬級別的款項。


    甚至根據小丫頭透露,如果他想,還可以去府上的賬房直接支取,一千兩以內給賬房打個條子就行了。


    有了這等物質基礎,他這一路下來,掃起貨來也是絕對算得上闊綽,隻要是對他那些奇奇怪怪的問題盡量回答了的,他都必然會予以厚報,買下一大堆東西。所逛的店鋪也是千奇百怪無所不包,綢緞莊、皮草行、車馬行、瓷器店,售賣各種海外和外族新奇玩意兒的雜貨鋪子,甚至糧油店、木器工坊、鐵匠鋪,這些按理說和他堂堂小公爺根本搭不上邊的地方,都是他的目標。


    “掌櫃的,既然你們號稱是這京師手藝第一的鐵匠鋪,那不知你們是否能夠打造出在下剛剛說的那種鋼管呢?”


    在三山坊內城鬧市區的一家鐵器鋪子裏,徐大少一邊悠閑地品著一看就是個老鐵匠的掌櫃給他倒的“上好茶水”,一邊開口問道。


    “公子所說的這種鐵管雖然有些奇怪,但鄙店要做出來也不難。隻是請恕老朽直言,這等奇怪的物件,老朽這幾十年還從未見過,說是鐵管倒不如說是…”老頭說到這裏,不知想到了什麽,臉色變得有些奇怪,話也不太敢往下說了。


    “老先生想必是替朝廷做過火器的吧?老先生獨具慧眼,不過還請放心,在下絕非是什麽歹人!”


    徐欽說完,示意後麵的家將護衛把中山王府的腰牌一亮,老掌櫃果然也算是見多識廣,馬上表情就放鬆下來。至於中山王府是不是有權製造火器,他沒權力過問,更不敢過問。


    “是是是,小老兒眼拙,這就按貴人的意思去辦。”


    “老先生不必驚慌,這隻是王府準備獻給陛下的一份禮物而已,所以剛剛小子所說的那些指標,可半點馬虎不得。除此之外,該給你們的工錢、料錢一分都不會少,若是辦得好,後麵的賞賜更少不了。不過千萬不可泄露了消息!”


    對此徐欽也不免謹慎起來,要知道,私製火器這種事,可大可小,雖自信即使是被有心人得知,他也有應對的把握,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必要的麻煩,能少一點算一點。


    “小老兒省得,省得,貴人放心,五天!五天之後,小老兒定然將此物送到府上!”


    “嗯,那就勞煩老先生了。”


    徐欽大手一揮,就讓小丫頭放下了整整五兩銀子的定金,莫說是一根鋼管,就是十根也夠了,哪怕他的特殊要求讓工藝麻煩了些,但又不是通體雕花。老掌櫃也不敢推辭,也不想推辭,麻溜地收了銀子,然後歡歡喜喜畢恭畢敬地將他們一行人送出了店鋪。


    不過倒是背著錢袋子,負責給錢的采蓮小丫頭非常不爽,什麽鐵管子罐子的,竟然要五兩銀子!都能買一盒花月閣最好的胭脂香粉,或者是小山一樣的糖葫蘆了,那老頭簡直就是六嬸兒說的奸商!


    看著小嘴都快翹得上天的采蓮,徐欽大致也猜到她心裏在想些什麽。不過別人不明所以,他可是清楚得很,這種多層卷鍛的鋼管,在鑽孔機出現之前是唯一一種可行的批量製作槍管的方法。雖然效率低了一點,但隻要稍微組織一下,以中國的國力,年產幾萬根還是很輕鬆的。這幾萬根槍管,那就等同於幾萬新式火槍兵,要不了幾年,幾十萬新式陸軍就華麗誕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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